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貨郎的心中狂跳,他們都是跳馬湖兒郎,家中都有兄弟在譚戟手中當兵,一聽盛姣姣要收軍糧,頓時一個個的神慷慨起來。
這時候,他們才意識到盛姣姣的份背景,未來的夫郎是譚戟,如今的前翼長,
帝都不管這幾萬戍邊將士,只能前翼長來管了。
而他們不僅僅是在替盛姣姣做事,在打跳馬湖的糧價,還是在替譚戟做事,幫忙籌集軍糧。
這是大義,都是大義。
貨郎盧壽上前來,沖盛姣姣拱手,恭敬問道:
“請問姣娘,我們要收多軍糧才合適?”
盛姣姣頓了頓,說道:
“為了以防萬一,這個價格能收多,全都收上來,不要猶豫,多囤些糧食,是沒有錯的。”
近日郡北每日都會打仗,齊漳連每月的休沐都省下了,一直待在郡北沒有回來。
譚戟為前翼長,更是忙的腳不沾地。
這種局勢下,盛姣姣琢磨著,郡北的死傷怕是要增大。
從每日俱增的藥材需求上就能看得出來,藥材的消耗量一直居高不下,每日從郡北報過來的軍需,都能沖上一個新的臺階。
原先跳馬湖軍營里頭的糧食,來自治壽郡的保障輜重,但是仗一打起來,這些保障輜重本不夠用。
更何況,這些保障的輜重,自齊漳與譚戟換防至郡北后,就一直沒有到位。
這段時日,治壽郡的軍報一路往大澤的帝都呈,兵部終于有了反應,但這反應頗不熱,先談!
談不攏再說。
這種況下,治壽郡從上至下所有人都知道,戍邊將士沒有輜重,沒有恤,帝都想和談,不想打仗。
但帝都不想打,那是帝都的意思,屬國想打,治壽郡本左右不了屬國。
輕飄飄的一句“先談,談不攏再說”,就是幾萬戍邊將士的艱難困苦。
不宣戰,就沒有恤金,自然也沒有恤糧。
在治壽郡的兵制中,凡是參軍的好兒郎,每月除了軍餉外,都能領到一袋糧食,死后會有恤金。
譚戟當上了前翼長后,便規定了隆冬時候,恤金還能折合恤糧發給有兒郎戰死了的軍戶。
這是一種無聲的保障,因為在隆冬時,足額的恤金,也不一定能夠買到足額的恤糧。
所以在這種時候,不發銀錢發米糧,反而是最實際的。
而在不帝都不宣戰的況下,兒郎們戰死了,帝都不會給兒郎們恤金或者恤糧。
不是不管,是本還不到統計一場戰役死傷多的時候。
往往一場戰役結束,統計傷亡、報備、審核、發放恤......等等章程走下來,戰死的兒郎家屬,只怕要登上好幾年,才能拿到這些他們該得到的補償。
治壽郡這種生存狀況,本就容不得等待,等好幾年,黑發都變白發,都變白骨了。
帝都靠不住是人盡皆知的,于是為前翼長的譚戟,只能自己給弟兄們發恤糧了。
他的負擔越來越重,每個月都不拖欠軍餉、軍糧、恤金或者恤糧,統計死傷陣亡人數的速度非常的快,一場戰役下來,跟著就會出傷亡名單。
不過兩天的時間,他就要求恤到位,絕不拖欠
遑論原先才兩千人的營地,如今已經擴到了四千人。
四座軍營一萬六千兒郎的米糧來源,大部分是從屬國打來的,部分,是從盛姣姣手里買的。
仗打這樣,每個戍邊兒郎都很辛苦,剛開始的時候,譚戟和齊漳都給戰死的將士發的是恤金,給沒有戰死的將士發軍餉與軍糧,無論是銀錢還是米糧,都是大宗的進,大宗的出。
糧食方面還夠用。
可是后來,仗越打越大,不就是小幾萬的屬國人來攻跳馬湖,譚戟做了前翼長,領八千兵力守跳馬湖。
打完仗后還要論功行賞,賞什麼?這時候賞金銀珠寶什麼的都是空的,賞大米最實在。
也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其實多糧食都不嫌多了。
月前,譚戟就開始命令鄭嶺親將收繳來的銀錢全都拖運給了盛姣姣,讓看準時機收糧,在隆冬來臨之前,將軍中將士的軍糧先發了。
軍餉后面再打。
同軍糧、軍餉不同,恤金與恤糧只有戰死的將士有,軍糧是每位參軍將士都會有的,所以數目不小。
