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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尋千山》第97章 番外3·秦云裳

 一般人轉世,神魂多有些變化,忘記前塵會現在魂魄之上。

 但程秀的神魂卻似乎沒有過任何變化。

 薛子丹不由得多看了一眼,給程秀包扎好傷口之后,慢慢道:“你也別擔心了,他沒什麼事兒,這些年你不是在找人就是去天機宗,好不容易見一次,”薛子丹轉頭看過去,“去喝個酒?”

 “他當真沒事?”

 秦云裳知道薛子丹不是無緣無故邀請喝酒的人,眉頭微皺,不由得多問了一句,薛子丹面幾分不滿:“你可以懷疑我的人品,不能懷疑我的醫。”

 “這話你同你祖父說去。”

 秦云裳一聽,便放下心來,直起吩咐旁人:“照顧好程公子,走吧。”

 說著,兩人一起往外走去,等秦云裳走遠,弟子把旁邊雜收拾好,替程秀蓋上被子,也退出了大殿。

 程秀慢慢睜開眼睛,他轉頭看了一眼外面,靜默了許久。

 薛子丹,現今藥宗宗主,當年琴雨都為之稱贊的天才制毒宗師。

 和如今鳴鸞宮宮主秦云裳……

 倒也般配。

 程秀想了想,掀了被子起,從桌邊了張紙,咬了拇指寫了一道符,上便往外走了出去。

 他這一作,立刻驚了還在屋檐上和薛子丹一起喝著酒的秦云裳,秦云裳忙道:“不好,他要跑。”

 “慢著慢著,”薛子丹,“他跑他的,你急什麼?”

 “可是……”

 “給他走吧,”薛子丹嘆了口氣,轉頭看了一眼秦云裳,“你剛才也說了,他脖子上掛著寫著你名字的鏈子,那條鏈子和你當年送他的一模一樣,但是又不是當年那條,可見這鏈子是他自己做的,他必然還記得前塵往事。記得前塵,卻十幾年不來找你,你沒想過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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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為什麼?”

 秦云裳喃喃,薛子丹想了想,只問:“我聽說,當年程秀是合歡宮里脾氣最張揚的一個人,生來天之驕子,順風順水,最后唯一一次逆境,他就送了命。”

 聽著這些話,秦云裳默不作聲喝了口酒,薛子丹慢慢道:“他和你、向晚不同,他從來沒低過頭,如今轉世過來,便是個三靈,資質不好,修為不夠,怕他自己都厭棄自己,更不想見你。人總想用自己最好的一面見心的人,更何況是程秀這種天才?”

 “我明白了。”

 秦云裳點頭,面上多了幾分堅定。

 薛子丹轉頭看:“你明白什麼?”

 “是我疏忽了,我該陪他長才是。”秦云裳放下酒壇子,頗為欣,“我果然是他心的人!”

 薛子丹:“……”

 【4】

 想明白程秀的顧忌,秦云裳立刻著手去調查他現下的況。

 然后就知道了這一世程秀的境,生在農家,又差,進了個小宗門,還因為“資質太好”被宗門嫉妒。

 看上去真是凄凄慘慘。

 秦云裳想了想,立刻就找到自己屬下的屬下的屬下……通了點關系,變個煉氣期名云云的小修,進了雷霆門。

 這時候程秀已經回到雷霆門,上次趙鳩被一頓收拾后,雷霆門上上下下都知道程秀有一個不得了的后臺,他一回去,對他態度轉變極大,門主哭著喊著想把兒嫁給他,氣得程秀連夜離宗——

 又為了一些進境的合法資格折了回來。

 但不管怎樣,雖然沒有為掌門婿,但程秀依舊了雷霆門的當紅人,直接進門,為大師兄,開始去挑選新門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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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之中,他一眼就看見了被掌門關照過走后門進來的秦云裳。

 秦云裳改頭換面,覺得自己萬無一失,但程秀還是一眼就看出來的真實份。

 他的名帖不說話,秦云裳眨了眨眼,一臉無辜:“師兄?”

