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意
要說這座金礦至今未被人發現是因爲它所在的地區實在偏遠了些,都快到原來的西狄境了,若要將提煉出來的金塊運送到遙遠的北地需要費很大工夫,換作旁人定是攬不下這差事的,但夜家可以。
在夜家先輩發展茶莊生意時,曾經在那邊開拓了一條茶馬古道,至今仍作爲夜家最重要的商路之一在用,從西南邊境至王都這條路上所有的關卡但凡見到鹿角徽記都會順利放行,所以暗中運送金塊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只不過這只是中間的一段路,要轉去北地,那邊可不屬夜家的勢力範圍,所以路綫還要多琢磨琢磨,更何況夜懷禮如今正在王都待著,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幹這種事必須要蔽再蔽。
十天後,夜懷央親自去了天棲樓。
「辭淵,幽州那邊的鄭管事回書了麼?」
「回小姐,半個時辰前剛到的加急信,您請過目。」
辭淵從暗金的匣子裡取出一紙信封,躬遞到了夜懷央手上,夜懷央垂目細覽片刻,然後團扔進了邊上的火盆裡,道:「拿地圖來。」
一張巨大的羊皮卷軸唰地攤開在桌面上,無論是山川河流還是城郭要塞,都畫得涇渭分明,夜懷央凝神梭巡了一陣,很快就在上面找到了信中所述的路綫,青蔥指尖沿途劃過,落下數枚三角形的旗標,最後定在了終點。
「從幽州出發,途經永安、均縣到奉州,之後有兩條路綫可選,依我看不如走昌州那條陸路,途中的各大城市還有夜家的人可以支援。要是換了蜀中瑯峽的水路就不同了,雖說耗費時日偏短,可地勢險峻,若是上有經驗的水匪,單憑船的積和水位綫就能看出裡頭裝的是什麼東西,風險太大。」
「屬下也認爲走陸路比較好,畢竟這條商綫已走了多年,與當地的綠林都打過道,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以防萬一,還可在這幾設下接應的人馬。」
辭淵又在地圖上標記了幾,夜懷央沉須臾,點頭同意。
「此事除了你和他不可讓第三個人知道,你親自帶人去幽州那邊給我盯了。」
「是,小姐,屬下這就讓他們收拾行囊準備出發。」
「慢著。」夜懷央忽然住了他,眸深深,仿若蒙著一層灰霧,「鄭管事是夜家老人,又知那邊的商運路綫,這件事給他我很放心,讓你去是上個雙重保險,所以你應該知道這件事對我的重要,若再像上次那樣捅到大哥那裡,你也就不必回我邊了,明白嗎?」
辭淵臉微變,似有重重憂現,最終盡數斂下,低聲道:「屬下明白了。」
之後幾撥人陸續離開了天棲樓,樓裡頓時變得空了起來,夜懷央忙了一上午,也有些疲憊了,看了看時辰,恰好到了飯點,立刻想起不在家沒人盯著楚驚瀾吃飯,只怕他又要糊弄過去,於是便吩咐護衛駕車回府了。
時值新春佳節,街上行人還不是很多,一路暢行無阻,不過兩刻鐘就進了坊,誰知還沒到王府就聽見了喧嘩聲,待行至近一看,門口赫然停著幾輛印有孟家徽記的馬車,還有幾個穿得極其喜慶的嬤嬤和婢靜靜地候在邊上。
許是等得久了,爲首的那個中年子顯得有些不耐煩,看見有馬車緩緩駛近,裡面坐著的小姑娘還掀起簾子朝這邊來,頓時扭腰擺地走到車窗下,咧開鮮紅的大說道:「姑娘生得可真俊,不知許人未否?」
夜懷央微微一怔,這才想起自己今天是隨意梳了個馬尾出來的,也難怪這人看走了眼,不過幷沒有著急回答,眸淡淡地掃過人角邊那顆顯眼的黑痣,再與門口這架勢聯繫起來,立刻就明白了。
孟忱回來了。
容漸漸冷了下來,猶如三九寒冬檐下懸著的冰刺,冷芒懾人,中年人卻毫沒有察覺到,還笑著遞了張花箋過來,道:「姑娘,我乃是城東一綫館的紅娘,若以後您家中有什麼嫁娶之事,還請多照顧下小店的生意啊!」
一綫館,百年恩雙心結,千里姻緣一綫牽,很好。
「瞎了你的……」
月牙倏地開口怒斥,卻被夜懷央輕飄如霧的聲音打斷了:「你今兒個是人之托,來這瀾王府締結鴛盟的?」
「正是正是!」中年人連連點頭,不忘奉承幾句,「姑娘真是好眼力,要說這委托人也是個奇子,攜著兄長直接上門說要向王爺提親呢,奴家幹這行十幾年,還是頭一次見到如此有膽魄的姑娘……」
「夠了!」月牙衝狠狠一瞪眼,立時嚇得了,再看夜懷央的臉,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不對。
糟了,該不會是得罪什麼人了吧?
