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當，當——

清脆穩定的敲門聲落下，穿著暗紅的鬼抬著紅轎，寂然無聲地站在閣樓門口，一低矮弓腰的老虔婆嗓音滲慘道：

“夫人，吉時要到了，還請上轎。”

門自是沒有反應。

這老婦人模樣的妖鬼并不意外，又敲門呼喊了幾次，見門天仍不回應，便有兩名極為高大健碩，青面獠牙的鬼上前，佩戴克制清氣之，打算強行將那位天請出門來。

可還沒手，只聽著吱呀一聲，那樓閣木門竟然主開了。

群鬼訝異看去。

穿紅嫁的天已經站在門前，甚至于已經主蓋上了蓋頭。

雙手疊放腹部。

只是一言不發。

這一幕倒是出乎預料之外，而那老婦妖鬼詫異之后，也只是當做這倔強了足足一百余年的天終于算是想開了，倒是省了一番麻煩，弓著腰肢賠笑道：

“夫人竟已經準備好了，還請上轎，上轎。”

“你們幾個沒眼的，還不快快讓開！”

眾多妖鬼齊齊分散開，卻也呈現包圍模樣。

轎子微微往下傾，有妖鬼拉開了轎門的簾子，等到天沉默不言地坐上了轎子，這才把簾子放下來，然后十八只妖鬼齊齊發力，把這轎子抬起，慘慘的嗩吶聲音再度響起來，老婦模樣的妖鬼臉上掛著難得得意的笑容，尖著嗓子喊道：

“夫人上轎！”

“下山，回府！”

一眾妖鬼簇擁著暗紅大轎，浩浩地往山下鬼府而去。

沿路早有諸多妖鬼們湊在了道路兩邊兒，在轎子路過的時候，就不斷地鞠躬彎腰，口里說著些恭賀的漂亮話，眼睛則是往紅轎子上瞅著，盼著能不能見到那天真容，最后自是憾收場。

………………

天下山的消息很快就傳遞到了鬼王耳中。

男子霎時站起，眼底有無邊驚愕狂喜：

“什麼？！天愿意下來了？！”

“你沒有欺瞞我？！”

“小的不敢！”

妖鬼跪地叩首，將那天最終出門，已經穿嫁，坐上紅轎被抬下山來的事都一一說了，最后說那天現在已經在鬼王為了大婚而修建的鬼域府邸當中。

這件事很多鬼都瞅見了，真的不能再真。

鬼王左右來回踱步，面容欣喜幾乎按捺不住，旁邊穿黑道袍的男人詫異，道：“奇也，怪也，那位天這百年間都堅守防備，怎麼可能會在這個時候主放棄？按照推算，的法力還需幾個時辰才會耗盡。”

“恐怕有變，或許天是打算最后對你出手。”

鬼王不在意地搖頭道：“無妨。”

“沒有羽，就沒有道行，清氣用來護尚可，傷不得我，便是能傷了我，若是能夠讓稍微出一口氣，能夠知曉我的一片真心，那我也是心甘愿的，更何況，按照推算，剩下的修為，甚至攻不破我的防。”

聲音微頓，復又似想起來什麼，呢喃道：

“是了，應當是想要救那些生人。”

“原本就心善。”

“若是愿意跟了我，那些生人，暫且放他們一命又如何？”

轉頭對叩首的妖鬼道：“且去，將那些生人先下去，這一次本王大宴，三日不準你們那些生人。”

妖鬼聽出這句話的意思，是得三日之后，大婚已過，再開宴。

彼時木已舟。

自無不可。

妖鬼叩首道是，往后退了出去。

鬼王深深吸了口氣，雖是妖鬼，卻有生前心緒激之，呢喃道：

“終于……”

……………………

今日提前婚宴。

天不再抵抗，讓鬼王欣喜不盡，當即吩咐了群妖眾鬼，大開宴席，只是未能將那些生人上來，來一頓鮮活味的人膾，讓那些妖鬼有些憾，但是又有知的惡鬼將鬼王打算傳出去，知是三日后再開一宴，于是眾鬼便心中大喜。

飲酒食，歡呼祝禱之音不絕于耳，一片熱烈。

鬼王端酒敬諸妖鬼一盞，旋即讓諸鬼自便，今日酒食，須得盡興才好，讓這群魔舞一幕更為熱烈，方才回對那道人道：“今日我能夠如愿以償，全有賴于道長之恩，應允之事，絕不敢忘。”

“今日宴席，還請道長盡興。”

黑道人點頭，漫不在意地道：

“春宵一刻值千金，道友自便即是。”

于是鬼王便駕起一陣黑風，回到了自己修建的那鬼府，那模樣依稀還有往日居所的樣子，卻又要比生前的居所更奢華，他邁步往前，揮袖讓府邸當中的眾多妖鬼都散去離開，遠遠看著主屋亮起了燈，天帶著蓋頭的剪影落在窗上。

只飲一杯酒，鬼王就覺得自己要醉了。

竟已有了酒酣耳熱之。

出手解開了領的結扣，一步一步邁步往前。

人間有詩句，近鄉更怯，不敢問來人。

他亦有此。

推開門，見到紅燭旁邊，天穿紅嫁，蓋著蓋頭，安靜坐著。

月下觀花，等下觀人。

鬼王咽了口唾沫。

不知多次夢中所思，夢中所想，今日即將真，狂喜地讓他甚至覺得這是不是也是一個夢，每靠近一步，過往的記憶就更清晰一分。

年之時初遇，驚為天人。

而后得來了綾羅綢緞，食醇酒，的不屑一顧。

乃至于自己不惜以邪將的羽封印邁地下。

過往一切，歷歷在目，卻又仿佛一場幻夢。

鬼王坐在了天前，輕聲道：“終于……你終于是我的了。”

他端起桌子上的酒，倒了兩杯，含笑道：

“我在很久很久之前就想要這樣做了，放心，這是凡間的酒，是我們當年，城中酒肆里賣得最好的那種，是我花費百年時間慢慢索，慢慢重現的，只得這兩盞，來，試試看。”

他倒了兩盞，遞過去一盞。

天似乎遲疑了下，還是出白皙手掌，拈起一杯，低頭飲酒。

鬼王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仿佛大醉。

趁著天低頭飲酒的關頭，拿起金桿挑起紅蓋頭。

這一剎那，仿佛時間都變慢了。

那是他年時的一往深，是他長大后的魔深種，是他的神佛，亦是他的妖魔，但是現在都結束了，他心中沒有了那焦灼的妒火，只剩下溫平如水的意，紅蓋頭落下，鬼王醉眼朦朧看去，然后臉上的神卻一下僵凝滯。

那是個眉眼英，角含笑的青年。

紅嫁如同泡沫一般破碎。

青年拈起酒盞，仰脖飲酒，鬼王百年心被一飲而盡。

“好酒！”

他灑然大笑。

話音尚未落下，掌中青鋒錚錚鳴嘯，已經當頭劈落！

“吾當還禮也！”

……………………

轟！！！

大型挖掘機引擎的轟鳴聲始終不曾停下來。

張浩盯著黑眼圈，眼里面滿是。

足足兩日，從市里急調了一整個工程隊，浩浩奔赴了這渡口，然后三班倒地瘋狂開工，生生將這一的江改道，只差最后鑿開一層，就能夠讓水轉向，讓那反弓煞徹徹底底地然無存！

張浩握著圖紙，重重一揮手：

“用挖的太慢了，把挖掘機撤下來！”

“上炸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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