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榕樹,長在河邊上,茂的葉子延到了河面,一眼不到頭,樹干部分用石欄圍了起來,旁邊還豎著一塊石碑,上書“姻緣天定”幾個大字,仿若還有詳解,只是字小看不清。但是大榕樹上掛著的紅綢香包卻極是耀眼。
一個懷著孕的小娘子雙手合十閉著眼對大榕樹許愿,的邊站了一個青衫男子,想來是的相公,正踮著腳往樹上掛寫著字的紅綢緞。
時雍乍一看到小娘子時,還差點以為這是錦城王的“心頭好”,多看幾眼方才明白過來。
“爺,看什麼?”
趙胤將手過來,輕攬住時雍的腰,一副云淡風輕的樣子,有些刻意的淡定,側影稍顯局促。
“沒什麼?”
時雍輕笑,“爺在羨慕別人?也想去掛,又不好意思?”
趙胤冷眼看,“怎會?”
時雍拉住他的胳膊,“那你陪我去掛一個吧?”
趙胤:“稚。”
時雍好笑地掃他一眼,“反正稚的是我,又不是你。丟的是我的人,也不是你。”說著,又往后看一眼,“要是王爺不愿意,我讓謝放來幫我也是可以的……”
趙胤的臉瞬間涼下來,剜了剜謝放,“阿拾想在上面寫什麼字?”
時雍笑盈盈地道:“爺想寫什麼,就寫什麼。夫唱婦隨。不過,若是王爺不嫌麻煩,我倒是可以隨便求個一帆風順、二龍騰飛、三羊開泰、四季發財、五福臨門、六六大順、七星高照、八方來財、九九同心、十全十……”
這隨便?
春秀和子兩個小丫頭都笑了起來。
謝放無端蒙不白之冤,本想笑一笑,想到主子的冷眼殺,又生生把笑容收了回來。于是,他的面頰上就變了一個扭曲而古怪的弧度……
趙胤恰在這時回頭,看到他的表,臉一沉。
謝放立馬端正地站好,看著他,“爺……”
趙胤若有似無的哼聲,“銀子。”
平常趙胤上是沒有錢的,別說銀子了,連錢袋都沒有。謝放聞聲,趕將錢袋子掏了出來放到主子的手上,一也不敢再,生怕再遭到主子的嫌棄。
時雍輕瞥他一眼,做個鬼臉,拖著趙胤就去大榕樹下擺著的賣紅綢香包掛鎖的沙彌。
在趙胤過往的歲月里,這樣的事,他是想都沒有想過的,因此,走過去的模樣,還有些半推半就,越到攤前越是躊躇,腳步遲疑——
時雍卻偏生不肯饒他,拖住胳膊就了進去。
“小師傅,紅綢怎麼賣?香包呢?”
小沙彌扭過頭來,看到是個笑盈盈的小娘子,臉上更多了些笑容,“紅綢一條二十文,香包要五十文。”
時雍問:“給寫字麼?”
小沙彌指了指桌案上的筆墨,“施主可以自行書寫,若是由小僧代筆,要格外收五文。”
時雍嘖了一聲。
“小師傅好會做生意呀。”
小沙彌臉頰微微一紅。
出家人最怕人家說他六未凈,紅塵未清,好阿堵之。于是,小沙彌吭哧吭哧地道:“鄙寺所得錢財,皆為修葺寺廟和接濟流民所用,絕無貪墨。鄙寺的姻緣樹也極為靈驗,你看,剛才那對夫婦便是來還愿的……”
時雍故意看向趙胤,“原來是姻緣樹啊?夫君,可是我們已然婚,不缺姻緣,好可惜呢……”
一聽夫君,小沙彌就知道說錯話了,又道:“求財也是可以的,寶相寺的菩薩,無不能應。”
時雍笑出了聲來。
“,就沖小師傅這麼會說話,今日這尊樹神,我們定要拜一拜了。”
又輕輕扭頭看趙胤,“夫君,我們要綢帶,還是要香包?”
綢帶是直接將字寫在上面,而香包是有一些油紙,將寫好的東西塞進去,一并掛在樹上。
趙胤彎腰拿了一個,神平靜地看了看,對小沙彌道:“綢帶、香包,各十。”
小沙彌錯愕:“啊?”
時雍也有些吃驚,“做什麼呀?又不能吃……”
趙胤道:“一帆風順、二龍騰飛、三開泰、四季發財、五福臨門、六六大順、七星高照、八方來財、九九同心、十全十。不得要十條麼?”
“噗!”
時雍低頭笑了笑,越發明白子為何總是容易被男子欺騙了。試想一下,就趙胤這種寵法子,心再強大的子也把持不住啊?一旦淪陷,可不就被吃得死死的了嗎?
“好。依你!”