 “這個不要。”

 程秀立刻轉頭同旁人吩咐,秦云裳一看,當即往程秀撲了過去,一把抱住程秀的大,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帶雨:“師兄!不要,你不要這麼對云云!云云是全村的希,你要是把云云趕回去,云云就不活了!”

 “你放開。”

 程秀被秦云裳抱著,臉頓時紅了起來,激道:“你別我。”

 “不,我不放,你要趕我走,我不能放!”

 “來人!把拖走!”

 程秀大喝,兩個弟子立刻沖上來拖秦云裳。

 秦云裳怎麼可能讓兩個普通弟子拖走?但做戲要做足,這兩個弟子一抓就開始哀嚎:“疼疼疼!兩位師兄,好疼啊!”

 “放手!”一聽這話,程秀立刻大喝,將兩個弟子罵走,“不會輕點嗎?!”

 拖人的弟子有些發懵,他們本沒有用力啊?

 程秀見旁邊人拖不走,就親自上手。

 可不管他怎麼用力,秦云裳都紋,兩人較勁半個時辰,程秀氣吁吁,秦云裳淚眼汪汪。

 程秀沒有力氣了,他盯著這個抱著自己大著氣道:“你力氣怎麼那麼大?”

 “對不起師兄,”秦云裳吸了吸鼻子,“我以前修過千斤禪,您拉不開的。”

 程秀:“……”

 他嗝屁這幾百年,學過的東西真是太多了。

 【5】

 拉不開,拖不走,他也想清楚,秦云裳想留下,他是趕不走的,只能咬咬牙,讓人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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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那天開始,雷霆門就知道,程秀多了一個慕者。

 那個云云的小師妹,對程秀一見鐘,不管程秀脾氣再大,在冷漠,這個師妹都能堅持著跟在程后,笑瞇瞇喊:“師兄。”

 一開始程秀還想趕走,但想到當年秦云裳那勁頭,秦云裳決定的事,自己作死都不會離開。

 于是他也沒想著故意做什麼,既然裝一個小師妹,他就裝不知道,看一個鳴鸞宮宮主,能在這里裝小師妹裝多久。

 他沒有刻意為難,但也不有意接近,就像對待一個普通師妹,只是偶爾看了肚子、忘記拿東西,會悄無聲息買點糕點,替帶上。

 這點小細節,秦云裳自然察覺,便故意總是出簍子,讓程秀來幫忙。

 程秀離去時,從來不懂這些彎彎道道,后來轉世重生,也只一心修煉,哪里看得出秦云裳這狐貍的小伎倆。

 只能是一面暗暗幫著,一面想不明白,都這麼多年了,怎麼秦云裳還是這麼冒冒失失,這是怎麼當上鳴鸞宮宮主的?

 幫著幫著,程秀自己都沒發現,他對秦云裳越發親近起來。

 秦云裳本來也是滋滋著程秀照顧,直到兩人一起跌境,假裝傷,想一下程秀的照顧。

 而程秀見傷,也沒多想,直接幫把上卸去,替認真藥。

 他毫無顧忌服那剎,秦云裳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此刻不是秦云裳,是云云。

 只是這一世程秀的一個小師妹,而程秀,明顯對這個師妹已經超出了普通之

 那程秀……

 還喜歡秦云裳嗎?

 這個問題浮現上來,秦云裳整個人是懵的,呆呆坐在原地,等程秀幫上好藥,便發現緒明顯有些不對。

 他愣了愣,想問點什麼,又終究沒問,只道:“你還好吧?”

 “啊,”秦云裳反應過來,連忙點頭,“沒事。師兄,你也累了吧?”

 勉強笑了笑:“先休息吧。”

 說著,便背對著他,轉躺了下去,仿佛不想再看見他一般。

 程秀抓著藥瓶,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他想著方才在那只狼妖爪下自己笨拙的作,一時有些難

 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他的刀更快,他不可能讓那只狼妖傷到秦云裳,哪怕他知道這是秦云裳故意傷,可他不能接的是——

 他攔不住。

 是不是失了呢?

