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明，天空很高很藍。每個人都穿著涼爽的夏裝，顯得行匆匆。在這匯集了世上所有繁華的城市裏，木寒夏沉靜地走著。

街邊有小樹林立，地麵很幹淨。兩旁的民居都有了年頭，著西式的年代質，令人覺得整齊舒適。

木寒夏在街角一幢深咖啡的建築前停下，看了看門牌號。是這裏了。

按下門鈴。

等了足足有幾分鍾，門才打開。

微微一怔，門裏是個坐椅的年輕男人。亞洲人麵孔，也就二十五六年紀，很清瘦，膝蓋上還搭著塊毯子。現在明明是盛夏。

“請問，這裏是有個小房間出租嗎？”問。

男人微笑點點頭。

“是的。你好，請問你是中國人、日本人，還是韓國人？”他問。

木寒夏一笑：“中國人。”

男人眉目舒展地笑了，換了中文跟說話：“我也是中國人，請進來看看吧。”

男人名張梓，本來木寒夏對於租一個單男人的房子，還有疑慮。但是在相了一會兒後，就覺得⊕↗，不必擔心了。

他的房子是個小套間，樓上還有個小閣樓。木寒夏要租的，正是閣樓。兩人上樓時，木寒夏看他有些吃力地從椅裏起，忙問：“需不需要我扶你？”

張梓卻笑著說：“不用。習慣了。”

他幾乎是在樓梯扶手上，慢慢地一點點挪了上去。

木寒夏安靜地在後麵跟著。

閣樓麵積很小，除了一張單人床，隻有一個小櫃和一張桌子。但是有一扇低矮而通的窗，可以見街邊的一切。而且租金還很便宜。木寒夏已經覺得很滿意了。

兩人又下了樓，短短一截樓梯，又走了好幾分鍾。一樓有個客廳，還有個小房間，張梓自己住。客廳非常地，但是不髒。居然同時放著四臺電腦，還有很多零配件、金屬線路，堆堆的文件資料。看得出來，這個張梓是搞技的。

在書桌上的醒目位置，還放著幾個相框。

兩人在一樓坐下，張梓給泡了杯從國帶來的綠茶，清香撲鼻，然後對說：“我對舍友的要求很簡單，但是也很苛刻。希你是個比較安靜的人，不會太吵到我。幹淨，不帶朋友回來過夜。可以嗎？”

木寒夏笑著點頭：“這些要求我都能做到。”

張梓也笑，又說：“還有一點，我的不太好，偶爾在我需要醫生的時候，可能需要你的幫助。”

木寒夏答：“沒問題。”

合租的事就此敲定。木寒夏起告別時，注意到不遠的書桌上，非常醒目的位置，還放著幾個相框。相框裏全是同一個孩，相貌清秀。有的是張梓與擁抱的合影，有的是孩的單人照。看照片兩人都笑得非常燦爛。但是張梓並沒有提到這個孩，而且顯然他現在是一個人住。

於是木寒夏走出他家時，腦海中忽然冒出個念頭：或許這位殘疾而溫和的青年，把房間出租，隻是因為一個人的生活太寂寞？

木寒夏搬了進來。大半個月的時間，很快過去了。兩人雖同住一個屋簷下，但幾乎沒有什麽流。木寒夏每天都去學校，而張梓從早到晚都是在搞他的研究。偶爾木寒夏也會聽到他跟人打電話，全程英文，討論一些聽不懂的技問題。

木寒夏有時候也會在一樓客廳看電視，看國當地頻道，覺得還新奇的。但張梓完全不看電視，隻看一些大部頭的英文書。周末，木寒夏偶爾也會做飯。這個時候，張梓總是很賞臉，甚至說是興致的，跟一起搭夥，還要給買菜的錢。木寒夏笑著拒絕了，於是他單方麵決定從下個月房租裏扣。

有一次吃飯時，張梓忽然笑著說：“我未婚妻做中餐也很好吃，那味道簡直棒極了。”

木寒夏問：“現在在哪裏？”

張梓頓了一下，答：“在兩年前的一場車禍裏喪生了。”

木寒夏靜默，然後說：“抱歉。”

張梓笑笑說：“沒關係。”指了指自己口：“並沒有離開，永遠在我這裏。”

木寒夏忽然覺得碗裏的飯菜，有點苦了。

張梓問：“你有男朋友嗎？”

木寒夏看著碗裏，搖了搖頭。

張梓說：“寒夏，祝你遇到最好的。”

木寒夏沒出聲，過了一會兒，笑了：“也祝你遇到新的幸福。”

張梓卻微笑搖了搖頭：“不，我不需要了。”

這晚木寒夏躺在閣樓裏，著窗外明的月，也許是因張梓的話，突然才察覺，這城市是如此的陌生，而又是如此寂寞。原來來到這裏，過去的一切：朋友、家鄉、同事、……所有的一切，都真正離而去。除了還不明朗的未來，其實什麽也沒有。

