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發現時，已是第二天早上，靈堂前，解凱雙膝跪地，表僵地給每一位拜祭者磕頭回禮。當時誰也沒想到，他平靜的面孔下，已有了一個「以命抵命」瘋狂念頭。

裴春楠前腳剛下葬，解凱後腳便來到了戴璐的住，而當戴璐發現不對勁兒時，解凱的砍刀已在的上連捅數刀，由於失過多，戴璐很快便不省人事，確定戴璐已經「死」后，解凱這才收起砍刀，慌忙逃竄。對解凱來說，殺掉戴璐，僅僅是給裴春楠一個代，而他接下來還要做一件事，那就是挖出裴春楠的，趕在奈何橋前追上妻子的腳步。

然而解凱沒有料到，警察會這麼快手這起案件，為了避免被抓，他只能躲進樹中等待機會，樹的只有他知道，那裡正好了他最佳的藏之所。

解凱晝伏夜出，靠著墳地的供品熬過了3天，在確定不再有警察追擊的前提下，他來到了妻子的墳前，下葬時他買通了墳地的守墓人，給妻子留了個全，現在他要做的就是把妻子帶走。

「小南瓜，是我對不起你，我還有太多的話沒有向你解釋你就走了。今天是你的頭七，你一定要在回魂的地方等著我，我要帶你去一個地方，以後生生世世我都會陪著你，我們再也不分開。」

在痛苦中掙扎的解凱並沒有料到自己會驚四周，當他準備手土時，一個人手持手電筒朝他的方向走了過來，借著亮，解凱認出了對方，來的不是別人，正是仙槐陵的守墓人高明。高明為人仗義，解凱對他印象還不錯。如果不是犯了事，他絕對不會為難對方，可特事特辦，誰讓高明撞到了槍口上。解凱躲進黑暗中，再次出現時，他的刀已經架在了高明的脖頸之上。

令解凱欣的是，高明對他言聽計從，他本著得饒人且饒人的態度，放了高明一馬。風波平息后，解凱靠著一皮帶，把裴春楠的背進了樹。為了防止有人進，解凱揮刀砍掉了口附近的所有藤蔓。做完這一切，他把裴春楠的摟在懷中，多日抑的痛苦，終於在這一刻發，他親吻著裴春楠已經腐敗的臉頰，極度悲傷中，他似乎在看到了一個虛幻的人影，那個影子不停地重複一句話：「我要走了，我要走了。」

解凱下意識地向人影抓去，他呼喊著：「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返程用的藤蔓已被砍斷，解凱這次下定了必死的決心，為了在黃泉路上追上裴春楠，他用盡全力把刀刺了心臟，生命的盡頭，他抖著出了三個字：「等……著……我……」

案發後，戴璐在ICU昏迷了近一個月，的丈夫郭小飛以治病為由，變賣了所有家產，錢一到手，郭小飛便消失得無影無蹤。若不是戴璐父母賣房賣地給續命，估計早就去了閻羅殿。事發展到最後，誰也想不到，捲走幾百萬的郭小飛才是這場「局中局」的真正贏家。

「戴璐傷害案」被轄區刑警隊列為重大刑事案件，這些年，抓捕解凱的行一直都未停歇。每逢佳節倍思親，很多在逃的嫌疑人，逢年過節總會想方設法和家裡取得聯繫；所以每到節日，辦案民警唐旭都會把解凱的關係網重新調查一遍。

但憾的是，這個案子唐旭調查了7年，始終沒有任何進展。唐旭覺得有兩種可能：要麼就是解凱姓埋名，要麼就是解凱的關係網還有疏。作為一名優秀的偵查員，自然不會先考慮第一種「假命題」，如何擴大調查範圍，這才是唐旭最關心的實際問題。

既然從解凱上找不到答案，唐旭抱著試一試的心態開始從裴春楠上下手，經調查，裴春楠的家庭關係簡單到了極致，除了逝去的，多年沒跟任何親友有過往來。可當查到裴春楠的工作地時，一名竇哲的男子引起了唐旭的注意。

裴春楠曾就業於嶗山街造紙廠，該廠因國家政策，於5年前停止生產，員工的檔案被集存放在人社局的檔案中心，唐旭仔細翻閱了關於裴春楠的所有材料，經當年的人事科長回憶，裴春楠是自願將工作崗位讓給竇哲的。

