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這麼一,我們都著實被嚇得不輕:「什麼況?」
「這個祥雲造型,我好像在哪裡見過!」胖磊瞇起眼睛在解剖室來回踱步,「在哪裡,在哪裡,在哪裡……」突然,他打了個響指,「哦……我想起來了,是墓碑,對,墓碑!我一個朋友開了個雕刻廠,我去參觀過,他的主營項目就是雕刻墓碑,在咱們雲汐市,這種祥雲圖案的墓碑最暢銷。圖案是立浮雕,刻在墓碑的頂端。稍等,我來求證一下。」胖磊說著,掏出手機,按住微信語音鍵:「哥們兒,把你們廠的『銷量冠軍』拍一張照片發給我。」見我們一臉茫然,胖磊收起手機解釋道:「干他們這行的最忌諱說墓碑,一般都說『銷量冠軍』。」話音剛落,微信提示音響起,胖磊把剛接收到的墓碑照片放大,然後和死者上的淤青進行比對:「瞧見沒,圖案差不多,葛亮生前和人發生衝突的地方,附近應該有墓碑!」
「什麼?去墓地約架?還真夠新的。」我對此持懷疑態度。
老賢撓撓頭,不不慢地說:「我一直有個疑問,看來現在終於能想通了。」
「什麼疑問?」
「我在現場提取到了4條沾滿污的巾,經過纖維檢驗它們的原是純白。1層的衛生間還有4塊「芳草」牌皂,其中一塊被拆開。「芳草」牌皂售價低廉,有一難聞的皂莢味,家庭使用,很有人會選擇這種劣質皂。葛亮每月有幾萬元收,他應該不會一次購4塊劣質皂。不是主購買,那只有被獲得。按照咱們當地的習俗,一條白巾加一塊皂,剛好是奔喪的隨禮。若不是胖磊提到墓碑這一茬兒,我還想不起來這事。」
胖磊興得無以言表:「賢哥,哪裡會有這麼巧合的事?4份喪禮,死4個人,我覺得問題一定出在這場喪事中!」
十五
結束了漫長的調查,案件終於迎來了曙。網監支隊傳來消息,案發前葛亮的QQ、微信僅有一天沒有登錄PC客戶端,而這一天葛亮全家恰好在藤蘿山奔喪。隨後老賢在葛亮的指甲樣本中找到了陌生男的DNA,假如在喪事中真有人和他發生衝突,只要提取樣比對,就能真相大白。
藤蘿山距離案發現場直線距離不足3公里。搬遷之前,居仁社區80%的人都居住在藤蘿山下,如今大多數村民雖然搬離了那裡,但山中依舊沉睡著村民們的祖輩先人。落葉終究要歸,一旦有人去世,村裡人還是會將埋在那裡。山腳下有一家名為「西鶴飯莊」的餐館,附近村民只要辦喪宴,都會在這家飯店張羅喪宴。
飯店老闆姓付,藤蘿山土著,經他介紹,當天埋葬的是一名70多歲的老者,名竇淑琴,傳言是服藥自殺而死,辦葬禮的是的大兒子馮源山。喪席一共籌辦了15桌。按照店老闆的指引,我們來到了竇淑琴的墳前。這是一座由墓地統一修建的水泥墳,面積不大,但很規整。當老賢掃去墓碑前的紙屑時,地面上大片的滴落狀跡引起了我們的注意。
明哥:「看來我們推斷得沒錯,這裡果真發生過爭鬥。」
老賢心照不宣地用棉簽蘸取蒸餾水,一點兒一點兒將乾涸的跡轉移至棉簽表面。
待現場理完畢后,葉茜聯繫轄區派出所,在片兒警的帶領下,我們找到了馮源山的住。
「有幾個問題想問你。」明哥出示完警證,直接進了正題,「居仁社區滅門案,想必你們也知道了吧。」
這麼勁的開場白,讓馮源山打了個趔趄:「滅……滅……滅門,這……這……這……這跟我有什麼關係,你們找我幹嗎?」
「據我們的調查,案發前,葛亮一家曾參加過你母親的葬禮,你還有沒有印象?」
「葛亮?哪個葛亮?」馮源山被明哥嚇得有些「斷片兒」。
