有一燈和柯鎮惡兩人在,老頑想要溜,那只能是想想而已。
方才他與一燈追逐,不過片刻時間,便已經跑出了十余里,此刻一群人緩步返回華,卻用了大半個時辰。
在城中用完午餐,眾人又采購了一些酒水干糧,這才從希夷祠開始登山。
而在華山蓮花峰上,老乞丐將一鍋熱水倒在地上,熱水還未來得及將地上的積雪化盡,便已經滲地上,一個個八九寸長,黑紅黑紅的長條事便躺在雪上,定睛一看卻是大蜈蚣。
老乞丐將燙死的蜈蚣掐頭去尾,剝開后背殼,出條來,雪白明,有如大蝦。
他將剝好的武功放到一旁,又起鍋燒水,待水半開,便將蜈蚣投水中淘煮。
等水開后,他將條撈起,又換了一鍋新水,繼續淘煮,如是再三,等將條上的毒素淘洗的干干凈凈,這才從腰間取出一個竹筒。
竹筒里裝的是生榨的豬油,都已凝結了白玉一般的膏。
老乞丐用筷子將油膏撥進鍋中。
小火慢慢將油化開,不一會兒便發出嗶嗶啵啵的聲響,山頂上登時彌散起一陣陣濃郁的香氣。
老乞丐正要將蜈蚣放油鍋煎炸,卻忽然抬頭,前方巖石后面忽然轉出一個白發飄飄的老者出來。
那老者賣相不俗,白發,肩膀上還搭著一個錦布做的褡褳。
老者看到老乞丐,目中閃過一畏懼,旋即化作鎮定。
老乞丐皺了皺眉頭,道:“原來是你啊,你這新長出來的頭發倒是賣相極佳,莫不是又去抓人家娃娃去采補了!”
老者強作正定,道:“洪幫主教導之恩,梁子翁怎敢相忘!”
原來老乞丐正是丐幫幫主,北丐洪七公。他向來閑云野鶴,早早便到了華山。
而老者卻是喝了蛇之后功力大增的參仙老怪梁子翁。
這二人本有舊怨,約莫二十年前,梁子翁不知從哪得了個方子,說可利用子行采補之法,可得長生,便抓了不。
這事被洪七公得知,洪七公便將他頂上頭發拔了個,又讓他將那些全都送回,這才饒了他一命。
二人因此結仇,不過梁子翁那時武功雖然已經不錯,但是差了洪七公不止一籌,是以雖一直心懷怨恨,但面子上卻顯得十分恭順,甚至有些卑賤。
洪七公看他這次說話的語氣,似乎有些底氣的樣子,不由有些驚訝,道:“就你那三腳貓的功夫,也來參加論劍麼?”
梁子翁道:“正想見識見識!”
“呵呵!”洪七公輕笑一聲,抬手便是一掌龍有悔。
梁子翁雖自覺功力大增,但面對洪七公還是顯得有些底氣不足,本想躲閃,但轉念一想,如果連北丐的一掌都不敢接,又談什麼天下第一,于是沉腰坐馬,肩膀聳,右掌如熊掌一般迎著洪七公的掌鋒拍出。
二人掌鋒相,發出一聲巨響,梁子翁只覺一陣巨力襲來,渾劇震,但卻并非不可抵擋,不由暗暗松了口氣。
洪七公面驚訝之。
雖然這一掌他只用了五力道,但梁子翁不僅能夠接下,子竟然還能不不搖,仍有余力。
“本事長進不小!”洪七公口中夸贊,卻未收掌。
龍有悔講究的是一個悔字,打出去的力氣有十分,留在手上的力氣則有二十分。
洪七公有意試探梁子翁深淺,后力發出,比前一掌又加了三力道。
梁子翁本道洪七公掌力用盡,正思量是否回擊一下,便覺雙掌相接又有一大力襲來,比之前又強了數籌。
這一下大出乎他所料,忙運全力抵擋,到底倉促,馬步維持不住,忙退后三步這才穩住了形。
梁子翁看著微抖的右掌,心中驚駭。
洪七公收回收掌,微微點頭,道:“力倒是不錯,勉強有資格觀戰了!”接著便低下頭,將蜈蚣丟進油鍋,不再看梁子翁。
梁子翁見他這副模樣,一抹不甘從臉上一閃而逝,旋即便被他藏在心低,然后便如從前那般換了一副謙卑諂之,道:“多謝洪幫主,洪幫主武功蓋世,小的能夠跟在您老人家后觀戰,實在是三生修來的福氣。”
洪七公一邊撥弄著油鍋中的條,一邊道:“你也不必如此,知錯能改,我老花子也不是死揪著不放的人,你這一功力也不比我老花子弱了多,對了,這功力不是用什麼邪法得來的吧?”
