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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滴水·屍案調查科系列》十六

十六

人們常說,生活中不能沒有目標,可目標雖然是人生的指路燈塔,但也絕對不能離實際。跑船是羅軍夢寐以求的生活不假,然而這個願卻明顯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

為了能在短時間湊齊欠款,他只能「揠苗助長」,用自己的所有家當做抵押,借來了50萬的高利貸。

錢的事兒一解決,羅軍便迫不及待地帶著江川找到賣家,俗話說,「外行看熱鬧,行看門道」,羅軍兩人很顯然屬於前者。看著接近九新的千噸貨船,兩人喜上眉梢地「一手錢,一手貨」了。

船隻和汽車一樣,都屬於不產,所有者只能有一個署名,因為羅軍和海事局關係近,經過兩人協商,船主由羅軍擔任,船隻以「江川」號命名,為了「親兄弟,明算賬」,兩人還在公證的公正下,簽署了一紙合約。

萬事俱備,「江川」號第一單生意定在了農曆八月初八的8點準時開張。伴著一掛萬響的鞭炮,「江川」號肩負使命,緩緩地離開了停靠的碼頭。

俗話說,「人算不如天算」「隔行如隔山」,羅軍之前雖然對跑船信心滿滿,可真幹起來,才發現他對這一行想得太過簡單。

第一難,人工。千噸貨船的航行周期都以半個月起算,標配6個水手,2個駕駛員,刨去羅軍和江川,船上還要招錄6個人。吃「水活兒」的工人都是以天算工資,水手每天200元,駕駛員每天400元,按照最短的航線半個月來算,人員工資就要花去21000元。

第二難,損耗。說到損耗,那排在第一位的肯定是油耗,簡易千噸貨船的一般油耗在每天250升左右,按照柴油每升6元計算,每天行駛的最低油費都在1500元,油費這一項,半個月又要幹掉22000元。剩下的還有船隻維修、船員補給等,只要一上了船,都要花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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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難,關係。運輸的整個流程包括進貨、運貨、貨、返貨,每個環節都涉及大量的人際關係網。進貨時,要打通煤礦;運貨時,要疏通海事局;貨時,要照顧好下家企業;返貨時,要聯繫多家廠商。可以說任何一個環節出了差錯,這趟船就等於白乾。

「江川」號試運營了3個月,看著卡上僅剩的20萬元,羅軍就像是泄了氣的皮球,每個月純利潤7萬,在江川這裡已經樂開了花,可他哪裡知道,這些錢分到羅軍手裡,也只夠填補高利貸的利息。

「如果照這樣幹下去,什麼時候才能還完本金?」羅軍是啞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現實生活中不乏一種人,他們總是把事想得太過簡單,一旦遇到困難,第一個念頭不是想著如何解決,而是喜歡抱怨當初頭腦發熱,羅軍就是這種人的典型代表。

咬牙幹了一年之後,依舊兩手空空的羅軍有了退出的念頭,雖然江川極力勸阻,但羅軍去意已決。幾次涉之後,江川只能放棄了勸說的想法。

羅軍的份被摺合60萬現金。

「船主我給你保留著,你什麼時候想回來就回來。」雖然兩人已經分道揚鑣,但江川依舊沒有著急過戶,他自認了解羅軍的格,他還希能等到羅軍回心轉意的那天。可他哪裡知道,羅軍那次走得是毅然決然。

「江川」號在離開羅軍的初期到了很大的影響,但江川骨子裡就是有不服輸的勁頭,他不靠自己的努力把航運重新拉回了正軌,還自學考取了船舶駕駛證。

就在一切都將向著好的方向發展時,江川卻在百米衝刺即將到達終點那一刻,著實地摔了一個大跟頭。

那是一次滿載優質煤炭的遠程航線,往返一趟需要40天的時間,家裡的3位老人,江川已經全托給了保姆。上家全額付款,這趟活兒,刨去所有本,他可以賺近10萬元,就在他滋滋地站在甲板上欣賞夕時,「江川」號像是突然停電的機組,擱淺在河中央,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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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防止船隻側翻,4名水手趕忙拋下船錨。待船隻停穩,江川衝進駕駛室和正要奪門而出的駕駛員「鐵頭」撞了個滿懷。

