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敢說這個，現在我們都是民主社會了，早不興那套了，這什麼……開現場會。”

趙占福記得，那應該是二十年前，鄉里來領導視察河山生產大隊的農田治理況。

領導來了就在大隊部坐了一會，屁還沒焐熱呢，就到地里去了。

領導從南到北一路看，走到哪里都要問一問，問現在一畝地出多糧食，問一年到頭收好不好，當時，好多社員圍在跟前，他也在其中。

開現場會的同時，還出了一個小曲，鄉里領導還理了兩家因為牛踩秧田的事。

難道今天趙源宗也要學著鄉里領導那樣，在地里解決兄弟倆破壞秧苗的事？

林茂山卻不以為然，“基于平時這兩兄弟在大隊的作風，估計趙源宗也是雷聲大雨點小。”

“這次恐怕沒那麼簡單，你沒聽到嗎，怎麼罰都說了……”

“你看吧，”林茂山有竹的說道，“最后也就是當著社員的面罵兩句，然后兄弟倆表個態，這事也就不追究了。”

林茂山和趙源宗同歲，兩人三幾年的時候，給地主扛活，在一個炕上睡過。

那時趙源宗就有頭腦，對付榨他們的地主，給長工出頭，跟地主周旋，趙源宗總是沖在最前面。

對這，林茂山一直佩服他。

只是這趙源宗年紀大了，也不知道膽子怎麼還小了，做事也沒有年輕時的那沖勁了。

趙家兄弟敢在大隊橫沖直撞的，還不是仗著沒人敢收拾他們。

趙虎欺負社員就罷了，還欺負知青，對這事，林茂山深惡痛絕。

可自己只是一個普通社員，他沒有這個能力管，也只會在這發發牢了。

趙虎一聽趙源宗來真的，就走到趙源宗跟前揮舞著拳頭囂，“老子就不干，你扣我工分，我就去你家吃！”

“趙虎，”李永勝一臉嚴肅的說道，“退后，到一邊去，你要是在敢胡鬧，我這槍可不長眼啊！”

這混小子，敢跟大隊長瞪眼，膽子真不小。

“哥，”趙豹過去拉著趙虎的手往一邊拽，“不能沖，那槍可不長眼呢！”

趙虎脾氣暴躁，萬一跟趙源宗手，那可是毆打大隊干部，是要坐牢的。

“趙豹，你沒聽到嗎？他要扣我們工分，還要罰我秧，老子沒下地干過活，哪會秧！”

“哥，俗話說的好，能屈能才是大丈夫，今天這事我們就應下了，要不然，在給我們整到鄉里去，就不是扣工分這麼簡單了。”

趙源宗看兩人不知道在那嘰咕啥呢，這眼瞅著過去一個小時了，趙虎還在耍無賴。

就這樣扯下去，地里的活就耽誤了。

今天說啥也要讓趙虎低頭認罪，必須讓兄弟倆接懲罰。

“趙虎，對你的罰是大隊支委的決定，你如果誠心改過，我們可以從輕罰，可如果你耍橫不服從，干擾大隊搞生產，我只有把你送到鄉里的學習班去改造了。”

鄉里有一個學習班改造點，就是專門理那些狗，賣耗子藥的二流子。

因為都不是犯的啥大罪，改造好的，一個月回家，改造不好的，就要在那學習三個月。

說是學習，其實就是去干活。

趙豹腦筋快，一個念頭閃過，哪怕十畝地，也堅決不能去學習班。

“大隊長，我們認罰，不就是秧嗎，我干，我們保證三天干完。”

趙豹有一個好朋友因為鄰居家玉米棒子被告了，就在那干了三月才回家。

砸石頭，拉木頭，都是累活，還要從家里自帶糧食，飯票，最重要的是干活了還不算工分。

這里外里一算，可虧大了。

“趙豹，要干你干，我不干！”趙虎掙開趙豹的手，在社員和隊長的注視下，大搖大擺的走了。

趙豹沒走，他就算代替趙虎應下了。

他知道，今天這關如果他們不低頭，是絕然過不去的。

俗話說，好漢不吃眼前虧，他不應下，也沒有旁的辦法。

大隊長今天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提了這事，難道只是隨便提提嚇唬他們嗎？

依趙豹分析，這事可絕不是這麼簡單。

趙源宗當著社員的面找佟雪梅指證，一開始就把這事擺在明面上。

就算他想找人說都張不開這個。

趙源宗這招絕啊。

不過，趙豹不會就這麼認下了，他會讓趙源宗為今天理他們而后悔的。

看熱鬧的社員其實暗中已經分了兩伙。

一伙是賭趙源宗分趙虎的，另外一伙就是賭趙家兄弟還是像之前那樣會平安無事的。

可能這里面還有中立的，就純是看熱鬧，不發表意見，對這本就不關心的。

而趙占福屬于前者，他支持趙源宗罰趙虎。

嫉惡如仇的趙占福甚至還想到了，要是讓舉手表決，他就敢舉手。

“林茂山，這回趙源宗可不是說說而已吧？”

就在林茂山準備發表一番言論的時候，不知道誰在后面拉了一下他服。

林茂山回頭一看是林巧翠，看林巧翠跟他使眼，好像有事找他。

林茂山只好出了人群，走到林巧翠跟前問道，“咋的了？”

“爸，大隊長這是啥意思？”

“啥……啥意思？”

林巧翠知道林茂山裝糊涂，就氣的直跺腳，“爸，這都啥時候了，你還沒看出來嗎？”

“我看出啥來了？”

“大隊長好像要分趙虎……”

“什麼好像，已經分完了，你沒聽到嗎？”

“爸，不能分，趙虎都是為了我才跟佟雪梅……”

“閉！”林茅山瞪了眼林巧翠，然后拉著林巧翠又走了五米遠，才放心的說道，“他干的壞事，跟你有啥關系？”

“是我讓趙虎去找佟雪梅的……”

“為啥啊？”

“沒為啥，就是討厭替顧景澄那傻子出頭。”

“你最好收斂點，別跟趙虎學那些個烏七八糟的玩意！”

“趙虎有啥不好的，他勇猛，有力氣，我喜歡……”

“不吃恥！”林茂山氣的直轉圈圈，“我這上輩子做了什麼孽啊，就這麼一個混玩意，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東西，你咋就非喜歡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