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開封白吃白喝住了幾天，實在是過意不去，杜九言決定真回饋，請魯念宗給客棧的掌柜贈送字畫一副。

「魯公子的畫，千金難求。」杜九言道，「這一幅您就是有錢也買不到的。」

掌柜如獲至寶，將字畫裱起來，掛在正堂。

「為什麼讓我贈？」魯念宗一邊收拾行禮，一邊道，「言言，應該你送啊。」

杜九言擺手：「如今我功名就，不能輕易送字畫了。」

魯念宗鼓著腮幫子看：「你這樣，有點驕傲啊。」

也不曉得當年是誰為了騙住，一路上贈送字畫的，桂王撇很賢惠地道：「舅爺這話說的不對，九言這是謙虛，怎麼是驕傲？！」

「你們兩個欺負我。」魯念宗撅著，不滿意，「我說不過你們兩個，不和你們玩了。」

杜九言笑了，拉著魯念宗低聲道：「舅舅，白吃白住也有你的份，你帶的那點盤纏可早就用完了，你現在是以畫地抵債！」

「哼！」魯念宗指著的肚子，「等出來，我不給見面禮，氣死你們。」

杜九言笑了：「我氣，好氣好氣。」

「你生氣也沒辦法，反正我會妥協的。」魯念宗道。

吵吵鬧鬧的，他們退了房，收拾好馬車，杜九言由桂王扶著上了馬車，盤坐在車裏，聽桂王讀詩。

「這詩意境不行，」桂王翻了一頁，嫌棄不已，「我閨會不高興的。」

「這首也不行。」

「這個也不行！」

杜九言瞪著他：「怎麼著，一本詩集你棄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你現作？」

「那就不讀了。我閨像我，一定是盛世有才有德！」桂王道，「本不需要你說的這些胎教。」

「讀！」杜九言不和他啰嗦，強權手腕迫，「不讀就下車。」

桂王撇，咕噥道：「讀就讀，這麼兇幹什麼。」

說著，繼續嫌棄地讀。

「還不如我唱歌呢。」桂王著的肚子，「閨，父親給你唱歌好嗎？」

杜九言看著他的頭頂，冷嗤一聲道：「王爺，不是我看不起你，你確定你會唱歌？」

「當然會！」

「那你唱吧，江南小調、河北梆子、秦腔也很不錯，來！」

桂王就哼了起來，剛出了一嗓子，杜九言的肚子就被踢了一腳，趕忙捂住桂王的：「您閨不滿意，踢我了。」

「憑什麼啊，對你不滿意，為什麼踢我。」

「把臉上來，讓踢你。」

桂王不滿道：「你怎麼就知道不滿意，這是為我拍手助興吶喊，說爹唱的好。」

杜九言一臉嫌棄，唾棄道：「王爺，您要說您長的好看個子高材妙，我也不說了，可您也好意思吹自己嗓子好？您這嗓門和您的臉正好反比。」

「還是省省吧，等回去讓花子給唱來聽，鬧兒……」杜九言說著一頓，不說話了。

桂王抬頭看著，嘆了口氣，將抱在懷裏拍著，道：「乖乖，我不唱了不唱了！」

杜九言嗔怪地睇他一眼。

「鬧兒也沒事。」桂王道。

「嗯，他一定躲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悄悄的生活著，過著他想要的生活！」

雖然大家都是半路遇見，可早已有，甚至許多人真的以為杜螢就是的弟弟。

得一個心的弟弟不容易。

「九言，九言！」魯念宗敲著馬車的窗戶，趕車的顧青山怕他撞著，就停了車，「鐵塔，你看啊！」

他激地將腦袋鑽進來：「你快看快看。」

「那我們就靠邊停會兒，你和梁怡去逛逛，我和王爺已經去看過了。」杜九言將他臉推出去，平時看還好，鑽進來一看臉還真大。