梁子翁忙道:“豈敢豈敢,自從被洪幫主您點撥之后,小的日夜苦練,后來又花了二十年,用了無數珍貴藥材培育了一條寶蛇,練丹藥服下,這才換來這一功力!”
洪七公驚訝抬頭,笑道:“居然是這樣,倒是好本事,煉丹服氣,與黃老邪倒是有話可聊了。”
梁子翁連道不敢,然后又問道:“洪幫主這是在油炸蜈蚣?”
洪七公道:“你可別打我這蜈蚣的主意,想吃自己去弄去。”
梁子翁道:“蜈蚣一看便是劇毒無比,莫非洪幫主已經到了百毒不侵的地步了麼?”
洪七公一邊吃著蜈蚣,一邊嘬著酒,十分愜意,反正無聊,便笑道:“什麼百毒不侵,不過是提前把中的毒素蒸煮干凈了而已,你也是懂得采藥煉丹之人,不會連這也不懂吧!”
梁子翁恭維道:“我只是按照古方煉藥,其中原理也不甚清楚,哪比得上洪幫主您老人家博聞強識,無所不知,這蜈蚣鮮香無比,實在讓人聞著食指大,不知您老人家如何抓來這許多?”
洪七公道:“蜈蚣和生相克,我今早在這兒埋了一只公,果然把四下里的蜈蚣都引來啦!”
梁子翁又問烹飪去毒的法門,洪七公也未藏私,將整治的手藝一一說了,只是最后可惜道:“這次準備還是有些不足,只帶了兩只公和豬油,卻了些調味料,以前聽人說,最頂級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簡單的烹飪手法,竟然信以為真,單是如此便這般味,若是再配上其余佐料,那還不到天上去!”
梁子翁笑道:“說道調料,我上倒是帶著一些鹽和制作藥材的香料,不知道洪幫主需不需要!”
洪七公一聽,笑道:“拿來看看!”
梁子翁便手從褡褳中出三四個瓷瓶,其中一瓶是鹽,洪七公看了一眼便略過,然后對著另外兩個瓶子一陣猛嗅,接著眼前一亮,笑道:“這是茱萸末和孜然末,倒是好東西。”
他了一眼梁子翁,又微微搖了搖頭,道:“可惜來得晚了些,此時才放,反而敗了原味!”
梁子翁知道洪七公是怕他在末中下毒,也不揭破,暗道:“我雖然沒有見識過西毒的本事,但若要用毒害人,又豈會用這等低劣的法子。”
兩人一個吃,一個在一旁看著,不時閑聊幾句,打發時間,倒也和諧。
過得約莫小半個時辰,便見小蒼龍嶺上走來數人。
洪七公見之大喜,笑道:“藥兄終于來了,老花子我可是等得心焦!”
來人正是黃藥師師徒一行六人。
黃藥師聽到洪七公的聲音,也大笑道:“老遠就看到蓮花峰上升起的炊煙,我就知道一定是七兄你在此地食!”
洪七公笑道:“知我者,藥兄也,可惜你來得晚了,這山頂上的蜈蚣都進了老花子的肚子啦!”
黃藥師道:“那卻是我沒福氣了,這華山之,是天下極寒之,所產蜈蚣最為。可惜可惜!”
說話間,一行人便已經到了山頂。
陸乘風幾人紛紛朝著洪七公見禮,洪七公微笑還禮,對黃藥師道:“上次論劍之時,藥兄你還只有一個徒弟,這次卻帶來這般多,可見門下當真好生興旺啊!”
