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進宮
下朝之後,楚驚瀾立即離開了皇城,前腳剛踏進王府,一臉凝重的唐擎風就迎了上來。
「王爺,不好了,燕州那邊出事了!」
楚驚瀾面微變,揪住他的袍沉聲問道:「怎麼了?」
「郡王從流月城返回首邑時被一群不明份的黑人所襲擊,不幸了重傷,目前還未蘇醒,正在當地醫治。」
楚驚瀾的手驟然鬆開,踉蹌地退了兩步,似有些站立不穩,恰好夜懷央從廊下過來,見此形眸一凝,急問道:「出什麼事了?」
唐擎風又把事詳細地敘述了一遍,聽得眉頭越蹙越,再看向楚驚瀾,只見他眼中一片晦暗,沉沉的猶如黑雲頂,某種尖銳的東西即將從中破出,鋒芒直在場衆人,連唐擎風都微微一驚,卻渾然不懼,還極爲冷靜地吩咐著他們做事。
「辭淵,拿我的印鑒去調夜家在燕州的人,讓他們立刻調派最好的醫師和藥品過去,再從天棲樓撥一批護衛,務必要保證榮郡王的安全!」
辭淵正要領命而去,忽然聽見楚驚瀾道:「不必了。」
「爲什麼?」夜懷央抬起頭疑地問道。
楚驚瀾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是一片清明,但依稀看得出強抑怒火的痕跡。
「既然崢河手下的人還能傳信到王都說明他現在是安全的,燕州是他的地盤,他的能耐本王清楚,那些刺客力一擊未能殺死他,之後就不會再有機會。」說著,他語聲一頓,隨後轉過頭對唐擎風吩咐道,「夜裡去城北走一趟,告訴那人最近不要再聯繫了。」
城北?他說的是誰?
夜懷央滿腹疑竇,卻沒有著急發問,待一幫子人都窸窸窣窣地走了之後才輕輕握住了楚驚瀾的手,然後仰起螓首看著他,眸中波浮沉,盡是難以言說的憂慮。
那雙弱無骨的小手源源不斷地發出熱量,終於讓楚驚瀾僵冷的回溫,他恍然醒神,手指輕微地了,旋即將拉懷中,下抵在的頭頂,仿佛比任何時候都要沉重。
夜懷央從未見過如此黯然的楚驚瀾,只覺得一痛在心口撕扯,逐漸蔓延到四肢百骸,可仍然筆直地站著,還出手著楚驚瀾的背部,給予他最有力的支撐,同時溫聲說道:「放心,崢河一定不會有事的。」
楚驚瀾緩緩擁了,卻沒有說話。
燕州距王都足有千里之遠,在楚崢河的整治下早已固若金湯,楚桑淮要把手過去實在不容易,可他偏偏這麼做了,就是想告訴楚驚瀾,雖然在目前的朝野輿論下不了他,但可以拿他邊的人開刀。
這是警告,亦是他回到朝堂的代價。
思及此,楚驚瀾愈發攬了懷中軀,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讓夜懷央和夜家暴在危險之中。
可世事就是這樣,人越害怕什麼就越會來什麼,就在兩人沉默相擁之際月牙從前院急匆匆地跑過來了,手裡還拈著一封帖子,燙金印花,極爲華。
「小姐,宮中剛派人送了這個來,說是皇后娘娘邀您下午進宮賞花。」
嚴寒深冬,花園裡的白梅都開敗一了,盡是禿禿的枝丫,有什麼可賞的?左不過是看這麼久都沒進宮彙報,按捺不住了吧?
夜懷央也明白再拖下去不好,於是接過帖子準備回房換,豈料楚驚瀾的手臂驟然發,箍得腰肢一陣鈍痛,回頭看去,竟在那雙烏黑沉靜的眸子裡瞧出了細微的,一閃而落,潛伏在深卻未曾褪去。
「央兒,我……」
水袖倏地揚至半空中,堪堪捂住楚驚瀾的。
「別說,我不想聽。」
知道楚驚瀾想說什麼,楚崢河是他嫡親的堂弟,在那般嚴的防備下仍讓楚桑淮得了手,而就在這手可及的地方,每次進宮都像在懸崖之間的鋼上行走,稍有差池就會碎骨,這般形之下,他怎會同意再冒這樣大的風險?
