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寧被宋傾城拿目直視，沒有流出不悅，眉里眼間的溫，不像是做戲做出來的。

“我生承業的時候，年紀不小了，原先以為這輩子不會再有孩子。”

程寧說著，不由緬懷起往事，話音落下，繼續道：“生產那年我大出，差點要了命，后來對這個唯一的兒子愈發看重，他父親平日里對他很嚴厲，我也想把他教知進退明得失的人，但結果并不如人意。”

宋傾城沒有接腔，卻從程寧的話里聽出來，程寧顯然清楚兒子的格，不像他自己在病房里自己說的那麼赤子之心。

郁承業為什麼要這樣哭給母親看，宋傾城猜到了大概，心里約有好奇，但因為程寧的份，不曾主和對方深談，無關乎瞧不瞧得起，只是郁家環境復雜，不想自己今晚的隨口之言在某一天影響到郁庭川。

程寧活了幾十年的人，多知道宋傾城的顧慮，沒有強迫和自己聊天，而是兀自道：“有些話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后悔和承業的父親重新在一起。”

“只不過，有的事錯了就是錯了，再后悔也無濟于事。這些年，我教導承業最多的，就是讓他踏踏實實過日子，不要去拿去搶不屬于他的東西，學會隨遇而安，在我這個母親面前，他向來乖巧，我說什麼他都會答應，但轉就忘得干干凈凈。”

不屬于郁承業的東西，指的是郁家的家業。

宋傾城聽到程寧這些話，自然而然想到郁庭川上，就像郁庭川從恒遠離職，不管郁庭川先前做得多好，在有些人眼里，他是郁林江生在外面的孩子，如今郁祁東醒了，讓出恒遠老總的位置，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結局。

程寧有短暫的停頓，然后解釋：“說這些不是在暗示什麼，確實只是我的心里話。”

“人年紀越大，越喜歡追溯過去的記憶，心態也跟著發生變化，幾十年前，我和林江再相遇，他的的確確是已婚狀態，我搶了別人的丈夫，并且生下一個孩子，這些錯誤的證據，不是爭辯兩句就能抹去的。”

“因為私生子的份，雖然承業上不說，我知道他心里有怨，要不然他不會想在郁家的事上一腳。”

宋傾城終于開口說了一句：“每個人的出，不是自己可以選擇的。”

婚出軌不是值得提倡的行為，在宋傾城心里，甚至有著很重的排斥，但是婚外的產，不能簡單用對或錯去評判，每個來到這世上的小生命，最初都沒染上善惡，有錯的是他們父母，不該讓孩子來承擔這部分的過錯。

如果可以自己選擇，恐怕沒有孩子愿意做私生子私生。

即便他/的生父富甲一方。

程寧默了會兒，又道：“三月的時候，承業好幾天沒回來，他被他二哥打得鼻青臉腫，躲著我不敢回家，以為我就不會知道他在外面干的事，其實不用我去打聽，自然有人會來告訴我。”

宋傾城安靜聽著，大腦里卻開始想程寧說這些的用意。

沒有誰會無緣無故朝陌生人敞開心扉。

或許這些對程寧而言，不是多麼忌諱的話題，但這樣娓娓道來，即便對方有所圖，也不算沒有用心。

“我自己生的兒子我了解，他不是那塊做生意的料。”程寧說：“他讀小學的時候，在老師眼皮底下，拿了家里吃不完的零食賣給同學，掙了錢自己跑去游戲廳玩游戲，腦子轉得快，不代表轉的也靈，家里給他買吃的，五塊錢一包的餅干，他賣給同學一塊五，每回去超市都拼命往購籃里搬零食，改天再拿去學校賣掉，還當自己坐的生意沒本。”

“孩子小的時候都頑皮，犯錯在所難免。”

宋傾城這樣講，不是偏幫郁承業，只是實話實說。

程寧聞言卻搖頭：“哪怕他長到現在，該犯錯的仍然在犯，他學人做生意，看著恒遠有個項目的設計圖紙好，拿了就給別的設計師參考，這種事他大哥或二哥在22歲的時候肯定不會做。如果真把恒遠給他，不用幾年就會被人騙得一無所有。”

因為知兒子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的格，現在他各種找事，不過是憋著一口氣，生怕恒遠不會更。

程寧已經很久沒有說過這麼多話。

如果旁邊坐的不是宋傾城，不會講出這些家事。

“說起來，庭川以前和我住過兩年，后來我有了承業，在我生下孩子半年后，郁老讓林江把庭川送回郁家，當時我以為林江的父親不喜我照顧庭川，怕我虧待孩子，后來林江告訴我，是庭川自己給郁老打的電話，讓爺爺來把他接回去。”

宋傾城聽到關于郁庭川的事，緒有所，程寧的聲音再度傳來：“不管怎麼說，承業理應和他二哥更親近些。”

程寧道：“有些事我是后來知道的，庭川那時堅持要回郁家，是因為他的妹妹，他母親過世的時候，他妹妹只有兩三歲，庭川的心思比較沉，他和我待了兩年，心里一直記掛妹妹，卻從來沒和我或者他爸爸提過。”

這番話說完，過了會兒，程寧的話頭一轉：“承業想要我手里的恒遠權，林江當初給我的時候，在合同里明確規定不允許我轉賣，所以這些年我都是給信托機構在打理，最近承業有意無意讓我換一家信托公司，我明白他在想什麼。”

說著，轉過頭看向宋傾城：“我這兩天正在聯系律師，接下來要是不出意外，我會把5%的權托管轉讓給庭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