 見過了那麼多優秀風云的人,過了那麼多年,程秀早已不是天之驕子,早已不是記憶中的樣子。

 失去了回憶的環,看到如今真正程秀的模樣,是不是開始意識到,他沒有那麼好,也不想再喜歡他呢?

 這些念頭讓他有些煩躁,他低低應了一聲,只道:“我去守夜。”

 說著,他站起來,坐在門口。

 晚上月很明亮,他仰著頭,忍不住想當年他最初見到秦云裳。

 那時候還是個孩子,過得不好,他早已名,看著被鳴鸞宮的人欺負,便一腳一個踹走了欺負的人。

 然后他把拉起來,突然就哭了,他嚇得六神無主,給了個小泥人。

 孩子看著小泥人,愣了愣后,慢慢笑起來。

 從那以后,總是來找他,那時候剛好是他最傲氣的時候,合歡宮總有人來打擂,師兄師姐不便出手,他又是個暴脾氣,他總是贏,每次贏了之后,就會看見一個小姑娘,從窗口、人群后、樹后跑出來,滿眼都是他,認真夸贊:“程……程師兄好厲害!”

 一開始他沒放在心上,可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便將這種夸贊當了一種追求。

 每次拔刀,每次贏,等回來,他都下意識想后,聽那一句——好厲害。

 一開始是程師兄。

 后來是程哥哥。

 再之后,是秀。

 不懂什麼是矜持,追求一個人肆無忌憚。

 他一開始怕是一時興起,后來卻也覺得,哪怕是一時興起,他也要讓這份“興起”變長長久久。

 因為他是程秀,天之驕子,火云刀程秀。

 他有足夠的資本和驕傲,去留住這個人。

 所有人都覺得,是秦云裳追著他,可他們不知道,其實這份里,是他一直患得患失,在等著秦云裳。

 可如今他不是火云刀,不是那個天才,他和秦云裳云泥之隔,又怎麼配得上

 他該再努力一點。

 他想,再快一點,站回邊。

 他暗暗起拳頭,想到了那個洗骨伐髓最快的辦法。

 凰山上,巖漿淬骨,烈火重生。

 而這個辦法,九死一生。

 秦云裳在,不可能讓他用這個法子,他得早點支開,才有這個機會。

 這樣想著,等到第二日,他領著秦云裳一起走出境。

 等出了境,兩人回到宗門,秦云裳看上去興致不高,一直悶悶不樂。

 程秀送到門口,看了一眼,想了想,只道:“,我要單獨出去一趟。”

 聽到這話,秦云裳轉頭看他,有些茫然,程秀抿了抿,輕聲開口:“你……等我回來。”

 “你去哪里?”

 說著,秦云裳反應過來,趕道:“我陪師兄一起去!”

 “不必,”程秀拒絕,借著不打算暴份的的現理由,“此行危險,你修為不夠只是拖累,我自己去就好。”

 “可……”

 “等我回來,”程秀抬眼看,頗為認真,“我回來,便……如你所愿。”

 秦云裳一愣,隨后反應過來,這句“如你所愿”,是什麼意思。

 如“云云”所愿,那……

 “秦云裳呢?”

 下意識出口。

 程作一僵,隨后有些茫然,秦云裳這話出聲,便意識到不對,趕笑起來:“那個,我看師兄頸上鏈子寫著這個名字,忍不住多問一句。”

 程秀聽著,看著眼前人帶了幾分忐忑的眼神:“你回來,同我在一起,那這個鏈子的主人,師兄忘了嗎?”

 程秀抿,沒想到秦云裳會這麼問,他一時有些不知道怎麼回答。

 秦云裳慌起來,忍不住道:“聽聞師兄之前被大能所救,這世上名為云裳,又化神期以上的大能僅有鳴鸞宮宮主秦云裳,聽聞秦宮主一直在等人轉世,師兄難道沒想過,自己就是那人嗎?”

 “我……”

 “秦宮主當年為了復活他,卑躬屈膝忍兩百年,豁出命和碧神君拼死廝殺,又獨等待兩百年,若等的人是師兄,師兄沒有想過,與我在一起,秦宮主怎麼辦?”