黃藥師想起大弟子曲靈風,不由微微一嘆,旋即笑道:“哪及得上丐幫弟子遍布天下!”又看向跟在洪七公后的梁子翁,問道:“這位是?”
梁子翁知道黃藥師是和洪七公齊名的人,不敢怠慢,不等洪七公說話,便上前見禮道:“梁子翁見過黃島主!”
黃藥師見他白發,頗有仙氣,只是穿著不像丐幫中人。
不過他也聽聞丐幫又污和凈之分,這人雖然著不俗,但肩膀上搭著布袋,又站在洪七公后畢恭畢敬,想必是丐幫凈一派的某位長老。
于是黃藥師便也微微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梁子翁不得黃藥師誤會,要是后來的其他高手也是如此,那便再好不過,正好方便他行事。
洪七公并為將梁子翁放在心上,搖頭對黃藥師道:“丐幫弟子眾多不假,但才的著實不多,沒有一個能傳我缽,哎,要說教徒弟,你黃老邪算一個,柯瞎子才最是厲害!也不知他們什麼時候能到?”
黃藥師道:“只怕他正想著當天下至尊,未必能看得上這江湖上的天下第一的虛名!”
洪七公道:“他七俠派常把俠之大者為國為民掛在上,的確跟咱們尋常江湖門派不同,不過柯鎮惡這個人我還是了解一些的,向武之心比之你我也毫不差,這等武林盛會他是絕對不容錯過的。”
黃藥師笑道:“那就最好了!”
洪七公笑道:“看來八九年不見,藥兄你的武功又大有進,是想到破解他截拳散手的法子了麼?”
黃藥師眼中戰意一閃,隨即搖頭道:“破解談不上,他這功夫看著有招,實則乃是見招拆著,雖然剛猛,但并非不能順,想要破解十分不易,況且我自問這些年小有進步,焉知他又是否停滯不前!”
洪七公道:“你說得不錯,這柯瞎子天賦驚人,我第一次見他之時,他的武功雖然不錯,但也不是我百招之敵,沒等過幾年再見,老花子便已經勝不了他了,如今又過去近十年,也不知道老花子在他手上能不能熬過三百招!”
黃藥師笑道:“你的降龍十八掌,雖然只有十八掌,但可隨意組合,變化無窮,他就算再厲害,想要三百招取勝,也是絕無可能的。”
洪七公道:“藥兄你過講了,要說咱們當中有誰能夠勝出柯鎮惡一籌,估計非南帝不可了,只是他早已避世出家,也不知會不會來!”
“我方才還見過他,沒想到他竟然出家了!”黃藥師言語中帶著一難以置信之。
洪七公道:“他出家的事我是知道的,哎,此事一言難盡,對了,你既然見到他了,怎麼沒有同來?”
“他去追周伯通去了,并沒有與我多談。”黃藥師面有些不快。
洪七公問道:“看樣子你們之間鬧了個不愉快?”
黃藥師看了一眼自己的兒,搖了搖頭,道:“想是南帝找周伯通卻有要事,七兄剛才話中的意思,莫非已經與南帝過手了?”
洪七公道:“那倒沒有,只是他的一指本來就與我等齊名,后來又得傳了中神通的先天功,兩門神功相輔相,功力必定要勝你我一籌。”
黃藥師卻不知其中緣故,驚訝道:“重真人竟然將先天功傳給了南帝,這卻是為什麼?”
洪七公道:“重真人自知羽化之日不遠,害怕仙去之后,天下再無人能制歐峰,所以將先天功傳給了南帝。”
黃藥師道:“歐峰當真死了麼?”
洪七公道:“七俠派和全真教雖然沒有大肆宣揚,但我丐幫還是確認了一些消息的,歐峰先是全真七子相斗,殺了他們兩人,自己也了重傷,這才破陣而出,然后被柯鎮惡撿了便宜。他是如何死,沒人知道,但他的蛇杖曾在劉譚二人的葬禮之上作為祭品,想來是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