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服飾并不華麗，二阿哥去世后，更時常穿得素凈，皇帝知道有悼念之心，只要還算得，并不予以干涉。此刻貴妃、嫻妃、純妃各著不同鮮亮彩的華服，即便純妃一襲象牙白的袍子，也染了一片紅的睡蓮在擺，十分別致。

　而皇后只一襲香常服袍子，用赤金繡線勾出百花穿蝶，發髻上是茜宮紗做的兩朵鬢花，腕間繞了幾圈沉香念珠，扶著宮的手盈盈而立，如此樸素莊重的打扮，竟也人看出萬千風華。

　三位上前請安，亦有從別來的貴人答應趕到跟前，皇后淡淡一笑：“都免了，太后還等著咱們。”言罷就朝寧壽宮走去，只等穩穩進了門，這一邊眾人才敢直起子。

　都說娶妻娶德納妾納，雖是一句民間的玩笑話，可在這宮里也是常有的風景。只不過咱們的皇后天姿國，德容兼備，不僅以正室之尊過所有人，單單容與才，也非旁人能及。

　太后端坐上首，先見皇后進門，暗暗嘆息年紀輕輕為何如此樸素，婆婆丈夫都是未亡人，偏要為失去的兒子守著那份悼念。

　但隨其后的妃嬪了殿門，便是姹紫嫣紅的一片，太后才突然明白何為正室。回想先帝孝敬皇后，姐姐平日也從不花枝招展，那時候常說王府里圓明園里有一只花蝴蝶，年側福晉才會穿得鶯鶯燕燕。而帝后閨房之樂，便是外人看不到的景，為悅己者容，皇后除了能在丈夫面前展最的自己，出席大場合時，從來只會給皇帝增添彩，不曾失儀。

　太后心下怪自己想得太多，安頤是個好孩子，更是個好皇后，如今關心則，把一切都看得太張，反而委屈了安頤。暗暗沉下心，才要冷靜一些開口說話，忽地一個激靈，迅速將目投向皇后，果然看到邊的紅。可是進門至今一直陪在皇后邊，這麼漂亮年輕的小姑娘，怎麼會毫不起眼，若非自己惦記起這號人，本察覺不到在皇后邊。

　到底是安頤的芒太耀眼，還是這小姑娘太低調，可一翠綠宮袍，本該放在哪里都十分亮眼的彩，此刻卻若綠葉般低調安寧地襯托在皇后邊，而的主子即便一樸素的香，也沒失去任何華。

　太后本略定了定心，但一想到任何人在皇后邊都不起眼，紅若還是被弘歷看中喜歡，就更不明白這小姑娘，是怎麼跑進皇帝眼睛還闖進他心里。太后默默念了聲佛，希一切都只是胡的猜測，是嘉嬪無端的挑撥，而今日嘉嬪沒有被允許來請安，一回到紫城后，足的日子還在持續。

　說罷中秋國宴的事，眾妃嬪便散去，獨留下皇后伺候太后試了試明日的禮服，或有幾要改的，立刻著針線房的人來做，等候的時辰里，陪著說說家常話。

　此時華嬤嬤過來與紅低語幾句，便與主子們道：“奴婢與紅去接公主來，門前有人伺候著，皇后娘娘若是有吩咐，們隨隨到。們杵在眼門前，倒是讓主子們不自在。”

　皇后含笑囑咐紅：“好好帶和敬回來，不要跟著瘋玩。”

　紅連聲應諾，便與華嬤嬤離了殿，太后見皇后著宮離去，臉上淡淡有笑容，不奇怪為何對一個奴才如此親和，輕輕一咳道：“你邊的人年紀都太小，我還一直擔心，們能不能照顧好你和弘歷。”

　皇后笑道：“都是很機靈能干的人，皇額娘放心，您看兒臣不是好好的？”

　太后微微挑眉，直言不諱道：“們能像寶珍一樣，做你的眼睛和耳朵，悉這宮里的風吹草嗎？”

　皇后心里一咯噔，收斂目垂首道：“額娘說中了，們只能伺候伺候人，宮里的閑話閑事，難得才能傳來幾句，兒臣如今都是打發王桂留心著，倒也不耽誤什麼。”

　太后見皇后自己承認了，不得不說：“你是中宮，必要眼觀六路，這樣把自己閉塞在方寸宮閣里，如何使得？其他人打什麼主意什麼心思，你個人可以不在乎，可作為弘歷的妻子、大清的皇后，你不能不在乎。”

　皇后方察覺婆婆在這兒等著自己，太后這是又看誰不順眼了呢，怎麼就不能設地地為自己想想？

　也是啊，曾經是做妾的人，一輩子只生了弘歷就順風順水，怎麼知道正室的力和無奈，怎麼知道失去兒子的痛苦。有先帝孝敬皇后那樣睿智大氣的姐姐來主持王府與六宮，有康熙爺孝恭皇后那樣德高重的婆婆教導指引，所有人都教如何做兒媳如何做王爺的妾，如何做孩子的母親，沒有人教如何做婆婆呀。

