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喜事
年剛過完,夜家就有一樁大喜事到來——裴元舒和夜懷靈要親了。
日子是楚驚瀾和夜懷央一起定的,非常心地為他們選擇了年後休朝的時候,有充足的時間供他們準備和布置。夜懷央向來最是善解人意,知道裴元舒當了多年清沒什麼家財,特地賜了一棟宅子給裴元舒,作為他們的新房,而且離夜家不遠,只隔了一條大街。
夜家這一代統共就兩個姑娘,夜懷央出嫁的時候沒法辦得太招搖,夜懷靈自然不能再落下憾,親這天,雪白的山茶花鋪滿了整條街道,紅鸞車從漫天花瓣中徐徐駛過,馬踏煙塵,風滿京華,飄飄的紅綃似霧,遮住新娘的容,歡呼聲中更添一抹。
穿著素常服的兩個人站在夜家閣樓上遠遠地眺著,子眼神泛,皎若繁星,男子垂眸看著,若有所思。
“等你子方便了,為夫再補冊後大典給你。”
“……你以為我羨慕的是這個?”
夜懷央哭笑不得,把視線從敲鑼打鼓的大街移回了楚驚瀾上,準地捕捉到了他眼底一閃而逝的歉疚。
“當初親的時候……為夫有許多事沒做到。”
剩下的話不說也明白,那時候有太多的不如意,他並未全心全意地對待這場婚姻,現在他是手握乾坤的帝王,想彌補過的委屈,把世上最好的東西捧到面前來,更想昭告天下,此生是唯一一個能和他並肩站在九天之巔的人,令眾臣敬仰,並與他一同載史冊傳頌千秋萬代。
他知道不在乎權力與榮耀,可他就是想給。
夜懷央靠在他口聲道:“驚瀾,我不需要什麼冊後大典,你還是你,我還是我,加不加這些冠冕都不會改變分毫,何須管天下人怎麼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我們自己過得愜意就好了。”
“……你當真這麼想?”
楚驚瀾有些狐疑,畢竟前幾天楚崢河進宮找他小酌的時候還說過,人都是口是心非的。
從沒見過他這種表的夜懷央頓時捂著笑了,旋即喂了顆定心丸給他。
“我何時騙過你?冊後大典怪累人的,又要花不銀子,我確實不喜,況且我真不是羨慕靈兒的風,只是覺得何其幸運,能被伯父伯母親手送著出嫁,而我爹我娘……恐怕連我嫁人了都還不知道呢。”
想起那對暢遊天外的父母就有些無奈,不知道等他們回來看見自己當了皇后而且連孩子都生了會是種什麼表。
“你爹娘……確實是見的豁達。”楚驚瀾忍著笑,不期然被夜懷央捶了一下。
“還笑,快帶我去裴府,要不然可就趕不上鬧房了。”
遠騎著駿馬的新郎背後忽然一涼。
由於裴元舒父母早亡,家中也沒有其他親人了,所以拜堂時是夜荀和夫人坐在上首的,二老笑瞇瞇地接過了小兩口遞上的茶,又分別給了紅封,一片歡天喜地的氣氛中,裴元舒和夜懷靈被送了房。
掀蓋頭,喝杯酒,一系列禮俗之後喜娘等人退出了房間,留下小兩口纏纏綿綿。
裴元舒平時就是個抹不開臉的,今天見著如此多的夜懷靈更是連話都不會說了,一個勁地瞅著發愣,夜懷靈地瞄了他一眼,吐出兩個清脆的字。
“呆子!”
“靈、靈兒……”裴元舒又開始磕磕,被瞪了一眼之後立馬改了口,“娘子,我幫你把冠霞帔都取下來吧,看起來怪沉的……”
“算你有良心。”夜懷靈輕嗔,任他小心翼翼地除去上的負擔之後又對他道,“我的腳也站酸了,你幫我。”
裴元舒連忙把的抬到自己膝蓋上,一下又一下地著,力道不輕不重剛剛好,還時不時抬頭詢問的覺,眼瞧著紅燭都燒掉一小半了,夜懷靈不有些急躁,默默地又腹誹了一通。
真是個不解風的呆子!
裴元舒莫名覺得耳朵有點發,剛摳了摳就聽見說:“我穿得這麼厚,你這樣跟撓有什麼區別?”
“那、那……”
裴元舒有些不知所措,見用鼻尖指了指鞋才反應過來,頓時面紅耳熱,磨蹭了半天才替下來,雪白的玉足□□在眼前的一剎那,他只覺得臉都快燒起來了。
當真是個玉人兒,連腳都是這般秀氣白,一個不小心就會摔碎似的。
夜懷靈蠱的聲音旋即鑽進了耳朵裡:“夫君,我嗎?”
話音剛落,那隻腳就蹭著他的袍到了小腹上,頓時如同萬蟻撓心,教他渾都沸騰了起來,直往頭頂涌。
“當、當然是的。”
“那你為什麼從進來到現在都不抱人家?”夜懷靈氣呼呼地噘起了紅脣,滴,在他面前揮之不去,教他看直了眼。
都這樣說了還能不抱?
裴元舒忙不迭地把玉般的軀納懷中,中奔騰的野火像是消退了些,又像是更旺盛了,他不由得吞了吞口水,呆呆地盯著如花笑靨,不知該如何是好。
夜懷靈覺得心好累。
昨兒個夜裡娘跟嘮叨了大半宿,得虧聽得認真,要不然今天的房花燭夜只怕兩人要眼瞪眼地傻在這兒了,還是夜懷央說的對,特殊人得用特殊手段,不然你急得七竅生煙,人家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呢。
如此想來,夜懷靈淺笑著在裴元舒側臉印下一枚甜吻,誰知尚未來得及說話外頭就傳來了嘈雜的聲音。
“元舒!本王來鬧你的房啦,哈哈哈!”