「鐵哥,怎麼了?」「鐵頭」比江川年長不,所以平時江川都以「哥」尊稱。

「這種況我也極遇到,油和電都在正常數值,怎麼會突然失去力呢?」

江川有些慌了神兒:「鐵哥,你是老駕駛員,你也不清楚?」

「小川你別著急,我下去看看再說。」「鐵頭」說著,抓起工箱朝船艙走去,江川則隨其後。

伴著濃烈刺鼻的氣味,「鐵頭」練地鑽進了船隻的「腹部」。只見他手持一,「叮叮噹噹」地敲打著機組,靠迴音來判斷故障源頭。

江川似懂非懂地跟在後,屏息凝神,希「鐵頭」能儘早解決難題。

「咚咚咚……」這幾次的回聲和剛才的相比多了些沉悶,「鐵頭」打開手電筒,對準幾不起眼的焊接照著。

下的「鐵頭」,表十分難看,江川小心翼翼地問道:「有、有什麼問題嗎?」

「鐵頭」撓了撓頭,長嘆一聲:「小川,這船你接手幾年了?」

因為遠航的駕駛員大都是臨時聘用的,所以「鐵頭」對船隻的過去並不是很了解。江川是個直子,並沒有瞞:「這是我接的二手船,我接手才3年不到。」

「多錢接的?」

「148萬。」

「你被坑了!」

「什麼?我被坑了?」

「鐵頭」重重地點點頭,接著打開手電筒,對準兩焊接裂:「這就是停船的原因,發機組出了故障。」

「發機組?」

「對!」「鐵頭」關閉手電筒,「千噸級別的發機組都是完整一的,一旦出現裂,基本上這船就只能宣布退役了,你的船船還比較新,發機組基本可以排除使用損,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這條船可能之前出過事故,而你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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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過事故?這……」

江川語塞之時,第一個想到了羅軍。

「難怪他那麼著急退出,原來他早就知道!」

在江川喃喃自語之時,「鐵頭」接著說:「這種機組出現故障的船一旦被海事局的人檢修出來,基本過不了年審,我看你只能花高價請黑市修理工來理了。」

見江川沒有反應,「鐵頭」又提高了嗓門兒:「小川,想什麼呢?」

「哦,沒什麼。」江川回過神兒,「花高價就花高價吧,這萬一被查到,估計以後就別想跑船了。」

打定主意后,「鐵頭」撥通了一串號碼,最終雙方以15萬的價格談攏維修。

船隻在3天後重新起航,因為延誤了運送時間,這次易讓江川失去了一個重要的客源。而大客戶和大客戶之間往往都有著千萬縷的聯繫,江川這一次的失誤,讓他嘗到了上層「多米諾」效應的可怕。

連續一個多月沒有接到大單,這讓江川陷了深度的絕。他曾多次聯繫羅軍,起先羅軍還和他解釋兩句,可到最後,江川甚至連對方的電話都打不通了。

羅軍自知以前牛皮吹破了天,其實他對船本是一竅不通,發機組出現問題,他當然看不出來。可江川卻不這麼認為,他深信羅軍是行,羅軍的突然離開更是知道幕的著實見證。

因為這件事兒,兩人的關係徹底決裂。沒了大客戶的江川,生意遠不如以前,他只能拿出手裡的所有積蓄,勉強維持船隻的運營。可令他沒想到的是,長途航運對他來說已經是個填不滿的無底,為了簡開支,他只好辭掉水手和駕駛員,自己開船跑起了短途運輸。

刨去所有開銷,短途的收只是稍微比搬運工強上一些,一個月4000元的保姆房,江川已經無力支出,船隻上空出的水手休息室,剛好可以容納3位老人,以船為家,了江川最後的退路。

俗話說,「牆倒眾人推,破鼓萬人捶」,「江川」號出過大事故的消息不脛而走,這件事了嗅覺敏的海事部門。

一次突擊檢查之後,「江川」號的檢驗單上,被蓋上了「強制報廢」的印章。這對江川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

因為這件事兒,他多次和海事部門通。羅軍、海事局、江川三方,曾不止一次坐在一起協商,羅軍稱:不知道船隻曾出過事故;海事局稱:按照規定,船隻必須報廢;江川對羅軍存在質疑,對海事局的決定不服。這樣的結果,就算是討論一萬遍,也不可能有什麼進展。