要知道那時候紙廠工人的薪水比國家公務員還高，若不是關係親近，裴春楠怎麼可能會將鐵飯碗拱手相讓？

為了搞清楚其中的緣由，唐旭按照地址找到了竇哲的住，接待他們的是戶主竇廣。

「竇哲是你什麼人？」唐旭表明份后，問了第一個問題。

竇廣是個老實的農民，當知道來的是兩名警察后，他嚇得雙哆嗦：「警，是不是我兒子犯了什麼事？」

唐旭微微一笑：「沒有，我們來就是想找他了解點兒況，沒有別的事。」

竇廣「哦」了一聲，接著回答：「竇哲是我兒子，他現在在外地給人開車。」

唐旭點了點頭：「竇大哥，那我再問你一件事，你們家有沒有一個親戚裴春楠？」

「裴春楠？」

「對，有30多歲，高一米六五左右，長發。」

「楠楠怎麼了？」竇廣了陣腳。

「楠楠？這麼說你認識裴春楠？」

「警，實不相瞞，我是的親生父親。」

「那竇哲是……」

「竇哲是的親弟弟。」

「那你們的姓氏？」

「我們家裡太窮，楠楠出生時，娘生了重病，我們實在養不起，就送給了別人，後來娘好了一些，我們才要了竇哲。」

「原來是這樣……」唐旭沉思片刻，「裴春楠把工作讓給竇哲的事，你們知不知道？」

「知道一點兒，至於來龍去脈，你們還要去問竇哲。」

「行，麻煩給我一個聯繫方式，我們有些事還要問他。」

三十三

對於姐姐裴春楠，竇哲始終懷著相當複雜的。

當年在紙廠運輸隊，竇哲的師傅孫彪曾問過他，他是通過什麼方式進的嶗山街造紙廠，竇哲那時剛從山里出來，十足的老實孩子，他只是稍微變通了一下，說是一個遠房親戚辭職后讓他來上班的。聽竇哲這麼說，孫彪立刻猜出了來龍去脈，他說：「你這個遠房親戚一點兒也不遠，咱嶗山街造紙廠在全灣南省都能算得上頂尖單位，人家是把金飯碗讓給了你，這哪兒能是遠房親戚？」

孫彪的話，竇哲起先不明白，直到後來他拿著每月6000元的工資時，他才知道，姐姐裴春楠給他的不是一個工作，而是一個面做人的機會。

長大后的竇哲想過要去報恩，他幾經打聽才找到姐姐的下落，那是鎮上一間專門售賣乾貨的小店，竇哲見到姐姐時，正圍著花布圍塊兒八地給人算賬。與一年前兩人初見的場景相比，裴春楠顯得蒼老不，若不是對姐姐印象深刻，竇哲本不敢相信，店裡那位滿手凍瘡的人就是姐姐裴春楠。

竇哲懷裡揣了2萬元錢，這是他辛苦攢下的積蓄，他想用這些錢去報答姐姐的恩，可當他看到眼前的一幕時，他終於知曉，這個恩完全不能用錢去衡量。那天，他在店門口站了很久，他覺察到姐姐有好幾次向自己，但憾的是，並沒有認親，而是一副視若無睹的樣子。竇哲尊重姐姐的選擇，他只是多注視了一會兒便轉離開。

在嶗山街造紙廠工作了幾年之後，因政策原因，工廠宣布倒閉，工人紛紛下崗自謀生路。好在運輸隊屬於技工種，只要駕駛手藝在，到哪裡都能混口飯吃。

竇哲經人介紹，進了湖南的一家化工廠，他的想法很簡單，他想趁年輕多賺點兒錢，等他有個幾十萬就回鎮上安個家，把父母全部都接到鎮上，就算到時候姐姐不認這門親，只要每天能看到姐姐，他也就心滿意足了。