同等的,軍餉數目也不小。
只要譚戟問盛姣姣要一次糧,盛姣姣的糧山就會空一小半。
眼看糧價已經到了的臨界線,這兩日,便是大肆收糧的最好時機。
而盛姣姣打算收的這最后一批糧食,就完全不賺錢了,因為現在南集貨郎們手中的糧價,已經漲的差不多了,同盛姣姣他們手中要出掉的糧價一樣了,平進平出。
幾個貨郎很快離開,去收南集的最后一波糧了,而南集上那些手中囤積了大批糧食的貨郎,還在沾沾自喜,正在為將糧價哄抬上一個新的高度而拳掌。
最后一次大面積出貨后,集市上的糧食數量開始收。
按照抬高價的慣例手段,趕在隆冬來之前,原本還有量糧食的南集,將會顆粒無收,熬過幾日,搞得跳馬湖與南集附近的村子人心惶惶之后,再死幾個人,天價糧就可放出了。
一場沒有硝煙的霾戰,開始進最后張階段......
一片白雪茫茫中,寧靜的天地里,文秀替盛姣姣撐著傘,落后盛姣姣半步,緩緩的往前走。
看不太懂盛姣姣最近在做什麼,只知道齊家最近是越來越熱鬧了,又恍惚聽見有孩子在前面哭,還有大人呵斥的聲音。
文秀看向側前方安靜走著的盛姣姣,喚道:
“姣娘。”
攏著狐貍皮袖籠的盛姣姣,停在了雪地里,臉上黛眉微攏,又抬腳往前,帶著文秀轉過前方雪包。
瞧見蓮心被一個人掐著手腕,在雪地里拖行。
小姑娘穿著單薄破舊,小臉凍的通紅,哭喊道:
“阿娘,阿娘你不要賣我,阿娘,我還要照顧細佬,我還可以替家中干活兒,阿娘,求求你不要讓我走!”
拖著走的人也是渾都是布丁,穿著同樣單薄,掐著蓮心那細瘦手腕的手用力,已經將掐的通紅。
人一臉哀戚,
“你阿爹戰死了,家里已經養不活兩個孩子了,蓮心,你別怪阿娘狠心,阿娘也不愿意,但是,但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啊,蓮心啊,你聽話,跟阿娘走。”
盛姣姣站定在了雪地里,見面前的母掙扎走過去,輕輕開口,
“站住!”
人停在了當下,蓮心滿臉都是淚痕的趴在雪地里,一扭頭,看見了盛姣姣,忙是力一掙了阿娘的手,爬起來,沖到了盛姣姣的面前,直接跪在了雪地里,抱住了盛姣姣的腳,
“先生,先生,您同我阿娘說,讓不要送我走,我還有用,我還有用的,先生。”
盛姣姣走不得,傘檐下,抬起一雙清冷眼眸,看向蓮心阿娘。
蓮心阿娘哭著也是跪了過來,手拽著盛姣姣的角,求道:
“姣娘,你們齊家如今發了大財,我家大爺戰死疆場,留下我們孤兒寡母的無法養活,姣娘,您就讓我們去吧。”
“你要把送去哪兒?”
低頭看著蓮心阿娘與蓮心,盛姣姣都差點兒被這母兩個絆倒,的手往后,被文秀趕扶住。
又聽蓮心阿娘哭道:
“我,我打算先帶去軍寮......換幾個銀錢。”
一聽這話,文秀的子便抖了起來,大聲道:
“不可。”
軍寮那是什麼地方啊,這蓮心才這樣大,就去了那里為奴為婢,將來只需稍稍長,便只剩下從一條路子了。
這蓮心阿娘是被豬油蒙了心嗎?竟想將的兒賣去那樣的地方。
文秀說完,又急忙看向盛姣姣,的眼中有著急,搖頭,使勁兒的搖頭,期待盛姣姣能夠幫蓮心一把。
盛姣姣看了一眼文秀,忍不住笑了起來,文秀從南郡,被發配到治壽郡這樣的地方,卻還依舊保持著這麼一顆善良的心。
倒也是難得。
就是太心急了些,什麼事兒都寫在臉上,平白教人拿著。
笑完,盛姣姣低頭,看著跪在雪地里的蓮心,腦孩子里浮現的,卻是這小小的孩子,認認真真學鞋子的模樣。
盛姣姣的一雙眸,輕輕的落在蓮心阿娘的上,慢條斯理的問道:
“我聽聞你家有兩個孩子,一個是蓮心,一個蓮心的細佬,蓮心已經長大,能夠替你做活,細佬還小,連走路都問題,為何只要送走蓮心,卻不想著送走你家那個小兒郎?”蓮心阿娘的子一頓,跪在雪地里,一臉的為難,又看向蓮心,搭著,
“這,畢竟是個姑娘......”
