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便到了前往突厥的日子，一大早，趙晚楓便換了男裝背著大包小包的東西來了張府。

「許錦言，你家門口好像有個癆病鬼，我瞧著他一直虎視眈眈的看著你家大門。我進來的時候還想給進闖，幸好被護衛攔住了。這北明京城也是越來越不景氣了，府的人也不來管管。」趙晚楓一遍把手裡的東西放下來，一遍對許錦言道。

許錦言聽完，搖了搖頭嘆息道：「若真是癆病鬼私闖民宅，府肯定是要管的，可是那不是癆病鬼，而且還曾經在兵馬司供過職，若是兵馬司的人來了，說不定要幫著他一起往府里闖。」

趙晚楓想了想，結合從前的記憶，忽然反應了過來，「那是李…。李校尉？」

「是他，算你眼睛還算不錯。」許錦言看見了趙晚楓這一男裝，有些不解道：「你怎麼換了男裝？」

趙晚楓將手上的摺扇打開，輕輕一揮，挑眉道：「是不是特別玉樹臨風？比你夫君也差不了多吧。」

趙晚楓極得意道：「我們進突厥的時候，突厥人肯定要盤查，到時候我們就可以扮作行商的夫妻，肯定不會引起突厥人的懷疑。」

許錦言仔細的看著趙晚楓這一男裝，只見趙晚楓一月白男裝，頭髮被一支青玉簪子束起，本臉部線條就生的朗一些，穿起男裝倒很合適，算是有幾分朗月清風的清俊男子風氣。

看起來其實不錯，比許凝那男裝打扮不知道強了多。

不過麼…。

「但我原本打算和你扮作行商的姐妹。」許錦言道。

趙晚楓不屑，誰要和你做姐妹。

「話說回來，這李校尉沒事兒待在你家門口是幹什麼？這個風流浪子該不是瞧上你這個」俏寡婦「了吧。」趙晚楓將許錦言自上而下的打量了一下。

許錦言「呸」了一聲道：「你胡說八道。我夫君活得好好的。那李揚飛來我府門口堵著是為了沈思思，也就是…。從前的沈嘉玨。」

「你把人夫人拐來了？這就不厚道了吧！」趙晚楓驚道。

許錦言懶得理趙晚楓，讓半夏將事給趙晚楓解釋了一遍，半夏心思靈巧，將事說的巨細無。趙晚楓這才明白了前因後果。

「怪不得你那天說我們犯罪團伙可能要再加一個人，原來是沈嘉玨，呸，不對，沈思思。」

趙晚楓笑了笑，「這李校尉還真是有意思。從前那麼不待見自己媳婦兒，現在媳婦兒要走了，他倒是來追了。不過也沒錯，人麼，總是在失去的時候才知道珍貴。」

許錦言笑了笑，沒回答趙晚楓的話，只是道：「思思在收拾行囊，一會兒就會出來了。你趙晚楓想了想，有些發愁道：但是我開的那偎翠閣可沒賺李校尉的錢，沈姑娘為此討厭我怎麼辦？討厭我倒是不打，但是以後去了突厥，路上揍我怎麼辦！我武功可不算好，絕對打不過。」

趙晚楓越想越愁，對許錦言又道：「沈姑娘要是揍我，你可得攔著點！」

沈思思因為個青樓子沒了孩子，連帶著們這些從業人員一起討厭的話，那還怎麼一起去突厥。

沈思思雖然現在不好，那武功底子可還在，等以後恢復好了，隔三差五打一頓怎麼辦？

許錦言冷笑一聲，「你賺黑心錢的時候怎麼沒想過會有今天？」「怎麼就黑心錢了，我憑本事賺錢，真材實料，叟無欺。他們那些男人要是不為所迷，錢自然進不了我的口袋！」趙晚楓佯怒道。

「晚紅姑娘放心，我不會打你的，就是想打，估計一時半會兒也沒力氣。」沈思思從室走了出來，朝趙晚楓輕輕一笑。

趙晚楓一愣，剛才聽半夏說沈思思失了孩子，想著沈思思可能是得消瘦一些，但沒想到居然會消瘦憔悴到了這個地步。

趙晚楓遲疑了一下道：「沈姑娘……」

沈思思笑道：「怎麼用那種眼神看我，我底子好，將養半個月就好了。不是說要去突厥，我小的時候聽李…。聽人說過，突厥的牛羊好吃，最是補，別看我現在瘦，吃上幾隻羊我估計得胖的流油。」