「他的母親范芳,父親葛明遠,邵芬,被害的就是他們一家四口。」
明哥這「傷口撒鹽」的招數用得恰到好,來之前我們調查過,馮源山就是個本分的普通工人,他參與滅門案的可能不大。而老實人都有一個通病,就是不敢得罪人,回答什麼問題都喜歡瞻前顧後、避重就輕。以我們的經驗,要是好言好語跟他聊,絕對問不出來實質的東西,只有像明哥這樣,直要害,才能另闢蹊徑,這就和「在你後放只老虎你跑步」是一樣的道理。
接連的刺激,讓馮源山有些飆升,他坐在椅子上緩了好一陣子才回過神來:「警,實不相瞞,我本人跟這一家沒有多集,可我母親的做法讓我有些不理解。」
明哥:「這怎麼說?」
馮源山:「我父親去世得早,兄弟姊妹4人都由母親一人拉扯大,我上有兩個姐姐,下有一個弟弟,兩個姐姐都遠嫁外地,弟弟也因患重病於去年去世,這些年母親都是由我一人服侍的,我對母親是盡心儘力。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卻在最後選擇了自己了斷。我大姐和二姐,到現在對這件事還耿耿於懷。還有一件事我也想不通,母親有一套回遷房產,臨終時留下言,要把這套房子無償贈給邵芬一家。」
「這麼說,你母親對邵芬一家很悉?」
馮源山點點頭:「邵芬和我母親同齡,是年輕時改嫁到我們村的,嫁過來時,兒子葛明遠已經2歲多,的第二任丈夫是個殘疾,村裡人都喊他『馮瘸子』。馮瘸子曾經有一個老婆,是個傻子,兩人婚後生有一。兒還沒抓周,他的傻老婆就中風死了。馮瘸子兒3歲時,邵芬才帶兒子嫁過來。
「馮瘸子嗜酒如命,結果沒到50歲就死了。他死後,他的傻兒嫁到外村,生了個娃還是傻子,男方家裡不願養,就給送了回來。說來這個娃也是命苦,10來歲時就掉進水塘中淹死了。」
明哥:「在此期間邵芬和葛明遠一直都生活在楚王村?」
馮源山:「對,而且活得還很滋潤。」
明哥:「你母親和邵芬關係很好?」
馮源山眉頭直皺:「邵芬和兒媳婦范芳,是咱們村有名的毒舌婦,誰見誰躲,村裡沒人會跟他們一家親近。」
「那為什麼你母親會將回遷房轉贈給邵芬一家?」
「我10來歲就外出打工,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我母親這些年在我面前兒也沒說過關於邵芬一家的任何事,留下這個言我也覺很奇怪。」
明哥接著問:「葬禮上,邵芬一家有沒有和誰發生過矛盾?」
「母親活著的時候曾說過,等死後要給范芳一家安排上座。藤蘿山只有一家飯店,攏共就兩個包間,我們家用一個大的,給邵芬一家安排了間小的,其他親戚都是在外面吃的流水席,從頭到尾我都招呼得很周到,沒聽說他們和誰發生過矛盾。」
結束問話后,老賢提取了馮源山的樣,這麼做倒不是懷疑他是嫌疑人,而是想小範圍。按照我們雲汐市的習俗,一般農村辦喪事,同村人來奔喪的居多,現在我們已經知道嫌疑人為男,那麼就可以用Y染做甄別,假如兇手的Y染與馮源山來自同一個父系,那麼就可以確定是同村人作案,楚王村符合條件的男不會有多,只要把這些信息與軍用品店的黑鑽會員進行比對,就會有重大突破。
老賢的檢驗證實:葛亮指甲中的皮屑與墓地上的跡來自同一人,而這個人和馮源山的Y染基因型完全吻合。隨後,我們在楚王村的戶口底冊上共篩選出了28人。有了份信息,在電信局的幫助下,我們又掌握了每個人的手機號碼。