完了,混世魔王楚崢河來了,以他的子估計得把這房踏平才罷休。思及此,夜懷靈幽幽地剜了眼裴元舒,似在怪他不懂得珍惜良辰,拖拖拉拉到了這時候,還沒親上人家就找上門來了,這下可好,不喝上幾斤酒還能回來?
裴元舒哪能領會到哀怨目後面藏著的深意?只輕輕地了的頭髮,說了句“我一會兒回來”就出去了,夜懷靈氣悶地把繡花鞋一甩,翻趴在床上不了。
就這一小會兒,外頭又聚來不人,謝邈、陸珩以及許多同僚都在其中。
“哎,各位請留步,今兒個誰想鬧我妹夫的房,先把我灌醉了再說!”
“還你妹夫!”楚崢河笑著呼了夜懷信一下,“比人家元舒小了好幾歲,也好意思這麼!”
夜懷信不理他的取笑,一徑嘻嘻哈哈:“橫豎是我們自家人,王爺使這離間計,不管用,說什麼我也不讓你過去!”
“不知朕讓不讓過?”
楚驚瀾穿著一蒼藍錦袍踱步而來,眾人見到他連忙行禮,他擺了擺手,又轉向夜懷信道:“兩面三刀的臭小子,當初朕和你姐姐親的時候變著法子來灌朕酒,現在護元舒倒護得,朕看你就是欠收拾!”
周圍的人頓時哄然大笑,連裴元舒也有些不好意思了,立刻先自罰了三杯,酒一上頭,從臉到脖子都紅了。
夜懷信倒是毫無臊意,反而還來數落楚驚瀾:“陛下,一碼歸一碼,您今天跑這來不是存心砸元舒的場子麼?他即便不房了也得讓您鬧個爽快啊!”
“哈哈哈,這話實在,來來來,本王仗著皇兄的勢再灌他幾杯,保管一覺睡到正月十五!”
楚崢河拎了酒壺就往裡,夜家的幾個堂兄連忙擋住,門都被得微微晃,笑鬧間又是幾杯黃湯下肚,天之下幾個大老爺們喝得甚是興起,一片喧鬧聲中,有人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行至池塘邊,瞧見那抹煢煢獨立的倩影,他平靜無波的面容終於泛起了一波瀾。
也來了。
依舊是薄紗遮面,素裹,低調到完全看不出是權貴謝家的兒,那風一吹就倒的瘦削材,更是沒有富家小姐該有的貴態。坐在禿禿的桃樹下,瞅著池塘裡那幾尾游得歡快的錦鯉發愣,像是也厭倦了前院的吵鬧才避來此地,可這樣靜謐安寧的景並沒有驅散眉眼間的輕愁。
陸珩的心一陣又一陣地扯著疼,似要破而出,他再也忍不住,大步上前將拽到了假山後方。
謝蕓起初大驚,然而在看清楚眼前的人之後便如斷了弦的古箏,一片啞然,和的面部廓約勾勒出一頑固,教他生氣又無奈。
“蕓兒……”
陸珩手去揭的面紗,沒有任何反應,那道傷疤就像上次一般赤地展現在他眼前,從下一直蜿蜒到耳,淡了很多但依然明顯,就像一條醜陋的爬蟲啃噬著完無瑕的,痛骨髓。
並不閃躲,就這樣直視著他滿含痛的目,神淡淡,猶如一汪清泉。
這時,外頭路過兩名濃妝艷抹的貴,邊走邊聊著天。
“哎,你剛才看見謝家個誰沒有,我特地過去跟打招呼,還一副理不理的樣子,嘁,也不拿鏡子照照自己的模樣,若不是因為姓謝,誰會搭理啊!”
“就是,據說的臉燒得都沒法看了,這輩子怕是嫁不出去了,還拽個什麼勁啊……”
其中一個貴突然低了聲音說:“這你就不知道了,人家本來也沒準備嫁人,一直苦苦等著老人呢,如今新帝登基,那個老人也跟著飛黃騰達了,可一點兒要跟重修舊好的意思都沒有,你說可不可笑?”
“噗,真有這事啊?我表姐跟我說的時候我還以為是謠傳呢……”
“絕對不是謠傳,我姑丈的妹夫就是謝家的大夫,他說謝蕓還流過產呢,就是這個老人的種,可惜啊,人家半點兒要娶的意思都沒有,依我看啊,就是因為這張臉。”
另一個貴煞有介事地點頭道:“也對,都毀容了誰還要啊,夜裡醒來瞧見該嚇出心臟病了。”
兩人嘻笑著走遠了,不遠的陸珩已是面鐵青,低下頭再看謝蕓,居然半點兒緒都沒有,平靜得就像是一潭死水,顯然早就對這種中傷刀槍不了。
陸珩的拳頭了又松,終是克制住力道上的肩膀,啞聲道:“蕓兒,嫁給我,讓我……”
“阿珩。”謝蕓突然打斷了他,定定地看著他說,“哥哥已經幫我訂下一門親事了。”
陸珩如遭雷擊,不敢置信地退了一步,重重撞在怪石嶙峋的假山上,脊背一陣劇痛,然而最痛的還是心,仿佛有把鐵錐在裡頭翻攪,扎得模糊。
“你說……什麼?”
謝蕓掙他的錮,抬起那雙靜若秋水的眸子,裡頭分明映著朗朗碧空,卻著他無法及的蕭瑟與寂寥。
“我說我要親了,阿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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