魯念宗看看距離，點頭道：「好，那你們在這裏等我們，我和怡怡去去就來。」

他說著，牽著梁怡的馬，兩個人策馬掉頭沖著鐵塔去了。

杜九言由桂王抱著下車，顧青山將車趕到小道上。

四面都是農田，許多農人挽著腳正在田裏除草，說笑著驅散一的疲憊。

「你弟弟今天怎麼沒有出來了？」遠，農田裏有人聊著，杜九言靠在桂王的肩膀，看著鐵塔發獃，接著另一道聲音回道，「他今天有點不舒服，在家裏歇著了。」

「他不好，是要多歇著。說起來你這個哥哥可真好，也不家就專心照顧陪著他。」

「一家弟兄能在一起，是最大的福氣了。」

杜九言猛然一怔，抓著桂王的手，道：「王爺，這聲音很悉。」

「嗯？」桂王不解，「田裏男人聊天的聲音嗎？哪裏悉？」

杜九言凝眉，腦海中將所有認識的人搜羅了一遍，眼睛一亮和桂王道：「是、凌戎！」

「王爺，是凌戎的聲音。」

桂王吃了一驚，盯著遠背對著他們，正弓背做事的背影：「你確定？」

「不會錯。」杜九言道，「唱戲人的聲音格外不同，尤其的好聽。這聲音肯定是凌戎，沒有錯。」

桂王頷首，道：「顧青山，過去看看。」

「是！」顧青山聽到了，和韓當兩個人一左一右飛奔過去，顧青山大喊一聲，「凌戎！」

彎腰的人猛然直起，等看到喊他的人，頓時一坐在水田裏。

「爺！」顧青山看到凌戎的臉了，「是凌戎沒錯。」

凌戎臉煞白地坐在水田裏，好半天沒了反應，四周的人都獃獃的看著這一幕，不知道況，不敢貿然出聲幫忙。

「是凌戎，你沒錯。」桂王扶著杜九言，「別急，等他過來再問。」

杜九言抓著桂王的手，盯著瑟著朝看來的凌戎，面沉冷。

凌戎在這裏，那麼鬧兒呢？

當時，他是陪著鬧兒殉一起死了，還是他害死了鬧兒？

凌戎赤著腳，在水田裏洗了手，隨手在了上，走到杜九言面前，絞著手道：「王爺，杜先生。」

杜九言打量著他，他黑了不，沒有以前緻細，但卻多了幾分男人的擔當穩重，好一會兒出聲問道：「什麼況，和我說說吧。」

「杜先生，」凌戎道，「我、我不知道該不該和您說。」

他發現杜九言懷孕了，所以就更加不敢隨便說出事的真相，如果嚇著驚著杜九言，他就是死一百次也不能贖罪。

「我扛得住，說吧。」杜九言道，「雖是孕婦，可要手再來兩個你這樣的，我一樣能放倒。」

凌戎一驚，擺著手道：「您、您誤會了。」

「我、杜螢……鬧兒他……他在家。」凌戎不敢看杜九言，他知道杜九言對鬧兒很疼，當弟弟一樣疼。所以他更加的心虛，生怕會傷心生氣。

「去看看。」杜九言的心跳了一拍，沉著氣道，「走吧。」

凌戎點頭，著腳沿著道的路沿走著。

韓當留下來等魯念宗和梁怡，他們三個人跟著凌戎。一路上凌戎不敢說話，一直垂著頭順著路沿，往前走。

杜九言也沒有開口。

走了一盞茶，拐了一個田埂，桂王牽著杜九言。

又是一盞茶的時間，他們看到了一間不靠村不靠水的茅屋，屋前圈著院子，養著幾隻，屋后種著菜，油綠綠的很有生氣。

煙囪上冒著煙，一陣不怎麼好聞的飯菜香氣傳了出來。

「就、就是這裏。」凌戎推開籬笆院門，沖著廚房裏喊了一聲，「鬧兒！」

「鬧兒，我回來了。」

廚房裏有人應了一聲，道：「嗯，知道了。」

聲音的緒不高，沙啞著，有些不太對。

「鬧兒！」凌戎又喊了一聲，「你、你出來一下。」