許錦言的笑意有些傷，捕捉到了沈思思那句未完的「李揚飛」。

那個人早就深到了沈嘉玨人生的每一，沈嘉玨做到了割斷，而沈思思能不能相忘，就看之後的選擇了。

——

去突厥的這一支隊伍坐上了馬車，向黃沙漫漫的突厥前進。這一去，張府里幾乎只剩了幾個僕從留下看家，但他們會一直在這裡等待，等待著男主人和主人的歸來。

張府大門開，馬車緩緩駛出，打頭的那一駕馬車戒備森嚴，周圍都是隨行保護的黑人。許錦言趙晚楓沈思思三人就坐，沈思思坐於中間，許錦言和趙晚楓分坐兩側，嚴陣以待的看著外面，防止門口一直徘徊的李揚飛找準機會闖進來。

沈思思自然明白許錦言和趙晚楓這一番舉意何為，垂下了眼眸，將眼中的激藏住。

是真的不想看見李揚飛。許是隨行的黑人很多，也許是許錦言和趙晚楓的眼神比較可怕。總歸李揚飛是沒有跟上來，也沒有阻止馬車的前進，只是一直跟在馬車的後面，馬車的速度加快，李揚飛就跟著小跑了起來，可人怎麼可能跑的過馬，不一會兒李揚飛就被遠遠的甩在了後面。

若是此時有人經過張府的大門就會看見這樣的一幕，瘦弱的和癆病鬼一樣的男子的追著一輛向遠方絕塵而去的馬車，那馬車上似乎有他最捨不得的東西，因為他看著馬車的眼神那麼痛，那麼悔，那麼不可割捨。

為了照顧沈思思的子，馬車的速度沒有放到最快，而是力求平穩。不過駕馬車的人是原先蕭衡昭的手下，馬車的速度不算慢，但是依然平穩。

兩個時辰後到京城外的平谷縣，平谷縣開外便是雍州境，只要過了這裡，周圍便四通八達，有無數條路可以通向函谷關。

李揚飛就再沒機會可以阻止了。

許錦言雖然覺得李揚飛不一定會善罷甘休，但是一旦穿過平谷縣到了雍州，他們這一隊人馬就會如泥牛海，遁來來往往的人群之中，再也尋不到任何蹤跡。

雍州以後是太平順利的路，可難題是平谷縣卻不太好過。

平谷縣有一片北明軍隊駐守，而這片軍隊屬於李揚飛的管轄範圍。

一到平谷縣，馬車便被攔了下來。

那攔著馬車的士兵很客氣，而且也沒找別的名號，直接就放下刀在馬車旁邊大喊道：」請校尉夫人下車。「

趙晚楓冷哼了一聲，「我說在門口為什麼沒攔，原來在這兒等著呢。這李校尉夠可以的，以公謀私，回頭去府告他一狀，看他還能不能這麼囂張。」

許錦言側目看向沈思思，「要是你不想見他，闖我們肯定能闖過去。」

沈思思閉了閉眼，「其實我不太明白，他為什麼要這樣。他從前最想要的東西，我已經給他了。他到底想要什麼……我已經沒有任何東西可以給他了。」

李揚飛最想要的自由已經雙手奉上，自此再也沒人會在他去青樓的時候給他掃興，也不會再有人天天面對他的晚歸而咬牙切齒。

他最想要的，都已經給他了，他還有什麼可糾纏的？

許錦言嘆息了一聲，拍了拍沈思思的肩膀道：「或許……李校尉是真的捨不得你。那日你昏迷之後，他曾同我說你是他最珍貴的人。」離開之前，有些事還是得讓沈思思知道。「錦言，五歲起我就和他生活在一起，這都快二十年了，就是養個小狗小貓，養個二十年，都難免會有些。他本來心腸就，看我走了，或許會有些捨不得吧。十歲那年他養了只小馬駒，小馬駒得了馬瘟死了，他還哭了三天呢。」沈思思自嘲的笑了笑。

