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喪事辦完,陳世元長舒一口氣,心中的一塊巨石也隨之落了地。「我這次總算有臉下去見我孫兒了。」
「爹,這次辛苦你了。」作為陳笑雨的母親,也曾想過給兒子配個婚,可無奈沒有門路,沒承想,自己的公公卻辦了這件大事兒,是打心眼兒里激。
「琴啊,笑雨是我的孫兒,沒有誰能比我更疼他,他生是你的事兒,我管不了,但既然他死在了我前面,我就必須管。都是自家人,別說兩家話,趕辦喪酒吧。」
「哎!」
依照當地習俗,「紅事」下喜帖,「白事」則下喪帖。兩帖之間最大的不同就是,前者為紅,後者為白。喪事不像喜酒,誰都可以去湊熱鬧,尤其像陳笑雨這樣夭折的年輕人,喪酒更不是誰都敢去。
在村民們看來,只有帶著怨氣的年輕人,才會過早地夭亡。這種喪宴,有三種人是絕對不能參加的:第一是老人,人到老年都惜命,誰都害怕被怨氣纏;第二是孩,孩子最容易被嚇掉魂魄,這是村民們公認的;第三是年輕子,未破(娶妻)的男子死後煞氣重,容易找子上。雖說有這麼多的忌,但有一種人卻必須參加,那就是幫著下葬之人。這些人親眼見證了整個葬禮的過程,等於送了死者最後一路,這些人不要請,而且在喪酒上都要坐在主位,以貴賓之禮待之。
忙活了一天的陳傳仁,回到家裏便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他本想著第二天能參加侄子的喪宴,好混點兒煙酒解解饞。可誰承想,他一覺醒來,宴席早就結束了。按理說他還是上客,這下倒好,混到最後連一口茶水也沒喝到。
「媽的,陳忠良這個小王八蛋,也太看不起人了吧?!」陳傳仁罵罵咧咧地前去理論。
「傳仁,你幹啥?」他剛一跑進院,陳世元就把他擋在了門外。
「叔,你啥意思?笑雨的喪宴你幹啥不通知我?」
「通知你?你以為這酒是好喝的?給你下帖子,你哪兒來的錢奔喪?」
「咋,沒錢這親戚還就不走了?」
看著陳傳仁和自己的公公爭吵,在一旁幹活兒的王琴一把將抹布甩在水盆中,掐著腰走了過來:「我說傳仁大哥,話可不是你這麼說的,咱先不說你欠我們家的那5000元錢什麼時候還,笑雨作為你的侄子,你總不能空著手來奔喪吧?我就是因為考慮到你拿不出一個子兒,才沒給你下帖,咱這本來就是照顧你。咋?你還真想連你侄子的喪酒都要白吃白喝?」
「弟妹你……」陳傳仁臉漲得通紅,一時語塞。
王琴略帶鄙視地看了他一眼,接著指了指堆滿殘羹冷炙的圓桌:「知道你昨天晚上累了,桌子上還有幾個饅頭,要不你先吃點兒墊墊?」
陳傳仁就算是臉皮再厚,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對方在自己頭上拉屎,他咆哮著喊出對方的名字:「王……琴,我陳傳仁今天記住你了,以後你沒有我這堂哥!」
「嗐,我當是多大的事兒呢,我也從來沒拿你當過哥,既然話都說開了,那就這麼著吧。」王琴說完便不再理會,轉繼續幹活兒。
盡辱的陳傳仁掉頭離開,因為他好賭,在親戚中飽冷眼,這些他都已經習慣了,也無話可說;但侄子的葬禮這件事兒和以往不同,請「靈兒」他在場,配婚他在場,下葬他也在場,可唯獨吃酒時他不在。雖然王琴說得在理,他是拿不出大錢奔喪,可一百兩百還是能湊得出來。在他看來,給侄子奔喪,拿多拿是他的心意,但沒有收到喪帖,這絕對到了他的底線。既然王琴把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他也不能忍氣吞聲,就算是對不起死去的侄子,這件事兒他也必須做,否則這口惡氣一輩子都咽不下去。
配婚當夜,何大仙是讓他掀開了「靈兒」的紅蓋頭,的容貌,他看得清清楚楚。雖然的臉上化著「喪妝」(下葬時給死人化的妝),但他還是注意到了「靈兒」的紫得厲害。
這一幕,讓他想起前年他老婆喝農藥自殺時的場景,當他老婆一口把農藥喝下肚時,也是紫得如同葡萄皮,不過好在他老婆是當著他的面喝下的農藥,搶救還比較及時,保住了一命。
有了前車之鑒,他可以斷定,下葬的靈兒極有可能是中毒而死。而且從「靈兒」的面相看,也就20多歲,這個年紀不至於想不開喝農藥自殺,所以陳傳仁也犯起了嘀咕:那個給他侄子陪葬的孩兒,會不會是被人故意給害死的?
陳傳仁一想到這裏,心裏猛然一驚,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萬一真的是命案,到時候追查起來,他也不了干係。和剛才在氣頭上相比,此時的陳傳仁冷靜了許多,在仔細地權衡利弊之後,他最終還是掏出手機,中喃喃自語:
「笑雨啊笑雨,你千萬別怪大伯,你的爹媽糊塗,你大伯我可不糊塗,這萬一陪你下葬的是個冤死鬼,你在下面也不得安生,大伯這是幫你解。」說完,陳傳仁在手機鍵盤上撥了三個數字——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