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湛與元朔回了惠康之後也並冇有閒著,而是被元朔拉著繼續在惠康周遭下鄉,其名曰探訪民。
鐘湛曬得黑炭頭一樣,他總算是明白當初鐘湛與元朔初回惠康時為什麼那麼黑了。
鐘湛拿出水囊喝了一口,穿著束袖束腳的胡服隨意的盤膝坐在地上,這要是擱以前他是絕對不會這樣坐地的,簡直是有辱風雅。
但是現在真的顧不上了。
“文舉,這次回去你有什麼打算?”鐘湛又灌了一口水說道,雖然即將要冬了,但是他們這一天天的跑下來,嗓子像是冒了煙一樣。
元朔凝視著遠方,聽到這話手一指,“道堅,你看這周遭的土地十有六七在世家名下,這合理嗎?”
鐘湛知道自然不合理,便是世家的土地分封也是有數的,但是累計數代的資產,家家都會以購買或者是其他手段收攏土地。
元朔看著鐘湛沉默的麵容,“你看那些失去土地的百姓過得什麼日子?冇有土地隻能給世家做邑戶養家餬口,但是辛辛苦苦耕種一年,拿到手的糧食卻得可憐,勉強餬口都做不到。”
盤剝如此厲害,元朔心裡就像是堵了一塊石頭。
鐘湛最後說了一句,“家裡也許不知道,許是下麵的人自作主張。”
元朔嗤笑一聲,“這話從你自己口中說來可你信嗎?田地歸於世家名下,於朝廷的稅賦大為減,朝政收自然就要加大賦稅,最終苦的還是百姓。先帝時為何大晉四不平,盜匪橫生,流寇不絕,就是他們活不下去了。”
鐘湛不語,麵卻很是凝重,像他這樣的世家小郎君,出生起就是錦玉食,奴仆群,所見所識之人皆是與他們同等份之輩。
他們的腳冇有踏足過鄉間土地,他們的眼睛從冇有在那些辛苦奔走的本上注目。
不知民生疾苦,說的就是他這樣的人。
現在親眼所見,雙腳一步步走過的土地,這土地上生活的百姓過得是那樣的困苦生活,鐘湛迷茫了。
這與他所讀的書,所見識的人,所知道的一切都是不符合的。
“彆苑周遭的村莊為何會比這邊要好?”鐘湛反問元朔,在彆苑時下鄉,雖然百姓的日子也不好過,但是比現在他看到的還是要好一些。
“因為彆苑周遭的土地屬於皇莊,陛下心慈,皇莊下的邑戶生活自然要好一些。”元朔開口說道,“道堅,賦稅朝廷一重世家加一重,各地府還要加一重,百姓負擔之重,是你我之前不能所想。”
鐘湛依舊沉默,往日筆直的肩頸此時也有些塌了。
他凝視著遠方,就像是方纔元朔那般遠目極眺,落日的餘暉鋪灑在大地上,田地中依舊還有百姓在田中勞作。
施,除草,澆灌一年四季很有休息的時候,讓人心中很是有些酸楚。
“走吧。”元朔起,“咱們也該回城覆命了。”
鐘湛跟著起,此時才幽幽的長歎一聲,“文舉,你可知道你所做之事,對於元家也不是善事,此舉一旦在朝廷上施展開來,元家名下的土地也要一一複查。”
“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世家奪百姓之利,便是元家該吐出來的也得吐出來。道堅,難道你我這樣的家族,將多出的土地還給百姓就不能生活了嗎?”
鐘湛搖頭,自然是能,隻是大概不會像如今這樣舒服自在奢靡。
“你日日錦玉食時,想起那些田間地頭的百姓衫襤褸,食不果腹,看著蹣跚學步的孩麵黃瘦……想想他們無所,無所食,不能進學,目不識丁,一輩子隻能麵朝黃土背朝天的過活,同為人,何有異?”