所謂最珍貴的人，更是不敢肖像。將他視作摯求了那麼多年，一朝喪子，才大徹大悟，求不到他的，對於他來說，有的是其他人比重要。

許錦言想了想，沒有繼續說話。

看這個架勢，李揚飛不把沈思思出來，是不會罷休的。有些事得讓他們自己去解決，李揚飛有什麼話，也得由他自己對沈思思說。

沈思思從包裹里掏出了一隻翠玉的手鐲，對許錦言道：「我去和他說清楚。」

許錦言話沒說出口，那邊的趙晚楓倒是對沈思思笑道：「沈姑娘真不愧是將家兒，有乃父風範……不過你子弱，我扶你下去吧。」

許錦言瞬間意識到了趙晚楓打的什麼主意，瞪了一眼趙晚楓，你別看熱鬧不嫌事大。

趙晚楓回一個眼神，怎麼能說看熱鬧不嫌事大，那我這是助人為樂，幫沈姑娘斷了某些人的念想。

沈思思心思不像許錦言和趙晚楓這兩個人那麼活泛，未覺有他，將手鐲揣懷中便向趙晚楓點頭道：「多謝晚紅姑娘。」

趙晚楓滿是豪氣的揮揮手道：「別姑娘，我這一玉樹臨風的男子打扮，聽著姑娘這個法，有些不太習慣。我趙公子吧。若是你願意，不如我趙人。」

趙晚楓將摺扇打開，遮住半邊臉，出一雙滿含笑意的眼睛，這麼一看，還真是風度翩翩的俏郎君。

許錦言冷笑了一下，趙人……北明子對於有好但還沒有婚約的男子都會稱為人。

在北明，人這個稱呼幾乎可以等同於郎了。

趙晚楓這是存心想讓李揚飛氣死……真夠缺德的。

沈思思也並不蠢，趙晚楓說了這番話，還能不懂趙晚楓的心思。

沈思思暗暗笑了笑，李揚飛又不會在意這些，對於他來說，最多就是個養久了的小貓，小貓長本事了要跑，他象徵的追一追，用不了多久，他就會忘記這隻又丑又討厭的小貓，找到他更喜歡的鮮花。所以晚紅姑娘的這番心思的確是用錯了地方。

趙晚楓扶著沈思思的手將扶下了馬車，不由沈思思不扶，的子已經弱到支撐不了自己走下馬車。

遠的李揚飛看到馬車上有人下來，神一凜，急急跑了過去，但等他跑到了馬車旁，眼的卻是這樣一副畫面，瘦小的沈思思被一個清秀俊俏的男子小心翼翼的攙扶下來，很乖巧，將手搭在男子的手背上，借著男子的力道，自馬車上走了下來，但是馬車對瘦小的沈思思來說還是有些高，下地的時候晃了幾晃，俊俏的男子很心，輕輕將攬了懷裡，穩定了晃的子。

沈思思沒有拒絕，反而順勢靠進了男子的懷裡，還向他展了一個笑，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句什麼話。

像是人間的語。

李揚飛的腦子」哄「的一下炸了。

他愣愣的看著面前的那一幕，俊俏的男子抱著弱的子，兩人臉上都有著笑意，真像是一對親無間的。

」把你的手鬆開！「李揚飛瞬間暴怒，他向趙晚楓怒吼出聲。

他那麼想將攬懷裡，卻因為怕嚇到不敢那麼做，而居然能那麼安穩的待在另一個男子的懷裡。還向那個男子笑，笑容雖然蒼白…。但卻好看的和仙一樣。

從前他們這些紈絝子弟閑來無事的時候隨口聊天，有人便肖想九天之上的仙到底是什麼樣子，有人說最不濟也得像許府二小姐許茗玉般的貌，還有人說徐史家的兒靈氣人，那才像是仙一般。李揚飛當時想了很多人，偎翠閣的影蝶，牡丹亭的玉娘，桃花樓的墨玉。個個都是活生香的大人，但想到最後卻覺得這些子雖然，但絕不會和仙一樣。

後來想不到人，便將這個想法擱置了下來，直到此刻，他才恍然發現，原來他早就遇見仙了，可他從前眼睛不好，沒認出來，任由仙離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