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陳浮生這一周過得有些惴惴不安,他一直在等著郭亮和崔娟娟的發,可左等右等,依舊不見任何靜:「難道郭亮沒有抓到現行?」
陳浮生為了確定自己的想法,還多次撥打過郭亮的電話,但總是以對方拒絕接聽而告終。
比起郭亮和崔娟娟,最讓他難以接的還是馬梅的轉變。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馬梅開始有意無意地躲閃他,就算是偶然撞見,說話的語氣也變得比以前冰冷了許多。
「小梅,你最近是怎麼了?」
「沒怎麼。」
「那你怎麼對我這個態度?」
「我能對你有什麼態度?」
「你怎麼好像變了一個人?」
「陳浮生,我告訴你,請你不要再來糾纏我,否則我告訴我姐夫!」
「你……」
陳浮生話沒說完,馬梅便「嘭」的一聲關上了房門。
如果不是關門時震掉的水泥塊崩到了他的臉上,他怎麼也不願意相信事會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
他一遍又一遍地在腦海里回放這些天和馬梅之間的種種,可他怎麼都想不出是什麼原因讓馬梅對他的態度變得如此惡劣。
直到兩天後,郭亮意外出現在廠區時,才讓他知道了真相。
那天正好是飼料貨的時間,陳浮生和其他搬運工早早地被通知到廠房,令他沒想到的是,打電話的竟然是平時扔子都打不著人的郭亮。
「今天有300袋魚飼料要裝車,一會兒貨車就開過來,大家辛苦一下。」
「得嘞!」
郭亮吩咐完,便一頭鑽進了廠房北側的辦公室,再也沒有出來。
其他搬運工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可陳浮生卻始終忐忑不安,因為那間辦公室里除了郭亮,還有馬梅。如果換以前,馬梅肯定會出來監工,可今天卻破天荒地沒有頭。
陳浮生越想心裡越不得勁兒,他放下麻包,輕聲走到辦公室門前,他剛把耳朵在門上,就聽見一個人的聲從門的另一側傳來:
「姐……夫……姐……夫……」
陳浮生慢慢地推開窗戶,眼前的一幕讓他徹底愣在了那裡。
此時的馬梅正赤,地把郭亮抱在懷裡,一邊喊著「姐夫,姐夫」,一邊坐在郭亮懷裡來回蠕。
陳浮生一開始還在氣頭上,他本想著一腳踹開房門,好當場揭穿這一對夫婦,可看著馬梅如此陶醉地著男歡,陳浮生的心像是掉進了冰窟窿,徹底地寒了。
他落寞地關上窗戶,如同丟了靈魂的軀殼,緩緩地走出廠區大門。
工友的喊聲在他的耳朵里變得扭曲嘈雜,他像是失聰一般,聽不進任何聲響,他現在就只有一個想法:「回家。」家才是他避風的港灣。
陳浮生躺在床上,覺不到任何波,他大睜兩眼,盯著寫有「升棟大吉」的木質房梁愣神兒,整個人彷彿被掏空了一般。
他怎麼都想不明白,是什麼原因能讓一個純樸的農村丫頭在短短的一周,變一個恬不知恥的婦。
陳浮生把自己關在家中足足7天,他依舊想不出個所以然。
「我對小梅付出過真心,必須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緩過勁兒來的陳浮生,決定找馬梅當面對質。
廠房他去過,電話也打過。可馬梅就是「只給米吃,不給面見」。
無奈之下,他只能想到一條下下策。那天夜裡,陳浮生提前埋伏在路上,趁著馬梅從廠區離開之際,將擊昏,接著用三車拉回了自己的住。
他知道他和馬梅已經不可能了,所以他下手很重,重到他連潑了幾盆冷水,馬梅都還沒有任何清醒的跡象。
陳浮生把手指放在馬梅鼻子前,確定還有呼吸后,他又將馬梅的雙手捆綁起來。他心裡早就打定主意,如果馬梅不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那今天休想輕易離開。
接連幾次掐過人中后,馬梅掙扎著從劇痛中蘇醒。
「浮生哥,我這是在哪裡?」
「我不是你哥!」
劇烈的疼痛讓馬梅逐漸清醒,眉頭鎖,努力讓自己在短時間習慣這種不適,的視線也從開始的模糊逐漸變得清晰,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被五花大綁在床上。
「你要幹什麼?」馬梅尖了一聲。
「你放心,郭亮搞過的破鞋,我陳浮生才不稀罕!」
陳浮生的不屑,深深刺痛了馬梅的心,在的眼裡,陳浮生只不過是一個窮得叮噹響的「下等人」,他有什麼資格罵自己是破鞋?馬梅越想心裡越生氣,掃視了一眼周圍的環境,用一種輕蔑的語氣質問陳浮生:「這就是你住的地方?」
「怎麼啦?有問題?」
馬梅冷哼一聲,從牙裡蹦出兩個字:「窮鬼!」
陳浮生怎麼也沒想到,在他心裡曾經單純善良的馬梅竟然用這兩個字去貶低他。他覺自尊心到了極大的傷害,咆哮著:「窮怎麼了?我有手有腳,錢我可以掙,別以為有錢就了不起,錢能買來真嗎?能買來幸福嗎?能嗎?」
「別再騙自己了,對,你是有手有腳,可是你累死累活能賺多?你就算累到死,也不可能把這裡變別墅,也不可能讓院子里停上汽車,今後你的老婆孩子也只能生活在農村!」
「我可以讓我的孩子讀書,只要他學習好,我就不信擺不了貧窮!」
說到學習,馬梅忽然想到了一次歡之後,與郭亮的一段對話。起初馬梅是擔心郭亮不戴套,自己會懷孕,兩人扯著扯著,就說到了培養孩子上。可以說,郭亮的一番話,讓馬梅很「啟發」。正愁沒人可以讓高談闊論,陳浮生正好撞上了槍口,於是馬梅言辭犀利地反駁道:
「你別傻了,如果換20年前,你的想法完全可以實現,可現在,我只能說你是異想天開。我問你,現在要把一個孩子培養大學生,你知道要投多錢嗎?