當把手機號輸微信中的「添加好友」對話框時,一個網名為「閑雲野鶴」的男子進了我們的視線。「閑雲野鶴」真名馮靖,男,26歲,灣南工業大學電子科技專業畢業生,目前在雲汐市一家電子元件廠工作。案發後,馮靖辭去工作逃往上海。刑警隊連夜將其抓獲歸案,經掌紋和DNA比對,他就是製造這起滅門慘案的元兇。
十六
馮國平去世那一年,小兒子還在襁褓中嗷嗷待哺。早年村裡發現了煤礦,馮國平響應村主任號召當了一名礦工。無奈那時的採礦技落後,馮國平還沒來得及多吃幾年礦工飯,就在一次塌方中被埋在地下一命嗚呼。丈夫去世后,4張要靠妻子竇淑琴養活,這日子過得有多苦,或許只有自己心裡清楚。
按照農村的風俗,馮國平去世后的第3年,竇淑琴便可以改嫁。村裡的馮瘸子曾不止一次無事獻殷勤,想和竇淑琴湊一對。但馮瘸子是什麼人,竇淑琴心裡有一本清賬,吃喝嫖賭,就沒有他不敢幹的事;這若是嫁給了他,自己絕沒有好日子過。自從竇淑琴用木棒把馮瘸子打出門后,村裡再也沒人敢撮合此事。
說起馮瘸子,在楚王村絕對是反面典型。馮瘸子頭婚時村裡還沒開礦,那時候楚王村就是一個鳥不拉屎的封閉村落,有錢人家都討不來媳婦,何況他還窮得叮噹響,在村裡要是打兒,絕對能被人一輩子脊梁骨,於是馮瘸子飢不擇食地從外村討了個傻子做媳婦。結婚的第二年,傻媳婦給馮瘸子生了個娃,取名馮平平。
俗話說,「龍生龍,生,老鼠的兒子會打」。母親智商欠缺,馮平平的腦子自然也不會靈到哪兒去。馮瘸子經常自嘲,挖礦那點兒工資,自己都不夠吃,還要養活兩個傻子。不過這話說出去沒多久,他口中的「大傻子」便突發急病一命嗚呼。馮瘸子嗜酒如命,妻子死後,他更是變本加厲,每天下工結的錢,都變了一瓶瓶燒刀子,對兒從來是不管不問。老婆死了,變兒的馮瘸子就打起了村裡小寡婦竇淑琴的主意,他原本以為自己是十拿九穩,可誰知到了一個碴兒,不管他使出什麼招數,小寡婦就是不願就範,馮瘸子每次被轟出屋,都會遭到村民好一陣嘲笑。他雖然只能在礦井中干一些輕巧的散活兒,但收也很可觀,就算是牙裡的也夠竇淑琴養活兒,竇淑琴既然這麼「不識抬舉」,馮瘸子也不想繼續熱臉人家冷屁。
也許是賭氣,馮瘸子懸賞500元錢(相當於現在5000元的購買力),高調讓婆給他張羅,前後沒倆月,馮瘸子便尋得新歡,對方名邵芬,是外村的寡婦,改嫁時帶了一個2歲的兒子。
重組家庭的馮瘸子依舊懶散,可他哪裡想到,邵芬可不是個省油的燈,兩人因經濟問題,經常打得不可開。邵芬雖然是人,但馮瘸子卻是個不健全的男人。幾次被揍得鼻青臉腫之後,馮瘸子在家中的地位變得比豬圈裡的母豬還低。經過一年的「努力」,邵芬終於坐上了這個家的「龍椅」。掌握了經濟大權的,首先想的便是為自己的兒子葛明遠掃清障礙,馮平平還未年時,就被邵芬掃地出門,嫁給了外村的一個老兒單鞍。接著沒過幾年,馮平平便產下一,取名單娟。馮瘸子本以為兒嫁給外村人可以改良一下基因,可沒想到,孫單娟還是繼承了獃頭獃腦的基因。單鞍已年近半百,算起來和馮瘸子年齡不相上下。馮瘸子靠村裡的礦井還有口飯吃,可單鞍卻不了這個待遇。於是單鞍提出,將兒單娟送給馮瘸子讓他代為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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