辛苦了幾年，竇哲省吃儉用，終於接近自己的小目標了，然而警方的一個電話，完全打了他的計劃。那天，竇哲風塵僕僕地趕到刑警隊，接待他的是一位名唐旭的警。

「裴春楠是你什麼人？」唐旭開門見山。

「是我姐。」

「那解凱你知不知道？」

「誰？」

「解凱。」

「我沒聽說過這個人。」

唐旭有些納悶兒：「裴春楠和解凱是夫妻關係，你知道你姐姐，竟然不知道解凱？」

「我只和我姐見過幾面，這麼多年從未聯繫過，我姐夫什麼名字，我真不知道。」

對於竇哲的回答，唐旭持懷疑態度：「我問你，當年你姐裴春楠是不是把的工作讓給了你？」

「是。」

「嶗山街造紙廠是雲汐市有名的國企，你說你與裴春楠就見過幾次面，怎麼可能把鐵飯碗拱手讓給你？這解釋不通啊？」

「我也不知道，但這就是事實，這麼多年我就和我姐見過三次，第一次是在我家，第二次是給我介紹工作，第三次是我去找。」

唐旭是個老偵查員，多狡猾的嫌疑人他都打過道，可看著竇哲老實的樣子，唐旭也有些捉不：「你說的都是實？真的沒有瞞？」

「沒有，我知道的就這麼多。」

唐旭著下，在詢問室來回踱步，思索良久后他對竇哲說：「那行吧，既然你什麼都不知道，那我也就不耽誤你的工作了，你可以回去了。」

「警，能不能告訴我，我姐到底怎麼了？」

「這個……」唐旭故意拖長音，「因為你本並不知，我也不方便告訴你詳細經過，希你能理解。」

竇哲聽言，重重地點了點頭，沒有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糾纏。

結束了問話，唐旭又圍繞竇哲開展了大量的工作，經查，竇哲是一名貨車司機，這些年，除了過年過節，他幾乎每天都在貨車上度過，社會關係也簡單得出奇，解凱與他聯繫的可能幾乎為零。案件調查至此，所有線索全部窮盡，解凱到底去了哪裡，至今是個未解之謎。

三十四

離開刑警隊，始終有一種不祥的預籠罩在竇哲心頭，經過這些年風雨漂泊，竇哲也算是見多識廣，他能覺到，警方一提到「裴春楠」三個字，就顯得十分謹慎，若不是發生了什麼大事，警方不會隻字不提。為了弄清緣由，竇哲懷著忐忑的心來到了姐姐的乾貨店，令他沒想到的是，這裡已改頭換面，變了一家零食超市。

竇哲走進店：「請問老闆在嗎？」

「你找哪位？」回應的是一位30多歲的人。

「麻煩問下，這裡最早是不是一家乾貨店？」

人點頭稱是。

「那您知不知道經營幹貨店的夫妻倆現在搬到哪裡去了？」

聽竇哲這麼一問，人有些不悅：「你要是不買東西，就別耽誤我做生意。」

「老闆，我是他們多年未見的親戚，好不容易找到這裡，您要是知道就告訴我，不？」竇哲說著從口袋中掏出100元錢，「我也不讓您白忙活，我給錢還不嗎？」

人擺擺手：「我不稀罕你這100元錢，你要問，找門口水果攤那臭人問去，比我知道得清楚。」

竇哲不知哪句話得罪了對方，可見老闆已關門送客，他只能灰頭土臉地走出店外。

零食店正對面是一排水果攤，與路上車水馬龍的喧鬧聲相比，最為刺耳的莫過於一位攤主的賣聲。竇哲掃視一周，整排水果攤也只有這一家是老闆，應該就是了。確定好目標，竇哲著百元鈔票走上前去。

竇哲見人比自己大上不，張口喊了聲：「大姐。」

人側，上下打量了竇哲一番：「你喊我？」

竇哲點點頭，接著把錢遞了過去：「有件事要問你，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人把鈔票在手中了，確定是真幣后，警惕地問道：「你先告訴我你要問啥？」

竇哲指了指後：「以前那裡是不是一家乾貨店？」

「對！」

「店主是夫妻倆，一個裴春楠，一個解凱？」

「是。」

竇哲一拍大：「這就對了。他們兩口子欠我的錢，我找了好久才找到這個地方，現在店搬了，人也找不到了，我剛才去對面的零食店問況，也不知道咋得罪了老闆，把我給轟出來了。」