「好,就算你供得起他上大學,上清華,上北大,孩子畢業了怎麼辦?你有錢買房嗎?你到時候大可以告訴孩子,找到好工作,什麼都會有了。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他就算是累到死,也只是個房奴,他一輩子都要為生計打拚。咱們退一萬步,就算他這一輩子勉強過完了,他的孩子怎麼辦?錢又從哪裡來?你能保證你的每一代都能考上名校?有錢人在北京買房,孩子400多分就能上北大,窮人的孩子就要拼死拼活,為了每年全省那幾十個名額,爭得頭破流!」
「難道在你眼裡窮人活得就那麼下賤?」
「我不否認窩裡能飛出金凰,但全國十幾億人,一年才能飛出幾個?」
「這些都是你姐夫告訴你的?」
「對!」
「我就不信我陳浮生就要賣一輩子苦力!」
「對,你是不用出一輩子苦力,你還可以當個小!」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從飼料廠機的時候我都看見了!」
「我是小?你罵我是小?我哪裡是小,我他媽就是傻×!」陳浮生惱怒,真想扇自己一個大。
從廠里借用攪拌機是事實,但他這麼做也是為了能增加收,好讓馬梅不再跟著自己罪,他無時無刻不在研究飼料配方,廠里的那個廢舊攪拌機他兒就沒想佔為己有,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馬梅,可現在卻被馬梅罵得如此不堪,他怎麼能不生氣?
可馬梅怎麼會知道陳浮生的良苦用心,見陳浮生沒有反駁,上依舊不依不饒:「人可以窮,但不能沒有志氣,知道我最近為什麼不理你嗎?因為我瞧不起你,我沒有把你東西的事兒告訴姐夫,已經夠對你手下留了,你還癩蛤蟆想吃天鵝!告訴你,我馬梅願做有錢人的婊子,也不願做你這種下等人的老婆!」
「你說誰是下等人,你說誰?!」陳浮生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他用力住馬梅的脖頸咆哮著,「你這個婊子,你說誰,你說,你說啊……」
馬梅試圖掙陳浮生的雙手,可瘦弱的軀哪裡是陳浮生的對手,陳浮生用足了十二分力氣,直到他清晰地覺到手中傳來幾聲脆響,他忽然心中一,猛然清醒,當他慌張鬆開手時,馬梅早已沒了呼吸。
看著馬梅冰冷的,他第一個覺就是:「這輩子完了。」但他又一想,好像他和馬梅之間的種種經過並沒有外人知道。就算是馬梅失蹤,也不一定會懷疑到他的頭上。
「只要把理掉,誰能想到是我?」
就在他苦思冥想如何理時,同村人之前說過的一句玩笑話讓他得到了啟發:「哎,浮生,如果我把你絞碎,扔進池塘里餵魚,你說誰能發現?」
他看著院子中那剛馱回來的機,有一種「天助我也」的興。
這臺機的作要領,他再悉不過,但因為機有了些故障,第一次嘗試並不功。
反覆調試之後,他發現是排擋出了病,當他把機撥片推到「MAX」(高)擋時,一切便恢復了正常。
一個多小時后,陳浮生將碎后的裝在兩個袋子里,放在三車上。為了不讓跡沿途滴落,他還特意在車斗中鋪上了一層塑料薄。
「究竟扔在哪個魚塘好呢?」陳浮生邊清洗上的污,邊在腦海里搜索魚塘的信息。他經常給十里八鄉的魚塘送飼料,哪家魚塘什麼況,他心裡是一本清賬。
「老魚塘每天都有漁農捕撈,肯定不行。
「新挖的魚塘種魚太小,吃不下這麼大的餌料。
「兩年期的魚塘最好。」
陳浮生瞇起眼睛開始在腦海里篩選,忽然,他打了個激靈:「有了,沒有比那裡更適合的了!」
他選定的這片魚塘為農田改制,四周種滿了玉米,蔽很強,而且據說魚塘的主人遠在上海,魚塘平時由他的親戚負責打理。他曾去那裡送過飼料,知道那是一片還未出欄的新塘,如果把塊丟在那裡,絕對是神不知鬼不覺。
打定了主意,陳浮生「說時遲,那時快」,趁著夜幕飛快地蹬起三車朝目的地駛去。為了勾起魚群的食慾,他還特意在塊中拌餌料,如此心的準備,就是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拋結束,他接著又在遠的玉米地中點燃了馬梅的服鞋。
一切做完,天邊已經出魚肚白,如釋重負的陳浮生緩緩地騎行在崎嶇不平的泥土路上,而此時,馬梅的話又在他的耳旁縈繞。一路上,他始終在考慮一個問題。
「像自己這樣的農村人,究竟如何才能徹底改變自己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