元朔說道心裡痛,眼眶微微發紅,仰頭凝視著天空,半響纔有說了一句,“道堅,我不過是天下蒼生一員,一人力量渺小,但是我也願意去做我想做的事。縱使艱難,也想力一搏。你應該去鶻州看看,等你從鶻州回來,我想你會明白我此時的心的。”
鐘湛不知道鶻州有什麼神之,元朔對鶻州似乎有一種很彆樣的,思來想去,道:“好,我去。”
元朔展一笑,著鐘湛,“聖人曾說人人為公,天下大同,我做不到那樣的地步,但是我願意一試。你從你鶻州回來後,還能與我並肩作戰。”
鐘湛:……
就看著這樣的元朔有點怕怕的,那種覺很稀奇,你明知道你在做的事會對你的家族不利,但是卻不能忽視你心底深的。
天下大同他不讚同,但是百姓如此困苦也並非他所願。
鶻州,他更想去了。
鐘湛還在為了以後的人生道路在煩惱,家裡也在為他的婚事而吵鬨。
鐘夫人很喜歡李茶英,對這門親事很讚同,但是由於李家鐵板釘釘的皇後黨,鐘綽對這門親事便有些不喜。
鐘夫人得了人的傳話,知道李家這是不滿了,心裡想著趕把事平息下來這才找丈夫商議。
鐘綽麵不佳,看著夫人說道:“那李渙不是個好相與的,便是了親家,依我看他也未必會與鐘家一條心。”
鐘夫人看著丈夫說道:“我知你擔憂之,但是正因為李家與皇後親近,且與顧家有姻親這纔是這婚事最好的地方。如今陛下行事令人擔憂不已,七郎與元家的九郎正在為陛下辦差,我總想著萬一有一天陛下真的對士家下手,咱們有這幾重關係,總能讓鐘家平穩落地。”
鐘綽冷哼一聲,“難道我鐘家還要靠著一個子不?”
“自然不是這樣,夫君一世英明,妾自嫁給夫君,這一生不曾憂慮,安穩度日,心中常自得我這輩子最大的幸事便是嫁與了你。”
鐘綽冷的臉上難得緩和幾分。
“正因為如此,我便想著七郎的婚事若是能有我這個阿父這般幸運纔好。俗語說妻賢夫禍,那李家郎素有賢名,且李家治家嚴謹,能得此佳婦,纔是七郎的福氣啊。”鐘夫人輕聲細語的勸,心中卻是急的不行,生怕丈夫真的要退了此親。
鐘綽看著夫人眼中的焦急,冇想到這麼喜歡李家郎,想了想就道:“罷了,不過是一樁婚事,李家嫁進來安分守己便可,你要好好教。”
聽著丈夫鬆了口,鐘夫人心裡鬆口氣,笑著說道:“夫君放心,妾這心裡七上八下的,看看裴家朗當初抵達惠康時多人稱讚,現在再看看也不過如此,盛名之下其實難副,若是這樣的郎進了家門那纔是不幸。”
提及裴家,鐘綽的心更不好了,冇忍住跟夫人抱怨道:“陛下親近顧皇後,那元狄不過是胡人出,雖然歸附於顧家,但是到底是胡人脈。這等賊子做事毫無晉人風範,悄悄他最近把惠康弄什麼樣子,好好一個廷尉府,現在了虎狼地,人人避之不及。”
元狄抓人那是真抓,誰說都冇用,鐘綽起初是想為裴宿說說的,一下子被元狄撅了回來,心中豈能不惱火。
鐘夫人看著丈夫說道:“裴家行事太過張狂,那裴宿還想跟顧皇後頂,明知道豆坊是顧皇後所為,他這一掌打到顧皇後的臉上,還不能讓人顧皇後反擊?你這話也好冇道理。”
鐘綽:……
“你到底站哪一邊?”鐘綽怒道。
“我自然是站在夫君這一邊,但是冷眼瞧著顧皇後與裴家的事,妾也覺得裴家太張狂。我還聽聞那裴郎在顧皇後在鶻州養病時就曾上門示威,這等行徑真是小人之舉,令人唾棄。”
鐘綽並不知道此事,看著妻子問道:“你聽誰說的?”
“李夫人說的,不止如此,後來顧皇後前往晉與家人團聚,那裴郎居然還追到晉去,想要藉著範家郎的手給顧皇後難堪,結果被顧夫人給擋了回去。你猜那給裴郎助力的範郎如何了?”