中年子來回瞅了幾眼,惴惴不安地問道:「姑娘……可是這坊裡的住戶?」
夜懷央似笑非笑地看著,過了一會兒才輕扯著角說:「是啊,就住邊上的夜府。」
說完,手一鬆,翠帷飄然垂下,將那濃鬱的香味隔絕在外,中年子怔了怔,還想再問幾句,又聽見道:「月牙,回家。」
馬車就在衆人面前筆直地駛進了夜府。
下車之後,夜懷央步履如飛地走進了淩雲閣,反手就落了鎖,月牙始料未及被關在了外面,不由得急喚了兩聲,仿若未聞徑自踏上了頂樓,站在房間中央靜默片刻,然後緩緩坐到了人榻上。
就說孟忱怎麼捨得回北地,搞半天是去搬救兵了,訂親?這個回馬槍殺得可真是漂亮!
算算日子,除夕才過了十天,在家裡過完年怕是連夜趕回來的,不知帶來的是哪個哥哥?還真捨得陪鬧!
夜懷央深吸一口氣,正籌劃對策,冷不丁想起夜懷禮之前對聲俱厲的勸阻,一時心痛如絞。
是了,哪裡比得上孟忱,向來都是孤軍戰的。
負面緒一旦出現就再也遏制不住,接著就想到,孟忱既然敢帶著人上門就必定是經過父母同意的,如果楚驚瀾不答應這門婚事,那孟齊手下的十萬大軍今後是否還能爲他所用?
換言之,人家是帶著十萬大軍做聘禮的,而的哥哥雖然手握二十萬關中鐵騎,卻要與楚驚瀾爲敵。縱使有信心贏過孟忱,卻贏不過實打實的兵權,知道楚驚瀾現今最想要的是什麼。
想到這,的心仿佛一下子跌進了無底深淵,被枝節藤蔓刮出無數口,劇痛難耐。
靠在榻上,抓住旁邊懸掛著的那顆銅鈴然後蜷起了子,外面晴空萬里,著初春的生機和暖意,卻渾冰涼。
無計可施,即便有,也不能用。
夜懷央緩緩閉上了眼睛,努力讓沸騰的心平靜下來,可只要一想到楚驚瀾在與孟忱談婚論嫁就疼得厲害,仿佛有塊尖銳的薄冰抵在口,讓忍不住發。
不願與人分他。
越是深,求也就越大,若是換作以前肯定不敢奢求這些,可現在嘗過了楚驚瀾的好,就像個貪吃的孩子一樣,抓住了糖果就再也不肯撒手。
可爲了他的大業,必須要放。
握住銅鈴的那隻手用力到泛白,邊緣薄銳的缺口已經劃破了的皮,一顆顆刺目的珠從手腕滾落,卻像是完全覺不到,直到門口再度傳來聲響。
「央兒,開門。」
夜懷央渾一凜,幾乎以爲自己出現了幻聽,就在怔怔地著門扉時外面那人忽然失去了耐心,驟然使出力震斷了門閂,然後踏著細碎的朝走來。
走到近,楚驚瀾不經意瞥見那幾綫猩紅,眸中霎時滾過團團烏雲,然後飛快地執起的手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夜懷央不說話,就這麼楞楞地看著他。
「央兒,鬆手!」
楚驚瀾低喝,俊容染上一急躁,見仍是不索自己手,小心翼翼地扳開那幾箍的玉指,然後在掌心發現一道淺淺的傷口,他不做二想,立刻扯下腰間的帕纏在了上面。
或許是被痛意拽回了神智,夜懷央終於開口了,卻問了個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的問題。