　“皇額娘，您說的兒臣也明白。”皇后言辭神皆是謙卑之態，恭敬地應道，“寶珍的事固然可惡，邊其他的舊人并無不是，可皇上說們都是照顧過永璉的人，怕兒臣見了傷心，您知道的，永璉去了沒多久，里里外外都換了新的，那都是皇上的意思。當時統共剩下寶珍，可后來自尋死路。”

　太后見皇后把皇帝推出來，且當初這件事弘歷也對自己提過，可沒想到皇后邊會換上這麼些年輕漂亮的宮，如今一切還是捕風捉影，不能把話挑明，顯得做婆婆的窺探兒子媳婦閨房之事，太后唯有按下心思，圓說道：“你們倆覺得合適，就再好不過了，額娘也只是擔心你，你瞧瞧方才坐在這里的人，哪一個是省油的燈。”

　“額娘的話兒臣都記下了。”皇后溫順地應道，“如今王桂還頂事，千雅與紅慢慢調教，們都聰明伶俐，更比寶珍忠心，將來一定能讓額娘放心。”

　“們很忠心？”太后顯然意有所指。

　“您知道的，紅為了救和敬，差點被馬蹄踩死。”皇后正答應，突然意識到，婆婆難不是在針對紅？可紅那樣好的人，哪里有可挑剔之，連太后之前不都夸聰明能干嗎？這是看什麼不順眼了？

　皇后心中忽然一個激靈，難不，是覺得紅長得太好看？

　“你覺得好便是了，就當額娘多關心，怕你人欺負。”太后微微一笑，把話帶了過去。可反觀皇后如此堅定地護著紅，想想毫不猶豫地棄了寶珍，甚至要了的命，現在如此護著紅，到底是皇后另有所圖，還是那宮足夠手腕心機哄得主子高興？

　婆媳倆和和氣氣的笑容言語里，早已鋒芒相對地站在了不同立場，或許安頤從未有心敬重婆婆，只是單單的孝與順，只因是丈夫的母親罷了。

　這邊廂華嬤嬤與紅來阿哥所接和敬公主，公主正坐在院落里，看大阿哥打拳。

　大阿哥年紀與紅一般，襁褓時因生母富察格格份低微，他單獨被母嬤嬤養著，既不是在福晉膝下，也不被祖母接去養。生母故世后，再隨做了皇帝的父親回到紫城，他還是住在阿哥所，如今長大了明白當年因為長輩們要顧念嫡母的心才冷落他，但現在嫡母生的兒和二阿哥活著時都和他住在一起，反讓他不明白自己這個皇長子，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

　“大阿哥。”和敬嚷嚷起來，總是這樣稱呼自己的長兄，對同胞的哥哥曾是二哥前二哥后，對異母的哥哥，從未敬過一聲“大皇兄”，長輩們不計較，宮里的人也見怪不怪，大阿哥自己都不在乎。

　“你瞧我們家紅，漂亮不漂亮？”和敬忽然拉著紅走上前，大阿哥剛剛開始長胡子，形雖比紅高大些，但終究還是孩子的格，上淡淡的胡渣與青的面容很不相宜。而紅突然被公主這樣推出去，又又慌，使勁兒要往人后躲。

　可和敬卻咯咯笑著，問的哥哥：“大阿哥你幾時娶福晉，我讓皇額娘把紅指給你可好？你瞧瞧紅多漂亮，我的母說，紅比我還好看呢。”

　見皇長子一臉莫名，華嬤嬤知道公主這玩笑開大了，是太后邊的人，看著公主長大，還能說得上幾句話，摟過和敬道：“公主這樣與哥哥開玩笑，皇后娘娘知道了，可要生氣了，前日不是說書背得不好，還攢了一頓手心板子？”

　嬤嬤突然提起這一茬，和敬直覺得掃興，可又地說：“嬤嬤，我只是逗著大阿哥和紅玩兒，這話說不得嗎？”

　華嬤嬤覺得公主本不明白皇長子固然庶出也十分尊貴的道理，眼中一貫只有二哥那嫡出皇子的尊貴，而且二阿哥還追封了端慧太子，若是活著便是儲君，不把大哥放在眼里，倒也不稀奇。

　好在和敬子好，縱然心中有驕傲，也懂得面上的兄友弟恭，上前纏著大阿哥道：“我想自己的大嫂是個人兒，不好嗎？”

　大阿哥笑嘆：“你說的事，哪一件不好。”又與嬤嬤道，“我換件裳，也去寧壽宮請安。”

　和敬跟著他走開，似纏著說要大阿哥把什麼刀劍帶上，嬤嬤也管不了這麼多，回眸見紅站在后頭，卻是心極好的舒了口氣，抬頭發現自己被人看著，也沖嬤嬤一笑，說道：“多謝嬤嬤，奴婢總是被公主嚇唬，都分不清真真假假了。”

　嬤嬤卻道：“皇子收了宮在房里，也是常有的事，貴妃娘娘昔日也不過是西二所的宮，嘉嬪娘娘也是，跟了皇子，比做宮有前途。”

　紅忙不迭擺手：“不不不，奴婢只想專心伺候娘娘，奴婢只想、只想做個宮。”

　嬤嬤含笑道：“傻姑娘，我與你開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