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悸聞言，忽然嘶了一聲：“你怎知你為夫？”

沈無祇怔了怔：“難道，不是？”

顧悸挑了挑眉梢，目狡黠：“我可是怕疼的，不如你讓讓我。”

沈無祇陷沉思狀，好一會後：“若是嫌疼，你為何日日那般心急？”

顧悸被反將一軍，嘖了嘖：“竟然被你發現了。”

沈無祇輕扣他的後頸，將兩人的額頭抵在了一起：“不過若是你想，我讓你一輩子。”

顧悸沒想到自己隨口的一句玩笑，會讓對方如此鄭重相待。

他低低垂下雙眸：“無祇，你這般會將我縱壞的。”

沈無祇輕笑：“最好壞的旁人無法容忍，隻能留在我邊。”

可你不知道，我已然壞的罪孽滔天，無藥可救。

唯有你是天下蒼生，渡給我的那口解藥。

*

大雪足足下了半月，朝廷卻依舊沒有任何靜。

沒有撥銀，更沒有派遣任何員主理災，擺明了是要讓整整十三府上下自生自滅。

府城的百姓尚可自保，距離較近的村子，各個知府也派人護送百姓們進城莊。

最苦的是地偏遠的村落，斷了糧便是再無活路可走。

就在他們以為自己就要困死在這裏時，一輛輛雪爬犁破開深雪，拉來了糧食、野菜和木炭。

而這些踩著奇怪木板的人，都自稱是沈世子府裏的下人。

他們不僅送來救命的東西，還組織村民搭建雪屋通辟雪道，走的時候還給每個裏正留下了一枚可以朝天空發的竹。

侍衛告知裏正，若有人命關天之事即刻拉響竹管，必會有人前來搭救。

這種即將窒息又被渡了一口氣的恩德，讓所有人激涕零，甚至有不當場下跪磕頭。

這日，城中的災民莊出了子，沈無祇前去理。

顧悸留在家中，正好撞見剛剛回來的觀棋。

看他一風塵仆仆，顧悸撐著下：“上京來往至多不過四日，你卻足足去了半月？”

觀棋知道他想問什麽，但卻低下了頭，一字不發。

顧悸也沒強問，站起笑著道：“正好你回來，那今日便跟著我去找樂子吧。”

觀棋驀地抬頭：“賀公子……”

顧悸卻不理他，錢串拿上東西走人。

又來到那個悉的地牢，推開暗門時，觀棋卻將錢串堵在了外麵。

錢串一頭霧水：“你幹嘛？”

觀棋冷著臉撈過他手裏的罐子：“你留下。”

“誒，你……”

咚——暗門重新被關上了。

觀棋扣上鎖轉，就見顧悸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你倒是個會疼人的。”

觀棋不敢與他對視，默然的垂下眼瞼。

兩人一前一後從石階而下，眼前剛見亮，觀棋便看到了滿髒汙卻未見傷痕的梁太師。

見他惡狠狠的盯著自己，顧悸揚起角：“太師大人中氣十足，看來這幾日夥食不錯。”

說完，他朝觀棋勾了下手：“那日我殺的人還凍著，以後每日你割十片親自喂給太師大人，以後他隻吃這個。”

觀棋正要回話，梁太師額上的青筋已然暴起：“賀淵麒，你膽敢私囚朝廷命，就不怕被滿門抄斬嗎？！”

“要是被發現，就得被滿門抄斬。”顧悸咂了一遍他的話，然後認真問道：“那你自己說，我是不是更不能放你了？。”

梁太師湧上腦，當場氣了一個踉蹌。

顧悸這時卻攤了下手：“梁太師，你我無冤無仇，大可不必這般劍拔弩張。”

接著他話鋒一轉：“不如，我們來做場易如何？”

梁太師怒喝一聲：“讓本配合你這種低賤小人，休想！！”

顧悸無奈的歎了口氣：“既然太師大人如此強，那便先甜甜吧。”

得到示意的觀棋打開手裏的罐子，將裏麵的砂糖盡數倒鐵鍋。待糖漿開始沸騰，上麵再次傳來了暗門被推開的靜。

沈無祇的另一位侍衛，名喚墨青的，手裏提著一個人走了下來。

“賀公子。”

觀棋轉頭看了一眼，心裏開始為同僚哀悼。

墨青提來的是一名死囚，為著兩吊錢殺了同村滿門，連繈褓都被落井，怎麽死都不為過。

聽到鐵鍋裏咕嘟作響的聲音，顧悸讓觀棋將東西從火架端下。

“從頭上澆下去，慢慢倒，別浪費了。”

墨青瞪大眼睛，觀棋則是深吸了一口氣。

死囚立刻大聲求饒，但從第一波滾燙的糖漿澆下後便再沒了聲音。

“梁太師可好奇他為何不？”顧悸開始耐心講解：“因為他的嗓子和食道已經被全部燙穿，接著便會進他的肺部。”