時雍看著小沙彌看過來的綢帶,將筆遞到趙胤的手上。
“夫君,你來寫吧?我的字不好意思讓樹神笑話……”
趙胤嗯聲,提起筆,“磨墨。”
時雍笑盈盈地接過墨條,在硯上輕磨,然后低頭看趙胤的字。
他沒有寫二人的名字,而是以“黑子他爹娘”來落款。
時雍看得眉開眼笑。
夠謹慎的!
不愧是錦衛指揮使出的趙大驢。
小沙彌看看趙胤的字,又抬頭看看他和時雍。
“夫人這麼年輕,竟然已是有了孩兒?”
時雍剛說一聲“是呀”,大黑的腦袋就了出來,時雍著它的腦袋,笑瞇瞇看著小沙彌。
“它就是。”
小沙彌驚呆。
時雍已然笑著轉頭,看趙胤掛紅綢和香包去了。謝放和白執原本想要幫忙,他卻不肯,十條綢帶,十個香包,全由他親手掛在了大榕樹上。
他是個做事仔細的人,不肯掛在別人掛過的地方,且一定要掛在高,一來一去很是細致,等他做好這一切,又檢查一遍,這才皺眉回頭看著時雍。
“阿拾看看,可好?”
時雍朝他豎了個大拇指,笑得見牙不見眼。
“夫君,最好。”
“走吧。”趙胤不耐夸,尤其眾目睽睽下,時雍的熱與他斂的子不符,趕抓了子的手,避開那些從四面八方看來的視線。
時雍也不他,“現在我們去哪里?”
趙胤了日頭,“夫人,還要去逛?”
“來都來了……”時雍拖著嗓子,拉住他的胳膊就往前走,“當然是要逛的呀,我準備了那麼多香燭,還沒有把菩薩都拜完呢。”
時下的寺廟沒有商業化氣息,香火和紅綢香包已是時雍見到的唯一的收費項目,若是想買個什麼紀念品,那是絕對沒有的。
不過,時雍最關心的還是車長史。
“長史大人,方才我同王爺掛綢帶那一畫,可有記下?”
車固心里已然罵了千遍萬遍,對于大庭廣眾下做畫師畫簡畫記錄的行徑,他心十分拒絕,上卻不得不乖順應附。
“回夫人的話,都記下了。”
時雍看得出來這老兒不喜歡自己。
不過,這不重要。
只要喜歡車長史就夠了。
“多謝多謝,回到錦城記你大功一件。”
車固嚨一陣鯁,差點卒在當場。
王爺都沒有開口,這王妃便是想賞就賞,實在不知禮數,實在是不堪目,實在是讓他想要捶足頓……卻又不敢。
時雍瞄著他,笑不可止。
兩人拾階而上,趙胤嘆口氣。
“你何苦捉弄他?”
時雍看著站那兒不的車固,看著大榕樹的方向,“王爺此言差矣。我這是重用車長史。為了讓他千古留名呢!”
唉!
趙胤喟嘆,“不等車長史留名,本王怕是要千古留名了。”
時雍哦一聲,抬頭,“王爺留什麼名?”
趙胤哼笑:“罵名。耽于酒、荒無度、數祖忘典,不事政務……”
“哈哈……”
時雍干笑兩下,還沒來得及說話,只覺得眼前突然一暗。
一頂輕紗織就的大帷帽從頭頂罩了下來,將熾烈的擋在了外面。
“天熱了,回吧。”
時雍挪了挪帷帽,瞇起眼看了看遠近風景,有些憾地道:“咱們再去看看靈蹤塔就走?”
“好。”
這些日子,趙胤總是依著時雍,正如所言,家中瑣事,全聽的。故而,哪怕烈日如炙,行走在下汗流浹背,哪怕趙胤并不喜歡這樣閑逛,他仍是依了時雍,在寶相寺四都瞧了一遍。
“爺……”
走出寺門的時候,之前興高采烈的時雍,整個人都蔫了下來。
“我有些不舒服——”
趙胤沉下眉,連忙扶住,“哪里不舒服?”
時雍做了個嘔吐的作,著心窩,額頭有虛汗浮起。
“哪里都不舒服,想吐,冒酸,發昏……眼前,眼前好多小星星……”
這是一種類似貧發作又似中暑的癥狀,時雍心里頭很清楚,自己可能是要暈厥過去了,連忙死死地揪住趙胤的袍,頭昏眼花地朝他恍然發笑。
“我錯了,不該不聽你的話……我可以是被太曬暈了……爺……我……要暈了……”
天眩地轉襲來,時雍整個人在趙胤的懷里。
“阿拾!”趙胤張地抱起,飛快地上了馬車,大聲謝放。
“快馬去驛站,找諸老!”
