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樨并不覺得溫嶺遠是說了一句哄高興的話。
他坐在診所里常見的那種藍皮面的椅子上, 左手扎著針, 因此的重心, 落在舉著手機的右邊手臂上。屏幕里所見的他確實被冒折磨得缺一點生氣, 整個人有點喪喪的,但唯獨眼睛里的笑意是清晰且明亮的,因此就顯得這句話是有而發。
于是寧樨也有而發:“我現在很有負罪。你在趕車、趕飛機、輸的時候, 我在呼呼大睡。”
溫嶺遠仍是笑著說道:“我努力的目的,不就是希你能睡得安穩嗎?”
寧樨知道溫嶺遠這個人,雖然偶爾在一些事上思考的角度十分理,而且不大喜歡正面給出答案,但是總而言,他是一個很會講話的人,領教過,不止一次兩次。
只是沒有想到,在變他的朋友之后,這些話的威力簡直倍增加,重磅炸.彈一樣砸得腦袋持續發蒙。
一種預, 往后自己的壞脾氣,更要朝著無藥可救的方向發展了。
“藥水還剩多?”
溫嶺遠換后置鏡頭,舉高了手機給看, “不多了,打完這瓶就結束。”
“給我看一下你的外套。”
溫嶺遠有點不明所以,但還是將鏡頭對準了自己上的黑羽絨服,然后, 聽見手機里寧樨放心般地說了一句:“還好,厚的。”
他笑了笑,是覺得,雖然年紀小,卻很會關心人,并且是用一種被關心者能夠深刻覺到自己是被關心著的方式。
因為藥水將打完,而寧樨也要準備去上班,他們互相囑咐對方注意保暖,然后結束了這一通視頻電話。
離開醫院之后,溫嶺遠先回論壇組織方給他備好的酒店房間,洗了一個熱水澡,換掉搭的服。中午有在酒店宴會廳舉辦的自助餐會,他不能缺席。
習慣地,隨時同寧樨更新自己的行蹤,并且順手拍下幾張照片作為佐證。
在中午自助餐會即將開始的時候,他收到寧樨的回復,“這是我們都要遵守的習慣嗎?我也需要拍一張我工位的照片發給你嗎?”
他能夠覺到,這是斟酌之后的語氣。
這句話使他愣了一下,繼而發覺,似乎是自己有點缺乏信心,已經說過了,他怎麼說,就會怎麼相信。
他自顧自地笑了一聲,回復:“不,不需要。只是因為你說有負罪,我想告訴你我真的已經沒事了。”
寧樨對他的解釋深信不疑,將他發給的,隨手拍下的餐會現場的食照片又發回,只是用紅記號筆圈出了照片中的某,“好羨慕,你們午餐還有巧克力布朗尼麼?”
隨即,又發過來一張照片,是略顯素淡的午餐,無油排、紫米燕麥飯、紫甘藍,還有幾顆圣果和西藍花。
溫嶺遠笑著回復:“你不用減。”
“同組的一個同事,為了湊滿減,喊我一起點的。”附帶哭泣的表。
“公司有下午茶嗎?”
“沒有這麼高級的東西。”
餐會開始,業界同儕陸續到場。溫嶺遠看見一位認識的人,過去打招呼,就先收起了手機。
他一定要出席這次論壇,是因為許多本科學校的校友也會來參加,他們如今在全國各大中醫院或者中醫科室就職,能夠提供很多他個經營中醫館獲取不到的信息。
中午,溫嶺遠和這些校友坐一桌,其中有一位,現在在北京工作。聊完工作領域的話題之后,溫嶺遠同這位校友打聽了一個關于北京風土人方面的問題:“北京哪一家的甜點比較好吃?”
餐會的間隙,溫嶺遠去一趟洗手間,然后單獨待著了一下氣。這個時候,他才有空將手機拿出來。
與寧樨的對話,還停留在他沒有回復的最后一句,沒有發來消息催問他為什麼突然就不說話了。
溫嶺遠給發去一條消息解釋:“中午在和一些校友吃飯,所以沒有看手機。”
寧樨很快地回復:“猜到了!沒關系的,我跟小雨和蘇昱清他們,經常會聊著聊著突然就停了,然后去做自己的事,也不用特意打招呼。如果有什麼要事需要你立即回復,我肯定會直接打你電話的。”
溫嶺遠問:“再次發消息的時候,不解釋自己上次為什麼突然消失,也不會覺得尷尬嗎?”
“為什麼要尷尬?我們都隨便的,覺得這個話題沒意思不想繼續聊了,或者突然手邊來事了都很正常的。而且,真正重要的事,我們都會認真回復不會敷衍的。”
溫嶺遠竟會覺得羨慕,這樣幾個二十歲不到的小孩兒上,有他最向往的那種往方式。
沒給他機會問,他們兩人之間,是不是也可以這樣隨便的時候,寧樨的消息已經發過來了,打字這樣快,可能,又是用的電腦端?