此時死囚的五已經被全部融化，糅雜在一起像一團爛。

全部的糖漿倒完，因為氣溫的緣故很快就凝結在了表層，但是人卻依舊沒死，如同一隻垂死掙紮的蚯蚓。

這時顧悸出匕首，在死囚上割開了一條口子。翻開皮層，其下的髒還在泊泊跳。

“糖漿的好在於會讓錮在不能流出，即便立時得救，糖也會與皮粘連在一起，終生無法剝離。”

此等刑罰聞所未聞，竟比淩遲之法還要殘忍數倍。

顧悸抬起笑眸：“梁大人為太師，我定會用盡手段好好醫治，讓您日日過的似糖甜。”

墨青嚨中發出唔的一聲，強忍嘔意。他都尚且如此，梁太師更是嚇的麵無人，全抖外加涕泗橫流。

顧悸居高臨下的看著他，上一世方雲崢將賀家滿門流放於苦寒之地，梁太師雖未直接手，但卻授意讓押解兵淩辱林婉茵，更是將賀愷活活凍死。

這滅門之仇，他得慢慢報。

想到這裏，顧悸微微俯，嗓音極為悅耳：“如何，梁太師現下心意可有轉圜？”

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後，顧悸特意將死囚留給梁太師日日觀賞，自己則帶著觀棋和墨青上去了。

暗門一開，錢串就立刻迎上前來：“爺，您的……”

一道突如其來的嘔聲打斷了他的話，墨青變了觀棋2.0。

錢串困撓頭，這下麵到底藏著什麽，怎麽一個兩個上來都會吐？

一行四人回到莊子上，沈無祇也剛剛回來。

“事理完了？”

沈無祇端起茶盞，喂了他一口熱茶：“嗯，妥當了便回來了。”

顧悸從袖中掏出一個紙卷，放於桌上鋪平，首位上「昭天下書」四個大字頓時映眼簾。

沈無祇一目十行的看完，神漠然：“梁太師所書字字椎心泣，當真是文采斐然。”

“一會覆上油紙，讓你的人連夜送去上京。”

沈無祇心知梁太師定然不會乖乖就範，於是問道：“你拿他如何了？”

顧悸挑眉：“我可沒他半毫，不信你問觀棋。”

沈無祇對他的話自然深信不疑，所以也就錯過了觀棋的‘一臉沉痛’。

*

一紙在宮門皇榜上的昭天下書，徹底斷了梁太師的途。

其上不僅詳細描述了當日巨石破空的異象，還將先皇去世當日並未有傳位詔的事和盤托出。

其後又寫了十三府災的慘狀，將百姓之苦盡數歸於那八個大字。最後說自己為當朝太師，眼見黎庶塗炭，不得不冒死相諫。

雖然這張紙很快就被撕了下來，但東南西北四市之中的更快。

這下不僅有史臺，其他文武員也手捧帽，齊數跪於玉華門前。

顧悸算著皇帝下罪己詔的日子，恐怕撐不過三天，皇帝就得上祭天臺痛泣叩首了。

這天他跟沈無祇回了賀府，進門就看見賀愷在吧嗒吧嗒的掉眼淚。

“爹，您怎麽哭了？”

賀愷看著兩人，嗚咽出聲：“咱家賬上沒錢了，麒兒，你和你娘要是肚子怎麽辦……”

雖然錢都用在了救濟百姓上，但這般散盡家財，賀愷難免心催痛。

顧悸有些哭笑不得，開口寬道：“您且安心，這錢皇上定會補給咱們家的，說不定還會賞個幾箱黃金。”

賀愷的哭聲頓住了，顧悸又補了一句：“不信您問沈世子。”

突然被cue的沈無祇怔了一下，然後配合的對著賀愷誠懇點頭。

得了保證的賀愷破涕為笑：“咱家也不圖皇上賞什麽，要是真給了，就捐給那些流離失所的村民蓋新屋。”

喜笑開的賀愷親自去廚房張羅午飯，沈無祇見狀，語氣委婉的對顧悸道：“你的，仿佛與令尊天差地別。”

顧悸微挑眉梢，然後故作神的低嗓音：“但是我們家有一項共同的優良傳統。”

“何？”

“疼媳婦。”

沈無祇聽了這話卻未見惱，隻是輕抬角：“看來令府家風，此後要由兒婿傳承了。”

顧悸也不是個好逗弄的，挽起手臂道：“那世子大人可要夜夜努力，切勿讓我失。”

兩人在賀府用完晚飯，在回去的馬車上，觀棋將梁太師全家落獄的消息稟告給了沈無祇。

看來皇帝當真是被那一口咬急了，否則怎麽也會等到事後再慢慢清算，絕不會在這風口浪尖上置重臣。

馬車停在莊前，沈無祇先下車。

就在他抬手接顧悸下來時，一道淒婉的聲響了起來：“沈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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