鐘綽一個大男人,哪裡知道後宅的事。
“我聽說下場可慘了,那範郎就跟豬油蒙了心一樣,居然藉著範夫人的名義給裴郎行事,結果東窗事發之後範夫人將兒足,你絕對想不到,範郎跑去河東投靠裴郎,結果裴郎自己來惠康,將被家族放棄的範郎扔到了河東不管不問,這等狠厲心腸,真是令人心冷。”
鐘綽很是吃驚,“竟是這樣?”
若是真的,這裴韻菘著實太狠毒了些。
“所以給兒子娶媳婦還是要看家風,所以我纔看著李家好。”
李家一向不偏不倚,在惠康保持中立,正因為這樣,李家在惠康一直安穩。
“裴宿之前來見我,說他那侄委屈……”鐘綽歎口氣。
“裴郎行事如此歹毒,由此可見如今的裴家可不是以前的裴家了。夫君以後待裴家還是要仔細些纔好。”鐘夫人很是擔憂的說道。
“我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婚事便這樣定下吧。”鐘綽道。
鐘夫人忙答應下來,心裡還想著這次他們鐘家怠慢了李家,得親自上門賠個罪纔好。
為了兒子,鐘夫人這臉麵還是能豁的出去的。
鐘夫人正準備出門,冇想到就遇上了回家的兒子,心裡那個高興,本來想著帶著兒子一起去李家走一趟以顯誠意,但是看到兒子曬的那張烏黑的臉……
算了,就怕茶英撿到這張臉都不想嫁了。
鐘湛就看著剛見到自己就滿臉高興地阿母,隨即又是一臉嫌棄的推開他……
不是,他就出門一段日子,發生什麼了?
鐘夫人冇時間跟兒子細說,著急去李家,臨走前隻叮囑他去見他父親。
鐘湛還得進宮,先去換了裳給阿父請了安,父子倆冇時間聊天,鐘湛又趕著進宮去了。
鐘湛進了宮就遇到了元朔,倆人一起等候陛下召見,瞧著他神舒展喜氣洋洋的樣子,鐘湛就問了一句,“怎麼這麼高興,可是有什麼好事兒?”
元朔輕笑一聲,“的確是一件好事,元洲回來了。”
鐘湛:……
鄭桓回來了?
這小子一直跟他不對付,冇回瞧見他都要冷嘲熱諷的,他就很頭疼不想見他。
“怎麼這麼快回來了,照理說不是還有段日子嗎?”鐘湛不得元朔在外多呆一段日子呢。
“事進展的順利,所以就回來的快一些。”元朔道。
鐘湛心裡直歎氣,鄭桓一回來就更熱鬨了。
後宮裡顧清儀也知道鄭桓回來了,又是高興又是歎氣,債主回來了,隻得又拿出自己的圖紙繼續畫兩筆。
了冬天氣更冷了,殿中點上了炭盆取暖,因為現在還冇有後世的無煙煤,所以就算是最好的煤也稍微有點味道,所以殿中總是要開一扇小窗氣,難免就有些涼風進來。
顧清儀怕冷,就總去小書房坐著,小書房比外頭的殿中暖和一些。
對著圖紙細細思考一番,又添了幾筆,覺得是個樣子了這纔將圖紙收起來,能差了,畫完這回剩下的事就再也不管了,餘下的部分若是鄭桓還搗鼓不出來,那纔是氣人。
無債一輕的,顧清儀又是個閒不住的人,又開始筆寫寫畫畫軍事演習的事。
也不是專家,但是皮還是知道一點的,構造個框架不問題,框架之的東西,就讓宋封禹去填充足矣。
軍事演習也得要錢,尤其是彈丸,火炮等造出來價值不菲,至看上去得唬人,所以品種不多的況下數量絕不能。
顧清儀寫著寫著不免又想起太學的事,鄭桓這次回來得帶回來不有資曆有名的老師,朝廷急需人才,重要職不能的話,但是衙門的書吏小完全可以用這些人填充進去。
先熬一熬資曆,學一學經驗,然後優中選優,過個幾年人才練出來,朝堂上就不會是世家一家之言了。
幾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顧清儀琢磨著得問一下穆埠那邊商隊營收怎麼樣,奢侈品出口古今中外都很歡迎,應該收益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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