說:“不過,對你我會盡量克制的,‘消失’之前一定會提前跟你打招呼。”
溫嶺遠笑著回復說:“不用克制。保持你平常的習慣就好,因為,我也想一下,不必每句話都要代下文的自由。”
下午兩點。
午休剛剛結束的寧樨,接到一通送外賣的電話,問在寫字樓的哪一層。很困,但外賣小哥堅持說就是送給的,沒有弄錯。
外賣小哥獲知樓層之后送上來,手里提著的,是印著這一區域最有名的一家茶店的logo的紙袋。
寧樨提上袋子回到自己的空位,拆開來看,有一杯茶,還有各種口味的歐包,已經切小塊,分量足以分給五到六個同事。
會是誰點的,不做他想。
寧樨領會他的用意,給今天同在加班的,關系比較近的幾個同事都分了一些,而后才回到座位,邊喝著茶,邊給溫嶺遠發消息:“我會胖的!”
過了大約十分鐘,溫嶺遠的消息回復過來:“沒關系,多胖也養得起。”
寧樨差一點被茶嗆住,為什麼不在跟前,溫嶺遠也會擁有時刻能讓臉熱心跳的本事。
周日晚上七點多,溫嶺遠抵達青杏堂,給池小園送上在南的機場順手買的特產之后,第一件事是回到樓上,給寧樨發一條代自己已經到家的消息,洗過澡,蒙頭大睡。
他已很久沒有患過這樣嚴重的冒,因此第二天照常坐診,池小園都能看出來他周末出差一趟,整個人都憔悴不。
但同時,池小園也看出來,他心出奇的好,每天都躍躍試,似乎想同他打探,到底發生了什麼好事。
他并不打算對任何人瞞,但是,什麼時候說,選擇什麼時機說,要講一下策略,起碼眼下,冷不丁地告訴小園,自己和寧樨在一起了,既不是好時機,也不是好方法。
冒沒有特效藥,只有一天一天熬過病程。
周五晚上,池小園看見溫嶺遠坐在電腦前面,查詢周六早上某航空公司飛往北京的航班時,納悶地問道:“溫叔叔,你又要去北京啊?”
“……嗯。”
“出差嗎?”
“不是。去找寧樨。”溫嶺遠抬頭看一眼池小園,希能從這句容和語氣都不太正常的表述中,質疑些什麼,好讓他順著的質疑代真相。
但是沒有,問:“樨樨怎麼了?生病了?還是遇到什麼麻煩了?”
“……沒有,很好。”
池小園點點頭,端著茶杯坐去溫嶺遠的對面。不過片刻,突然想到什麼地說:“溫叔叔,我能一起去嗎?我還沒去過北京!”
溫嶺遠不知道該不該拒絕,于是對說:“你問問樨樨。”
池小園掏出手機來,在給寧樨發消息的時候,漸漸覺到,好像有哪里不對?
……樨樨?暗自犯嘀咕,好像,之前從來沒聽溫嶺遠這麼過寧樨。但是,只到這里為止,仍然沒有多想。
不過片刻,池小園舉起手機屏幕對溫嶺遠說:“樨樨讓我也一起去!”
難得這一回,寧樨不加班。因為池小園是遠道而來,選擇上午去接機。
飛機落地是在十點左右,在到達口等候不到二十分鐘,寧樨看見溫嶺遠和池小園一道走了出來,一人提著一只小號的登機箱。
他們這次應當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都帶著羽絨服。機場室溫度足夠高,羽絨服他們沒有穿著,是搭在手臂上的。
池小園也看見,先是揚起手朝揮了一揮,接著將手里的拉桿箱托付給溫嶺遠,自己朝著奔跑而去,以一個擁抱作為今天會面的開始。
“冷不冷?”寧樨笑問。
“溫叔叔說北京可冷了,描述得好夸張,我真以為會冷什麼樣呢,結果其實還好。”
寧樨不說話的笑了一下,朝后的溫嶺遠看去。他穿著一件灰,整個人高瘦而拔,看起來冒應當是已經好了,氣要好很多。
一起往外走的時候,池小園問附近有沒有洗手間。寧樨給指了路,將行李箱和羽絨服外套都留下,讓他們看管,而后自己朝著洗手間小跑而去。
因為池小園在場,他們并沒有認真地打過招呼。溫嶺遠這個時候才垂下眼去仔細地看,化了淡妝出門,唯獨顯眼的是上的一抹玫瑰豆沙。
他在想應該先說什麼,而寧樨就比他直接的多,上前一步便扎進他的懷里,“有沒有想我?”
溫嶺遠出手臂,也將攬住,笑著說:“不然我為什麼在這里?”
“你就不能正面回答嗎?”
溫嶺遠陷沉默,好像在醞釀著,試著給出這個正面回答。
寧樨笑出聲,不打算為難他了,就說,“好了好了,你不說我也知道。”一下踮起腳尖,仰頭去看他,“你一定想我想得不得了,對不對?”
近到可以聞到似乎帶著一點甜香味的溫熱呼吸,使他不由屏息,也因此,他微笑著,不由自主地說:“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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