船隻被迫停在指定的港口,經過這麼一折騰,江川手頭上的錢已經所剩無幾。

對江川來說,就算一切回到原點,大不了從頭再來,但他船上的那3位老人不行。江川心裡清楚,他賺的錢不僅僅是有價證券,它還是3位老人生命延續的必需品。隨著年齡的增長,3位老人對藥的依賴越來越大,每月6000元的藥維持一旦停下,就意味著老人的生命可能即將走到盡頭。

老人們雖然年事已高,但心裡卻如明鏡,他們覺出了江川的變化,在病痛和現實環境的抉擇中,3位老人都有了尋死的想法。

「川孩兒,你就送我們走吧,這些年苦了你了。」

老人們的苦苦哀求,讓江川悲痛絕。也許很多人無法了解他的心,從小被拐賣,沒了家的江川把福利院的每一位老人都當了自己的親人,「隔代溺」讓這種比父母之來得還要濃烈。

百善孝為先,他心裡清楚,沒有了藥的維持,3位老人活著比死了更難。深夜痛苦的,每天像針扎似的刺江川的心。

經濟的拮據,讓江川想到了重舊業。但令他沒有想到的是,碼頭搬運的工作均被私營公司承包,機械代替了人力,使得過剩的勞力丟掉了飯碗。江川只能無功而返。

在無奈、痛苦、絕中,江川不得不選擇走最後一步,他想到了「豬靨」,那服可以悄無生息帶走人生命的中藥。

,爺,川孩兒對不起你們。」江川悲痛絕,將盛滿中藥的湯碗放在了3位老人床前,接著他不忍地離開了房間。

再次進房間時,屋已經聽不見一呼吸。

江川含淚把3位老人的仔細清洗后,送進了船艙的冷庫。

江川心裡清楚,上年紀的老人都土為安」,他現在沒有能力讓老人們走得面,只能暫時將冷藏,用剩餘的時間去爭取最後的尊嚴。

「打散工糊口」「尋找羅軍」「和海事局涉」,這了江川雷打不的三件事兒。

前後涉了近半年之久,說法沒有討到,卻等來了「強制報廢」的最後通牒。

那天,江川如行般遊盪在回船的路上,迎面而來的風沙,讓他睜不開雙眼,忽然,他的腳尖到了一次輕微的撞擊,低頭去,那是一份捲筒狀的報紙。

江川彎腰撿起,彈掉灰塵,一篇名為《父親母親》的作文被完整地鋪開。

開頭這樣寫道:「如果說:母如水,那麼,父是山。如果說,母是涓涓小溪,那麼,父就是滾滾流雲。是啊,父親的,就像大山一樣,高大而堅定。父親的,每一點、每一滴都值得我們細細品味……」

文章只有不到800字,江川直到走進船艙還不捨得看完,他沒有會過作文里的「父」,在他的記憶里,所有的都來自福利院,來自那些和他沒有緣關係的老人。

「天地之,人為貴;人之行,莫大於孝。」在江川的頭腦里,「孝」乃人,是做人之本。

他原本想給3位老人風大葬,以報答他們的恩,可狗的現實,讓他已經快要無家可歸。

斗方山是雲汐市知名的「土葬聖地」,江川手頭闊綽時,曾不止一次去那裡看過墳,他的手機里還留有守陵人的號碼。在電話中得知他最近不在的消息后,江川才放心地選定了埋的日子。

「爺,……」江川跪在冷庫中,「川孩兒支持不下去了,川孩兒沒有能力給你們風大葬,只能讓你們土為安。」

「不要怪川孩兒!」「砰!」

「不要怪川孩兒!」「砰!」

「不要怪川孩兒!」「砰!」

接連的三個響頭,讓江川的額頭滲出了珠。大禮行畢,江川買來孝服,將3位老人清洗乾淨,裝了一輛借來的麵包車。

那天夜裡,天空像一塊洗凈了的藍黑布,月如碎銀,無不可照及,山林在月下變一片墨。江川的麵包車在山林中緩慢行駛,看著後視鏡中3位老人的,江川心裡堵得難。夜幕下,江川把3位老人緩緩地送坑中,他跪在坑旁泣不聲:

「爺,,川孩兒就把你們送到這兒了,如果有來世,我還要在你們邊盡孝。爺,,一路保重!」

…………

案件調查結束后,市政府組聯合調查組,對全市範圍的公私型福利院進行徹底排整治,經多方查證,彩虹福利院新院長存在明顯不作為,其行為導致了嚴重的後果,調查組固定證據后將其移司法部門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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