「你不娶孟忱了?」
楚驚瀾微怔,旋即泛起了慍怒之,頎長的軀陡然近,語聲迫人:「你連家門都不進就躲到這裡來,是覺得我會娶?」
夜懷央被他這副模樣震住了,木然吐出一句話:「有十萬大軍……」
「你混帳!」
楚驚瀾雙目遽寒,膛不斷起伏,已被氣得說不出話來,爾後忽然欺上前將死死住,尚未反應過來,雙手已被他舉過頭頂,腰間一涼,湖藍的綢帶被他近乎暴地了出來,在眼前晃了數下,再一卻是不能了,抬頭看去,手腕竟被他牢牢地拴在了榻頂端的鏤空木架上。
如此形終於令夜懷央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什麼話,掙扎著想要,卻被楚驚瀾一把按住,下一秒,和襦被他撕了個碎,兩顆紅蕊在冰冷的空氣中立,旋即被他含口中。
忍不住發出。
「你願意我這樣?」楚驚瀾抬起頭,眸沉冷,還帶著一狂怒,夜懷央哆哆嗦嗦的正要開口,他猛然撞了進來,繼續惡狠狠地質問,「還是這樣?」
夜懷央嗚咽兩聲,語不調:「我不願……嗚嗚……」
「那你說什麼渾話?爲什麼不回家?」
「我是頭烏……」夜懷央噎了幾下,斷斷續續的話裡已帶了哭音,「我怕撞見……撞見你跟好……」
楚驚瀾氣得笑了,一手撐榻一手攫住的玉使勁,掌心滾燙,猶如烈火般煎熬著每一寸,令綳了,卻又忍不住陣陣發抖,冷不防下又撞了進來,清晰的水聲幾乎讓慚到快要昏厥過去。
「十萬大軍就把我賣了,你倒是給、給我都開了個好價錢!」
夜懷央已經無法辯解,張口便是.,氣還沒提起來他又是一陣狂風暴雨般的搗弄。
「你可知錯?」
清寒如的目灑過來,仍挾著濃濃的不悅,夜懷央又是一抖,隨後使勁點頭,長睫上的汗珠墜未墜,散開晶瑩碎,繼而無力地垂下,伴著滴滴的泣聲格外惹他垂憐,他心一,滿腔怒火隨之消失殆盡。
「夜懷央,你給我聽好了,這一世我只要你一人,你沒有十萬大軍就先欠著。」
楚驚瀾托起的腰將抱懷中,就像抱了團棉絮進來,輕輕,個不停,他一邊停下進攻一邊挲著的脊背讓平復下來,也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可不消片刻眼底又浮起了水。
「我、我還不起……」
「你還得起。」楚驚瀾俯去親嫣紅的瓣,目中脈脈,「待諸事平定,一個孩兒且抵三萬,剩下的,你自由發揮。」
夜懷央待了待,眼前水霧彌漫,似三月細雨,點點滴滴,盡數落於楚驚瀾肩頭。
追逐的是,先陷進去的也是,可如何都沒料到他竟會這般深意重,更似察全部心思,知想要個孩子……
口中再也說不出半個字,夜懷央笑著撲進了楚驚瀾的懷抱,卻是淚流不止,楚驚瀾默然親吻著的額角,極盡溫之態,手臂了又,似要將嵌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