靜靜地躺了好一會兒，拿出手機，明知不該，還是跟中了邪似的，在照片夾裏一直往前翻、翻，翻到林莫臣的照片。

那是初遇那一晚，他傷躺在地上，英俊無比的側臉。

還有幾張，他們在大熊貓基地拍的照片。他倚在欄桿邊微笑，他抬頭凝的樣子。

……

木寒夏丟掉手機，抬手按住自己的額頭，閉上眼睛。

——

相的時間越久，木寒夏越來越確定，張梓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書呆子，一天到晚隻知道搞研究。他倒騰的東西，木寒夏也不是很懂。像是耳機，但是又配備了非常細集的芯片。不過偶爾一次看到被他掉在桌角下的普林斯頓博士畢業證書，木寒夏就知道，這個人肯定不一般，他研究的東西必然也很厲害。

在學校的生活也很忙碌。因為其實還有很多條件，是達不到校方要求的，是在老方的幫助下，破格錄取的。所以還需要補齊很多東西，通過更多的測試，才能算是正式學，才有可能在將來拿到畢業證書。

每天認真上課，認真溫習。但盡管出國前惡補過英語，但很多時候，還是會聽不懂，往往這個時候，就會挑燈到深夜補習。有時候，也會覺得西餐實在太難吃了，簡直難以下咽。後來吃著吃著，也能住了。好在同學們對都好的，也有一兩個男孩，對表現得格外熱。但是幾乎是不用任何思考，就退守到絕對安全的距離。

突然病倒，是在到國一個月後。奇怪的是，曾經跟林莫臣分手那天，渾冰冷那個樣子，也沒有生病，連冒都沒有。可在來到國後，一切都慢慢上了正軌後，卻毫無征兆地突然病倒了。

那天晚上睡到半夜，突然就覺得難，發燒，燒得很厲害，肚子也疼，幾乎神智不清。迷迷糊糊想要爬起來，找常備藥，卻想起到國後人生地不，也忘了去買藥。

又倒下了，在床上低低地著，然後不知何時又陷了昏黑混的世界裏。

等醒來時，發現天亮了，特別大。發現自己還躺在霖市酒店的房間裏，林莫臣冷著臉，坐在床邊，微蹙眉頭，手過來的額頭。

“怎麽突然發燒了？”他問。

木寒夏答：“我怎麽知道啊。我跟你住在一起，還不是你沒照顧好我？”

他笑了，拿起塊巾，敷在的額頭，木寒夏頓覺舒服多了，笑盈盈地說：“謝謝。”

“照顧好自己，否則我會擔心。”他聲說。

“嗯。”說，“你今天怎麽這麽溫，不像你了。”

他淡淡地道：“我一直這麽溫，是你太遲鈍了。”

木寒夏又笑，輕輕依偎在他的手臂上說：“我要吃樓下的王記，你去買。”

“好，summer。”

……

“寒夏？寒夏？”有個耳的聲音，在耳邊喚道。

木寒夏淚流滿麵地睜開眼，看到張梓的臉。

原來。

原來隻是在夢裏，滿心歡喜，忘了所有隔閡和別離。

兩人都頓了一會兒，張梓把退燒藥片和一杯熱水遞給：“你發燒了，先吃吧。人燒糊塗就不好了。我已經給醫生打電話了，他很快就到。”

“嗯。”木寒夏接過藥片服下，“謝謝你。真是……給你添麻煩了。”

張梓隻是溫和地笑著。

窗外月寂靜，城市繁榮廣闊而麗。張梓說：“寒夏，紐約不應該有眼淚。不要再傷心了。如果他，就一直把他放在心裏好了。每一天，都默默地在心裏祝他幸福，無論他在哪裏。這樣，就好像你們倆依然在一起。”

“……嗯。”

見吃了藥又閉上眼睛，張梓起，慢慢地艱難地朝門口走去。關上門時，他回頭，看到在這寂靜的一方小閣樓裏，這個孤獨的孩背對著他，似乎在癡癡地著窗外的月。

張梓輕輕把門為帶上了。

——

而更遙遠的事，在大洋彼岸發生，並不被木寒夏知曉。

在離開之後，孫誌等了整整三天，才等到林莫臣終於走出酒店大門。

孫誌趕迎上去，可看清林莫臣的一剎那，他就是一怔。

林莫臣看起來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削瘦。削尖的下，深陷的修長眼睛。他長相本就清俊，隻是鼻高、顴骨朗，所以看起來溫雅又不失男人味。可現在，因為臉瘦了一圈，眉目就顯得更，更鋒利，也更冷。

孫誌擔心地問：“林總……你沒事吧？”

“沒事。走吧。”他平靜地答。

孫誌跟著他，上了車，往風臣開去。

至此，就一直朝前，一直朝前走去。

2008年，他們結識。

2009年，木寒夏赴求學。風臣公司年營業收破十億。

2010年，風臣立集團，年營業收突破五十億。

2011年，風臣集團上市。

2012年，木寒夏從紐約大學畢業，獲學士學位，進某知名國際企業工作。風臣已為國排名前十的頂級商業集團。

2013年，林莫臣突然辭去在風臣集團的所有職務，隻擔任董事長，所有日常事務由孫誌和其他職業經理人打理，隻赴，擔任位於紐約的mk投資公司副總裁。

……

2015年。

……

你問我會等到什麽時候？

其實並沒有期限。

等完夢想，等終於滿彩回來的那一天。

我怎麽舍得再放離開？

——第三卷《彼岸無寒夏》完——

——上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