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聽起來是關心長庚的傷,其實在問他帶刀幹什麼。
長庚裝著以假真的“病弱樣”,扶著床頭緩緩跪下:“臣弟接到皇兄口諭的時候正在陳姑娘那,臣私下裡好擺弄那些草藥,當時正幫著整理手頭的藥材,宮人催得急,一時便將的小銀刀揣出來了……當時也是權宜之計。”
說著,他從旁邊的托盤上取下一把沒有指頭長的小刀,本是切割藥材用的小玩意,沒開過刃,還不如餐刀鋒利,完全算不上什麼“利”。
看得出當時雁王對自己下手真狠,一刀下去,那刀就已經卷地不像樣了。
陳輕絮看得心裡直慨,緩緩退出去了,屋裡只剩下李和長庚兩人。
李忍不住細細打量長庚——模樣很好,但不是天圓地方的富貴相。
他長了一雙多癡的深眼窩,還有一張負心薄幸的薄,剛流過,他兩頰顯得有點蒼白,微微帶著病氣。
細看起來,雁王那眉目間似乎有一點當年蠻妃的意思,筆直的鼻梁像先帝,然而混在一起看,他又誰都不像了,是一臉無親無故的薄命樣。
李不聲地移開視線,對長庚道:“外頭有些流言蜚語,你不用往心裡去,安心養你的傷,王裹那老東西這些年越發恃寵而驕不像話,我肯定會讓他給你個代。”
長庚在他說“不必往心裡去”的時候,就知道李實際上是往心裡去了,於是主提道:“是懷疑我並非先帝脈?”李采取了顧昀的說辭,若無其事地笑道:“你就是想得太多,當年是先帝親口認下的你,誰敢置喙?”長庚想了想,說道:“這種事誰也說不清,既然這樣,為了避嫌,請皇上允我暫且卸任軍機統領一職吧?”李瞇了瞇眼,沒有立刻回答。
長庚苦笑道:“新政初,我留下也未必能有多大建樹,也就剩下招人恨的用場了,還請皇兄恤。”
這話微妙地中了李的心。
帝王手中砝碼無外乎“平衡”二字,前一陣子呂楊二黨謀反,林軍叛,得他親自手打大梁舊世家,而同時,新貴借由大商人之勢,迅雷不及掩耳地沖上了前臺,並越發有發展壯大之勢。
李可以容忍苗長大,也樂於看見他們與那些眼高於頂的世家勢力分庭抗禮,但絕不希苗長參天大樹,頂破房梁。
這勢力壯大得實在是太快了——連當朝國舅也不能置事外,這次是王裹,下次是誰?難不要皇帝將滿朝王公置幹淨嗎?屆時天下要姓甚名誰?新政要殺出一條路來,劇變之下總有人要犧牲。
李看了長庚一眼:“也好,你最近實在多災多難,適時休養也是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