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笑問白空間中如巽風一般流轉回。

李青山突然有些無言，他并不是眼前這一位要等的人。

石猴又放下捂眼的猴爪，目中出兩道華，照徹這無盡的白，上下打量了李青山一番，大失所：“原來不是啊！”

李青山搖搖頭：“不是。”

石猴抖擻子，站了起來，仍只到李青山脯高，赤紅猴臉，棕黃猴，一張標準的臉雷公。若非有三頭六臂，簡直和山間的野猴子沒半分區別。

然而或許在這無界呆的太久了，李青石只覺得從未見過如此靈鮮活的事，幾乎瞧的挪不開眼睛。

“閣下便是通風大圣獼猴王？”

獼猴王舒展頎長的猿臂，一把揪住李青山的領子，拉到眼前，昂著腦袋，呲牙咧的道：“你小子是誰，竟敢敲本大圣腦袋？”

李青山覺得甚是稽，若非知道對方的份，簡直有一腳踢死這死猴子的沖：“我是……”

“等等！”

李青山正解釋，獼猴王忽然打斷他，用另一只手堵住他的。然后放下捂住雙耳的猴爪來，猴耳微微了一下，笑道：“你李青山，九州清河府臥牛村人氏，是也是不是？”

李青山只有回答：“是。”

“嗯，算你老實，沒有欺騙本大圣！”

獼猴王滿意的放開手，還幫他整了整襟，撣了撣莫須有的塵土。舒展六只手臂，三個腦袋同時打了個哈欠，看起來睡的舒服極了，一點沒有囚徒的模樣。

“……”李青山無語，我為什麼要撒這種謊？

獼猴王六只手臂同時恰著腰，又傲慢的問道：“我再問你，你來這里做什麼？”

“我……”

“等等！”

獼猴王又打斷了他，搖晃了一下三顆腦袋。咚的一聲撞在一起，三頭六臂又合為一頭兩臂。

唯有六只耳朵相互重疊，耳尖同時著，似乎在傾聽著什麼。恍然道：“哦，原來是牛老哥讓你來的！那倒是我錯怪你了，這麼說來，你就是八弟嘍？”

李青山默然點頭。

獼猴王親切的拉住他的手：“八弟，你怎麼不說話？唉。剛才五哥我不該對你那麼兇，嚇壞了吧！”努力舒展猿臂，安的了李青山的腦袋。

李青山瞇起眼睛，對著獼猴王一雙靈慧黠的猴眼，時間仿佛慢了下來。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張開：“我……”

“等等！”

李青山暴怒，還讓不讓人說話了！？這是什麼品種的逗比！？

獼猴王忽然消失，又憑空出現在李青山腦袋上，抬頭，猴尾高高豎起。像是一旗桿，傲然宣布道：“我乃六耳獼猴，善聆聽，能察理，知前后，萬皆明！”

李青山心中一凜：“六耳獼猴？不管了，我要踢死這只死猴子！”

獼猴王輕輕躍，避開李青山連續的抓取，腦袋忽然倒垂下來，笑嘻嘻的道：“你可以我六耳哥！還有。不準在心里說六耳哥的壞話！六耳哥什麼不知道？”頓了一頓：“六耳哥什麼都知道！”

李青山有一種深深的無力，突然覺得同這種家伙一起造反好沒有希，幾乎維持不住這“非想非非想定”。

“六耳哥，你這麼逗比。你家里人知道嗎？”

“我家里人？你說的是，大哥，二姐，三哥，四哥，小六。老七，對了，現在還要算上八弟你！”獼猴王掰著手指，一個個數過來。

李青山心中一，想起了小安，溫言道：“六耳哥，你能不能……”

“不能，六耳哥喜歡站在哪里，就站在哪里！喜歡坐在哪里……”獼猴王一屁坐在李青山頭上：“也是一樣！”

李青山心里那點溫脈脈頓時煙消云散，跳腳大罵：“死猴子，你給老子滾下來！”

“嘰，沒大沒小！”獼猴王也怒了：“你再罵一句，我就要拉屎放屁了！”

“六耳哥，有話好說！”

李青山瞬間就慫了，人家要打要殺他不怕，反而會激發出他的戰意來，但現在這種狀況，他還真有點慌。

獼猴王滿意翹起二郎：“這還差不多。”

李青山豈能服氣，心中一：“六耳哥，你既是無所不知，無所不曉，方才怎麼錯把我當了別人，那什麼‘悟空’！”

獼猴王顧左右而言他：“這個嘛……是你聽錯了，我是問你‘悟空’了沒有，在這無界中怎麼能不悟空呢？嘰，不說這個了，大哥讓你找我，是有重要的任務代給你！”

李青山也端正：“什麼任務？”