讓遠離自己,就是保證絕對安全的唯一辦法。
可夜懷央又怎麼會肯?兩人好不容易能夠攜手幷肩,是萬萬不會在這個時候離開楚驚瀾的。
「你放心,不過是去向皇后彙報些況,我心裡有數,不會出事的。」攀上楚驚瀾的肩膀,狀若輕鬆地笑道,「再說了,這好日子我還沒過夠,怎捨得離開你?」
雖然知道是故意油腔調地糊弄過去,可楚驚瀾對這副模樣實在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只得低嘆道:「央兒,此事胡鬧不得。」
「我知道啊,我辦事你還不放心麼?」夜懷央笑了笑,又踮起腳附到他耳邊,眼含,.,「等晚上回來了,我們試一試西施浣紗……」
說完一個閃就溜出了楚驚瀾的懷抱,站在幾步之外衝他眨了眨眼,然後就裊裊娜娜地回房了,楚驚瀾待在原地笑也不是怒也不是,一顆心被纏綿意塞得滿滿當當,先前那一瞬間閃過的想法早就淹沒在之中,不復出現。
要他放開又談何容易?
未時過後,霧霾稍散,一斜西照,千縷金穿過雲層灑落大地,爲潤的青石板路畫上了斑斑點點的淡妝,雖不見有多暖和,但至教人瞧起來歡喜。
夜懷央就在這時進了宮。
鎏金浮碧的東凰宮在經過雨霧的洗刷之後更顯得肅穆非凡,走到宮外便有宮前來引路,緩步行至殿中,腳下是一片刻著暗紋花瓣的白玉磚,宮那秀氣的小腳踏上去,似步步生蓮一般,氣質都清新俗了起來,不知皇后經過時又是怎樣一番景。
穩坐東宮如此多年,也該是有點希上的手段吧。
思緒飄渺之間已到了殿,宮福了福便退下了,夜懷央斂目上前,向重重綃帳的後方行跪拜禮,然而尊稱還未喚出來,帳一抹金燦燦的影晃得悚然一驚。
這不是皇后!
霎時屏住了呼吸,一口氣哽在嚨眼裡出不來咽不下,短短的幾秒腦海裡飄過了無數種那人出現在此的可能,尚未全部厘清,那人已踱步來到前。
「怎麼,見到朕如此意外,都不會行禮了?」
夜懷央連忙俯在了玉石地磚上,恭敬道:「臣妾參見皇上。」
「臣妾?」楚桑淮挑一笑,笑意卻未到達眼底,「你這份倒適應得快,看來當瀾王妃的日子要比當夜氏家主的日子好過多了。」
夜懷央攥了手心,委婉地自證清白:「即便臣妾心裡不願也無法逾越宮規禮儀,若堅持陋稱便是冒犯皇上,罪該萬死。」
楚桑淮角微微抿起,狹長的雙目盯著,從高挽的髮髻移到潔的額頭,停頓幾秒之後突然道:「抬起頭來看著朕。」
夜懷央依言照做,卻依然垂著眸,睫灑下淡淡灰影,宛如羽扇輕。
「爲何不敢看朕?」
「皇上聖顔,臣妾回避尚且來不及,豈敢直視?」
「哦?當真是這樣?」楚桑淮聲音略微上揚,冷不丁一步邁上前來鉗住夜懷央的下頜,然後猛地抬了起來,「還是因爲心虛才不敢看朕?」
夜懷央忍著痛輕輕開口:「臣妾不明白……」
「好,朕便說個明白,爲何裴元舒告訴朕瀾王擒殺岐王之時還帶了別的人馬,你寄與皇后的書信中卻隻字未提?」
他言辭犀利,每一個字都蘊藏著冷的鋒芒,教人頭皮發麻,那幾白得滲人的手指更是如同冰棱般在夜懷央的皮上,寒意沿著蔓延,寸寸結冰至凍住,帶來銳利的刺痛。
可夜懷央幷沒有中計,知道,楚桑淮這是在試探。