褚道子自漠北歸順趙胤以后,就算是他的人了。這次離京,雖然時雍很希他能留下來陪伴陳嵐,這二人名不正言不順,陳嵐又是一個極其講究規矩的人,沒有了時雍在中間周旋,也沒有了疫的牽絆,別說讓他們在一起,連見面都不易。
如此,他也就跟了過來。
……
時雍醒來的時候,暮四合,天邊已收住了最后一霞。
睜開眼,就聞到食的香味,而眼前是趙胤俊的臉。他守在床前,握住的手,半時半刻都舍不得松開,眼睛落在的臉上,已不知看了多久。
“醒了?”
“嗯。我這是怎麼了?”
時雍疑的目轉向帳頂,四看了看,又收回來盯著趙胤,“師父有沒有說,是什麼病癥?”
趙胤神古怪:“沒病。”
時雍明顯能覺到他握住自己的手了。
心里一驚,突然有點害怕,“你在瞞我什麼?難不是……絕癥?”
趙胤安靜了好一會,定定看著,眼睛熱辣辣的,直到把時雍看得心底發慌,連怎麼代后事都已經想好了,這才聽到趙胤的輕笑聲。
“你有孕了。”
“啊?”時雍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你說什麼?”
趙胤低頭,吻在的邊,“阿拾有孕了。你懷上了我們的孩兒?”
時雍愣愣地看了他片刻,一癟,突然就苦了臉。
趙胤握的手,“怎麼了?難道阿拾不愿意……”
“不是不愿,我是難……”時雍整個子轉過來,撲趙胤的懷里,將他的脖子抱得的,嚇得趙胤一也不敢,生怕到、傷著。
“我心里頭難,連我都懷上了。嬋兒仍然沒有消息,上天不公,上天不公哇!”
趙胤頓時明白了過來。
等作夠了,這才抬起手來輕的面孔,低垂著眼寵溺地看著,哄著。
“阿拾懷著子,切不可傷心,累及孩兒。”
“你就只顧著你的孩兒,不顧我了是不是?……哼,男人!驢就是驢,沒良心的東西!”
時雍癟著點頭,整個人無端就變得氣了起來。
趙胤:“……”
嘆息一聲,趙胤無奈哄他。
“阿拾錯怪為夫……”
“是!我錯怪了男人。男人不是驢。至,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像你一樣的驢。”
呵!趙胤的臉,低笑一聲,“阿拾在夸贊本王威風?”
“呸你可要點臉吧。”
聽到旁邊有小丫頭輕笑,趙胤這才想起子還在房里。
他清了清嗓子,正說道:“今日在寶相寺,阿拾不是也為好姐妹求告了菩薩?”
時雍又點點頭,表好看了一些。
“王爺是說,是菩薩靈驗了?那嬋兒是不是也有了?”
這是一種好的想法。
趙胤不愿意再胡思想,又是好笑,又是好氣,無奈地低頭哄著:“無須著急,與陳蕭年歲尚輕,婚也不久,很快就會有的……”
“你懂什麼,陳蕭府上又添了好多小娘子……”
時雍嗔怨地看著他,那目刺得好像收納小娘子的人是他一般。
趙胤說什麼都不是,只好沉下臉來,逗,“這個陳蕭,既令本王的王妃如此難,那本王索人宰了他干凈——”
時雍啐他一聲,剛要說他學會了不要臉,把當三歲小兒來哄,便見春秀笑盈盈地走進來。
“王妃,王妃,白大人說,這是軍驛呈遞而來,京城的喜報……”
喜報?
時雍神微變,由驚到喜,猛地從床上驚坐而起。
“什麼喜報!?快他進來。”
趙胤彎腰扶,暗自一嘆。
春秀跟在時雍的邊已是有小兩年了,早已識得一些字,因此那公文上的“喜”字,是看得真真切切的,聽了令,匆忙去請白執。白執早已等在門外,只是王妃未醒,他外男不便進而已,聽到時雍的聲音,他迫不及待地沖了進來。
“王妃,喜報,喜報,快……請過目。”
既然是遞給時雍的東西,自然是的信,趙胤順手接過來,沒有去拆開,直接遞到了時雍的手上。
信有封口,看印來自誠國公府。
時雍拆信的時候,激得手都在抖,心里不停地祈禱。
拆開一看,果然是烏嬋有喜。
“夫人腹中麟兒,已一月有余,由通寧公主親自診脈,想是不會出錯,嬋兒怕王妃憂心,我務必快馬加鞭往南傳出喜訊…………此去錦城山高水遠,想必王妃與王爺收到信時,已離錦城不遠……”
如果他們沒有在路上逗留,而是順著運河而下,再進長江乘船走水路,這一個多月的時間,確實是離錦城不遠了。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
時雍這會腦子里一直在掐算日子。
嬋兒有孕一月有余?
那豈不是在他們離京前那些日子有的?
時雍眉開眼笑。
“好哇!這家伙告訴我說,陳將軍累啊忙啊,無暇顧及著……看來這百忙之中,也沒有忘了造小人嘛。春秀,給我準備筆墨,看我不去信,一。”
春秀喜滋滋地應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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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一整個劇,就沒有分章,兩章合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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