 “可是……”

 “程秀,”秦云裳越說越委屈,退了一步,盯著面前年,“你怎麼能這麼狠心?我和你認識才多久,你就能移忘記舊人?是了,三百年,于你只是彈指一瞬,可你知道對于秦云裳來說,三百年意味著什麼?等著你盼著你,你轉頭不過經年就能喜歡上新人,你對得起……”

 “你先冷靜一下!”

 程秀見眼含熱淚,越說越沒譜,趕忙打斷,急道:“不是你先要裝云云接近我嗎?怎麼能說我移呢?!”

 這話一出,兩人都愣了,兩人四目相對,片刻后,程秀先覺得有些難堪,扭過頭去:“那個,其實我一開始就認出來了。”

 秦云裳說不出話,想到之前演過的一切,只覺臉皮寸寸碎裂。

 尷尬難堪一起涌上來,突然很想逃離這里。

 程秀低著頭,結著解釋:“我本來……想讓你走,但是趕不走,那只能先留下來。”

 “為什麼不揭穿我?”

 秦云裳終于緩過來,低著頭追問。

 程秀不敢看,聽著的話,他也不敢出聲。

 秦云裳吸了吸鼻子:“算了,不說也罷,反正你活著就好,我也沒什麼好求的。”

 聽到這話,程秀想到剛才的言語,慢慢抬眼看

 和他記憶中區別已經很大了,比記憶中的、狡猾、有魄力,經歷那一切,他早已經在無數傳說和話本里聽聞,正是因為聽聞,才覺得虧欠和不安。

 “對不起。”

 他開口,秦云裳轉頭看過來,就聽他有些沙啞道:“是我無能,這三百年,讓你費心了。”

 秦云裳一愣,就看見程秀眼中帶了些許水汽。

 “是我不好,是我自私。我知道現在我還配不上你,但其實私心里,我又想要你留下。所以一面告訴自己該走,但你真的追過來,我又忍不住將你留下來。”

 “沒有直說是我不對,你怪我也是應當。可我不會移,三百年于你是漫漫歲月,可對于我,只是閉眼睜眼。”

 說著,他抬眼定定看著秦云裳。

 “我還是活在三百年前,那時候你才二十出頭,我正打算去鳴鸞宮提親。那時候我還是化神修士,年天才,我的刀還能劈山倒海,我還是你心中最強的程秀。”

 “秀……”

 秦云裳喃喃:“我不在意什麼配得上配不上。”

 “我在意。”

 程秀認真開口:“我在意我是三靈,我在意我十八年只能修到筑基,我在意我沒辦法保護你,我在意你看過了這麼多優秀的人,再回頭看我。我害怕你喜歡的早就不是程秀,只是你記憶里那個英雄,而我不是了。所以我重回我該有的位置,再去見你,當你心里最好那個人。但對不起,我沒意識到——”

 程秀說著,聲音哽咽:“你已經等了三百年了。”

 他不該讓他等下去。

 他睜眼閉眼,獨守三百年,他怎麼會以為,這三百年這麼簡單就度過?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是你,你該放心,”程秀說著笑起來,“我只喜歡你。”

 【6】

 后來,他們去了凰山。

 花向晚薛子丹秦云裳聯手護法,程秀在巖漿中淬骨伐髓,將三靈煉化為單靈

 這時大家都傳說,鳴鸞宮宮主收了一位男寵,和當年火云刀程秀長得一模一樣。

 再后來,程了雷霆門的掌門,將雷霆門發展西境一大宗門。

 他終于練火云刀,也終于再化神。

 化神雷劫之后,他背著雙刀從容而出,看著不遠一直等在雷霆之外的秦云裳。

 秦云裳看著那張帶了笑的娃娃臉,忍不住說了句:“好厲害。”

 程秀笑起來:“又不是沒經歷過,這多簡單?”

 秦云裳沒說話,可他知道,這一世的程秀,走到這里,有多艱難。

 看著那雙眼里過去沒有的沉穩,未曾告訴他。

 無論如何,他都永遠是心中的年英雄,不世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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