“也是巧,最近我們家老太太房里缺個使喚的小丫頭,我瞧著蓮心素來懂事乖巧,不如送給我們家養吧。”
盛姣姣直接打斷了蓮心阿娘的話,姿態顯得清冷了許多,看蓮心阿娘的眼神也冷了幾分。
蓮心阿娘的臉上一喜,齊家如今在黃土村可是富戶,被盛姣姣住,實際早有這個意思,想要讓盛姣姣要了蓮心去。
只是,蓮心阿娘起了個心眼子,想讓盛姣姣主開口,也好抬抬蓮心的價。
又聽盛姣姣說道:
“說好了,蓮心送給我們家,我一分錢不給你,我們家管養,管教,管往后的婚嫁,蓮心將來依舊是良籍,卻與你們家再無一點關系了,你不必管在我家是奴才還是姑娘,戶籍,也必須遷我們齊家來,如何?”
“這......蓮心的價,我......唉,唉......姣娘,這可怎麼好?”
蓮心阿娘明顯不干,要將蓮心送去軍寮,可是要將蓮心賣為奴的,軍寮的媽媽會給蓮心的價錢。
現在說送,就送給齊家,盛姣姣一分錢不給,雖然齊家會管蓮心長大婚嫁,可是蓮心阿娘一分錢拿不到,一丁點的好都沒有啊。
好都落到了蓮心的上,與蓮心的細佬無關,聽姣娘那話里的意思,還與齊家之外的任何人,都無關。。
看出了蓮心阿娘的不樂意,文秀急忙蹲下來,急道:
“這位娘子,這沒有什麼好考慮的,齊家仁善,姣娘又是好人,蓮心將來進了齊家,只有好日子,比起去軍寮,可好太多太多了。”
催著蓮心阿娘同意,見蓮心阿娘跪在雪地里不做聲,文秀的心涼了許多,手,忍不住晃了一下蓮心阿娘的手臂,問道:
“你也是做母親的,你還在猶豫什麼啊?就算是進齊家做個自小養大的家奴,也比進軍寮強啊。”
“這,這。”
蓮心阿娘一疊聲的“這”字,顯得很是猶豫,慌的看向蓮心,母兩個的臉上都是淚。
又聽蓮心阿娘哭道:
“蓮心啊,你細佬還小,你阿爹如今戰死,家里,還有許多的地方要用銀錢,蓮心啊......”
小小的蓮心搖頭,哭的很厲害,撕心裂肺的跪在雪地里哭著,
“阿娘,你不要送我去軍寮,不要,我還有用,我還有用的。”
人雖小,卻并不笨,軍寮這種地方,進去了這輩子就是另一種活法兒了,能不能干干凈凈的出來,還得看命。
可是若是去了齊家,齊家到底與的家在一個村子里,只要在齊家好好的,將來還有照拂阿娘與細佬的機會。
這一點,小小年紀的蓮心,就已經看得明白了。
可是很顯然,蓮心的阿娘看不明白。
宛若魔障了一般,就只想著盛姣姣想白得了蓮心去,只要蓮心進了齊家,日子過得再好,那也是蓮心一個人的日子了。
蓮心阿娘哭著,一手拽著蓮心的手腕,哭道:
“走,我已經答應了軍寮的媽媽,你現在就去那里,家里還能換幾個銀錢。”
文秀急忙攔住蓮心阿娘,氣道:
“你怎麼就想不明白,一定要將你的兒往火坑里推?讓你兒清清白白的做回人,很難為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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