鬧兒應了一聲，著手從廚房裏出來：「怎麼……」剩下的話，卡在嚨里，他看到了站在院子外面的人。

是他日思夜想惦記著的人，穿著一件湖藍子，梳著髮髻不戴首飾。胖了一些，白裏紅，眼睛黑亮含著淚花。捧著肚子，了往日的輕盈，卻多了一份的。

……

「九哥！」鬧兒沒過來，噗通跪下來，「九哥！」

杜九言抿著，眼淚唰地一下涌了出來，抖著，死死盯著他。他黑了不，但還是像個小姑娘那樣，細細的。他眼睛紅腫的，顯然是已哭了一場。他跪在地上，視線不曾離開，裝著滿滿的激和欣喜還有藏不住的愧疚和忐忑。

「嗯。」杜九言應了一聲，指著他院裏的，「養的不錯，能下蛋了吧。」

鬧兒想到了小蘿蔔以前養的，無數個夜裏，他都會夢見邵巷裏的，嘰嘰喳喳的著。

「九哥！」他哭著，眼淚如同開閘的洪水，本攔不住。

「嗯。」杜九言打量著屋側蔥蘢的梔子花，「花養的不錯，能開花了吧。」

鬧兒想到他曾買過梔子花掛在每個人的帳鈎上，九哥說晚上睡覺都沉了很多，因為很喜歡梔子花的香氣。

「九哥！」

「嗯。」杜九言打量著門口晾曬的服，上面綉著清雅的竹枝，「綉工還是很好，能掙著錢嗎？」

鬧兒想到他給在訟師服的擺上綉上的竹枝，一片片的葉子，既張揚又有風骨，像極了九哥站在公堂上，口若懸河揭示黑白時的風度！

「九哥！」

鬧兒膝行著，在鋪著石子的院子裏移，「九哥我錯了，我想你，想大家，想家。」

「九哥，我夜夜做夢都想你。」

「九哥！」

杜九言一腳踹開門，三兩步走到他面前。

鬧兒沒再走，昂頭看著。

杜九言抬手扇了他一掌，喝道：「你沒死，為什麼不告訴我們？」

「一句話、一封信、甚至一個字都行！」

「你想我們，我們何嘗不想你呢。」

「你這孩子，看著懂事，做事怎麼這麼混呢。」

鬧兒一把抱住的，放聲大哭：「九哥，我錯了，你打我吧，我錯了，我後悔的不得了。」

「我辜負你們對我的，我錯了。」

杜九言單膝跪在他面前，眼淚也簌簌落著，打量著他，道：「行吧，我原諒你了。」

「九哥！」鬧兒抱著他，「九哥！」

杜九言深吸了一口氣，著他的後背。

凌戎在一邊著眼淚，疚到不能自已。

「起來說話吧。」桂王上前將杜九言扶起來，「地上涼，去坐著說話。」

杜九言嗯了一聲，將鬧兒也牽起來。

拿帕子給他眼淚，道：「不請我們進去坐坐？」

「坐，坐！」鬧兒點著頭，「我在做飯，你們要是不嫌棄，就在這裏吃飯吧。」

杜九言擺手，道：「不吃，你做飯不好吃。」

鬧兒又哭又笑：「九哥，只有你說我做飯不好吃。」

凌戎泡茶，又和他們張地道：「我、我去劉伯家裏買一個西瓜，給王爺和杜先生解。」

「不用了。」杜九言喊他，「坐吧，我們一起說說話。」

凌戎應是，著手拘謹地靠門坐在小凳子上，鬧兒喊他：「師兄，你坐這裏來。」

「不用。」凌戎心虛，擺手道，「我就坐在這裏，你們說話，我聽著。」

鬧兒嘆氣，也不敢強迫，小心給杜九言倒茶遞過去：「九哥，你喝茶。」

他說著，盯著杜九言的肚子，忍不住想去。生小蘿蔔的時候，他們還不認識，這一胎，他好想陪在邊啊。

前天，他在客棧外面聽到懷孕的消息，就想衝進去看。

可是他不敢，他怕杜九言怪他明明沒有死，卻棄了所有家人，在這裏生。

他這麼自私，無面對所有關心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