人撇撇：「那個人忒不是東西，解凱兩口子出了事，也不知道從哪裡弄了張借條，低價轉了人家的店，我的水果攤本來是在對面，結果一來，非說門口的地是他們家的，是把我趕到了路對面。」

竇哲沒工夫聽人瞎扯淡，他直接問出了重點：「大姐，你說解凱兩口子出了事，到底出了什麼事，前因後果你知不知道？」

人一拍脯：「別的事我不敢保證，但這件事的原委我知道得清清楚楚。」

竇哲又掏出一張紙幣：「再給你加100元，把詳細經過說給我聽聽。」

人接過錢，喜笑開地在手裡又了：「一句兩句也說不清楚，中午沒啥生意，也剛好到了飯點，不如咱倆去前面的小飯館邊吃邊聊？」

竇哲心裡苦笑，難怪人家說，最會算的莫過於生意人，200元錢收了，還要搭上一頓飯，不過看人信誓旦旦的模樣，竇哲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行，那就依大姐的意思。」

人走進飯店了個小包間，待五菜一湯、兩瓶啤酒端上桌，人從「解凱父母在鎮上開店」一直說到「戴璐被砍」，其間那些有的沒的也被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

俗話說「牆倒眾人推」，像戴璐這種破壞別人家庭的第三者，不管放在哪個故事裡，必定都是反派。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同理可證，和戴璐勾搭在一起的解凱肯定也不是什麼好鳥。人手裡拿著竇哲的200元錢，裡吃著竇哲請的飯菜，故事如果再不講得生一些，自己都覺得過意不去。於是，在濃墨重彩的渲染下，整件事變了「戴璐和解凱敗，著原配裴春楠上吊自殺，接著兩人分贓不均，解凱一氣之下捅傷戴璐，遠走高飛」的劇。這頓飯足足吃了兩個小時，人吃得酒足飯飽，而竇哲卻是粒米未進。

離開鎮子后，竇哲在仙槐陵找到了姐姐的墳地，他努力了這麼些年，眼看就能一家團聚，沒想到如今卻與姐姐相隔。

在竇哲心裡，裴春楠始終是一位善良、純樸、無私的好姐姐，若不是當年自斷前程，給自己一條生路，估計自己現在還在山裡過著食不果腹的生活。

「姐姐被死，負心漢依舊逍遙法外，那個人還在茍延殘。好人死了，壞人卻活著！」這個結果竇哲說什麼都接不了。

竇哲是個貨車駕駛員，由於經常超載，沒被警扣分罰款，所以他對警察沒有好印象。竇哲想當然地認為，之所以這麼長時間抓不到解凱，說不定就是解凱買通了警察。憤怒讓竇哲失去了理智，一個瘋狂的復仇計劃在他的腦海里出雛形：「既然小案件警察不管，那我就借解凱的手殺掉戴璐這個婊子，我看你們管不管！」

惡念一旦產生，就很難去除，在竇哲看來，最完的結局莫過於戴璐和解凱一起給姐姐陪葬，他甚至產生了極端的想法：「如果警察真抓到了解凱，就算拼了命，也要把解凱送進地獄！」

當一個人的心被複仇佔據，那這個人無疑會因此變得瘋狂。竇哲用了很長時間，給「殺人行」制訂了一整套計劃，經過多次實地勘驗，他有信心把計劃做到「天無」。

一個月後，時機終於，那天夜裡，竇哲像一頭下山猛虎，時刻準備捕食他的第一隻獵。

經過數次踩點，戴璐的生活習慣他已瞭然於。幾乎每天晚上，戴璐的住都會留宿不同的男，只要等到男人離開、臥室燈滅，便是下手的最好時機。也許是到了老天爺的眷顧，竇哲從殺人到刺字，一切都是那麼順風順水，當他按照計劃，把戴璐的懸掛在那棵古槐樹上時，他心裡竟然閃過一傷。

因為他知道，就算是兩個人都死了，也換不回姐姐的一條命，他雖然幫姐姐報了仇，但是他的雙手也同樣也沾滿了鮮。竇哲失神地站在原地，戴璐的像鐘擺在空中左右搖晃，此時，他想起了運輸隊師傅常說的一句話：「社會很複雜，人心更瘋癲，好人沒好報，壞人活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