莫說裴元舒答應了不會將疑點給楚桑淮,即便沒答應,當時二人都在山澗之中,本沒有見到神策軍,以裴元舒那般中正耿直的子而言,斷不會信口胡說,思及此,夜懷央驀然抬眸,故作驚訝地說:「怎麼可能!當時除了影衛,臣妾幷沒有看到其他人啊!」
「是嗎?」楚桑淮好整以暇地著膩的臉蛋,森然低笑道,「那你們二人就肯定有一個在撒謊。」
夜懷央任他在自己臉上來去,一想起就是這雙手讓楚崢河至今昏迷不醒,心中怒意更添一層,面上卻風輕雲淡,幷保持著冷靜與他虛以委蛇。
「如此重要之事臣妾怎敢欺瞞皇上?若皇上不信,盡可讓裴大人來與臣妾對質。」
皇帝定定地看著,忽然話鋒一轉:「你很生氣。」
夜懷央心底大驚,不知自己竭力忍耐的緒怎會教他看出來,當下便覺得他深不可測到了極點,心念電轉間,明白此時再強力辯解只會造反效果,倒不如順著他的話說下去,方有可能取信於他。
「皇上一定聽過一句話,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臣妾這輩子都毀在了瀾王手裡,一心只想替您儘快鏟除他從而恢復自由,可您卻因爲裴大人寥寥數言就懷疑臣妾的忠心,教臣妾何以堪?難道這世上還有故意犧牲自己的閨譽、陷自己於這種境地的人嗎!」
越說越激,怒容也不加掩飾,一雙眸近乎是尖銳地看著楚桑淮,這本是大逆不道,豈料楚桑淮卻扯開笑了,語聲低嗄而森冷,猶如地府冥冥之音,教人心底生寒。
「那天你在這殿中哭得梨花帶雨,果然是裝出來的。」他緩慢地著的頸,每過一便似覆上了一層薄冰,令那凝脂雪爲之栗,「剛烈似火,才是你夜懷央的真面目。」
聞言,夜懷央輕輕揚起了螓首,目中一片坦然,心卻在劇,然而還未說話,楚桑淮又開口了。
「可惜你當時用錯了招數,朕最討厭哭哭啼啼的人,你越是這樣,朕越要把你許給楚驚瀾。」
他以爲自己裝弱是爲了勾起他們的可憐之心,從而免去嫁給楚驚瀾的命運?
夜懷央暗自鬆了口氣,說話卻更加強:「臣妾妄自揣度上意,自當此懲罰,如今一切既事實,多想無益,臣妾定當力爲皇上除去瀾王,撥反正。」
這番話說得楚桑淮龍心大悅,他似乎沒想到在強和辱之下夜懷央還能如此鎮定,把局面看得十分徹,幷將自己的求和忠心完融合,教他再也沒有懷疑的理由。
「夜懷央,你很聰明,又很狡詐,朕以前怎麼就沒有發現?」
楚桑淮徐徐近,鼻尖幾乎到的頸子,聞著那淡雅的蘭香,竟莫名覺得無比人。夜懷央按捺不,攏在水袖裡的雙手卻已攥,指甲盡數陷掌心,痛如刀割。
要忍耐,不能在這個關頭功虧一簣。
「不過你當銘記,這些手段可不要用錯了地方,否則,你們夜家就是第二個白家。」
了,低聲吐出一句話:「臣妾謹記皇上教誨。」
楚桑淮滿意地鬆開了手,掌間殘餘的力道將夜懷央摜得撲倒在地,待從冰涼的地板上爬起來,那道明黃的影已綃帳之後了。
「回去吧,最近無需你做什麼了,朕要親自跟朕的好皇弟玩一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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