“天地大劫將至，大哥卻被困在九天之上。現在最要的便是讓二姐出來主持大局，先把那頭石獅子從水里撈出來！”

李青山訝然：“二姐！覆海大圣蛟魔王！？”而那頭石獅子，說的必是歸墟中的移山大圣獅駝王，不知另外一個自己，是否見到了。

“不錯。”

“二姐在哪里？”

獼猴王沒有直接回答，豎起六耳，傾聽了好一陣，狠狠的吐出兩個字：“龍冢！”

“龍冢是什麼地方？”

“龍族的祖墳，所有真龍在將死之時都會回到那里等死。”獼猴王憤憤不平的道：“天宮那些混蛋真是惡毒，竟把二姐關在那種鬼地方！”

“我要怎麼到龍冢去？”

“只有一個辦法。”

“為真龍。”

“我明白了！”

李青山沉片刻，如果他猜的沒錯的話，想起了最后一重神變，便是“真龍變”。

真龍，凰，麒麟，靈，對應傳說中的四靈，自天地開辟以來便已存在的天生神靈。

“然后呢？”

“然后……”獼猴王又仔細傾聽了一陣兒，又把混天大圣鵬魔王與驅神大圣禺狨王的所在，一一告訴了李青山：“只要把這些告訴二姐就行了，剩下的你都不用心。”

若再加上九天之上的牛哥，龍冢中的“二姐”，以及他這個六耳哥。六位大圣的所在全都明了，卻還差著一位。

于是李青山若有所思，不懷好意的問道：“那麼，六耳哥，還有一位呢？”

獼猴王豎著耳朵，聽了又聽，抓耳撓腮：“這……他家里有事，你不用管了。”

“可你們不就是他‘家里人’，你們都被困了，他在哪？”

“這個……”獼猴王無言以對。

“他不會是當了……”

“閉！”獼猴王惱怒，呲牙咧。

李青山毫不威脅，又問道：“你們當初為何被鎮？”

獼猴王驀然睜大眼睛，急速的來回轉，忽然一聲怪，躍然而起，形變大，百丈，千丈，萬丈……直至充斥整個白空間，掙扎著，咆哮著，戰天斗地！

鐵圍山轟隆隆的搖晃，整個地獄道猛烈震。

鄉臺塌，黃泉路斷，忘川逆流。

六道回與三千世界皆波及，產生了諸多地震山崩，暴雨洪流。大風摧折巨木，在海上掀起滔天巨浪。

平等王陡然變了，只要還未能“煉虛合道”，真仙也并非不死不滅。

十方帥相視一眼，皆有退之意。若非平等王在此，早已作鳥散。

地藏王菩薩安忍不，默默誦念經文，似是安又似是鎮。

李青山站在這風暴的中央，著這不可思議的力量與威能，那終歸不是普通的野猴子，而是“通風大圣”。

憑他六次天劫的修為，本微不足道，哪怕只有一縷“微風”，就足以抹去他的存在。獼猴王即便是暴怒之極，也未傷他分毫，大約是因為那一聲“八弟”吧！

李青山明白，他只是太傷心了。

過了許久，或許是地藏王菩薩的經文起了作用，獼猴王漸漸平靜下來：“不要再多問了，我也有知不道的事！”向李青山出平原一樣廣闊的猴爪：“到我手心來，我送你出去！”

李青山躍上獼猴王的掌心：“你……”這次獼猴王沒有打斷他，他卻不知該說什麼好了。即便是了大圣，也一樣會痛苦嗎？

獼猴王道：“青山，你在此間領悟的一切，我都將之轉化為‘信風’，到了外面就不必重新領悟了。”

“好。”李青山點點頭，這將是極大的幫助，恐怕諸多真仙羅漢也沒有這樣的待遇，卻沒有開口道謝。

獼猴王滿意的笑了：“你要相信，我們與天上那些家伙不同！”

李青山知道他所說的“我們”也包含著那一位，點點頭：“我相信！”

獼猴王心又開朗起來，嬉笑道：“那就對了！”然后鼓起兩腮，用力一吹。

呼——

李青山覺突然輕的沒有一一毫重量，被一大風托了起來，乃至為風的一部分。

一下飛越了這白天地，越過鐵圍山，越過了閻羅殿，瞧見了那個來追殺他的閻王。

平等王若有所覺，抬頭張，卻沒瞧見他。

還瞧見那個鄉臺前收門票的大鬼，被在傾倒的鄉臺下，正嗷嗷的慘，不由微微一笑。再一轉眼，已經離開了地獄道，重回人間道。

無界中，獼猴王形漸漸小，幻化出三頭六臂，捂眼、捂耳、捂，不見、不聽、不言，卻黯然垂淚，滾落臉頰，凝結石。

“悟空，為什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