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循聲音冷靜,“說你確定不希我過來這趟,你確定不想要我陪著,你確定要我早點回去。”
沈循的聲音里出些疲憊,“蘇浙,我開了大半夜的車過來這趟,不是為了聽假話的,所以你看著我眼睛說一遍,你只要看著我眼睛說一遍,那我就當你是說真的,我馬上走。”
沈循深吸了一口氣,說出最后一句:“那我就回京城結婚生子如你所愿,再也不出現在你面前。我沈循一個唾沫一個釘,說到做到。你說啊,你確定嗎?”
他目不轉睛盯著蘇浙的眼睛。
然后就看到眼前這雙本來就因為疲憊憔悴而泛著紅的眼睛,越來越紅。
蘇浙咬著后槽牙,從嗓子里出來的聲音簡直像是要吐出來一樣,“我不。”
“不什麼?”沈循問道。
蘇浙咬牙道,“我不說。”
“不是說讓我回去?”
蘇浙抖地輕輕吸了一口氣,“我騙你的。”
“說沒事呢?”
“也騙你的。”蘇浙抬起通紅的眼睛看了他一眼。
然后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想讓他直視自己的脆弱,但是聲音里的脆弱還是掩飾不住。
蘇浙低低地問道,“你怎麼才來啊……”
如泣如訴。
沈循眉頭皺,將他拉過來,手臂籠著他的肩膀,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他皺眉說道,“不然你會記得教訓麼?說把我推開就推開了,嫖都不是這麼嫖的,何況我還是真。”
趙桐在一旁,有點懵。
他大概能理解,但又不太能理解。
于是千言萬語化為了一句:“臥槽?”
蘇鹿看到這一幕,倒是松了一口氣。
想了想覺得,“行了,大概沒我們什麼事兒了。”
旁人說一千道一萬,可能都沒有沈循在蘇浙面前說一句話來得有用。
蘇鹿遠遠看過去,看到了哥哥輕輕抖的肩膀。
在他們面前都能繃得很好的,只有到了那個最特別的人面前,才能夠展出自己的脆弱來。
蘇浙雙目通紅,聲音很啞:“我沒有爸爸了。”
沈循不知道怎麼安他,畢竟,父母健在的人,永遠沒有辦法理解父母雙亡的人那種只有前路沒有歸途的空虛。
沈循想了想,也只能說了句,“我爸……有等于沒有。如果能讓你覺得安一點的話。”
很顯然,并沒有覺得很安。
沈循頓了頓,只能又說了句,“我媽一直把你當親兒子。”
聽到他提起趙瑩,蘇浙的肩膀抖得更厲害了,他把眼睛在沈循的肩膀上。
沈循只覺得溫熱的把自己肩膀的服都給浸了。
蘇浙的聲音里充滿痛苦的愧,“是啊,一直把我當親兒子,我現在……我要怎麼面對?我有什麼臉面對啊。”
蘇浙心里的愧簡直排山倒海,到現在他都還記得,趙瑩對他有多好有多溫。
知道他小時候生過大病不好,總是對他噓寒問暖。
變天了換季了,就給他買新服,隔三差五的燉補給他吃,就連以前跟著他們一家子去泡溫泉,趙瑩都會念念叨叨的說小浙不好,隔三差五就得泡泡溫泉有益健康。
他要怎麼面對趙瑩?
是想想,蘇浙都覺得自己要不還是以死謝罪吧。
沈循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已經父母雙亡了。”
“嗯。”蘇浙不懂他為什麼說這個,但沈循說的畢竟是事實,所以他就應了一聲。
“所以你就別瞎心了,我的父母這邊,我自己來心就行,你就只要心好你父母的事就行。”沈循說道。
蘇浙一下子有些說不出話來。
沈循輕輕嘆了一口氣,“其實當初我就想這麼說的,我覺得你的顧慮會是這個,所以當初我就想到時候要這樣和你說,可是你連說這個話的機會都沒給我。”
蘇浙說不出話來,他的確沒有想過,沒想過沈循已經計劃好過很多事了。
他只是,先進了自己的殼里。
如此說來,沈家兄妹在的事上,似乎都比較勇敢。
而他自己,明明最看不起薄景深當初在上畏首畏尾的樣子,覺得他那樣子害蘇鹿了不傷,還和蘇鹿錯過了那麼長時間。
可能……有時候,人就是會變自己討厭的樣子吧。
思前想后,此刻竟是不知道說一句什麼才好,于是話到邊了,也只凝聚了一句,“對不起,阿循對不起,你原諒我。”
沈循輕輕拍了拍他的后背,“好了,好了。”他嘆了一口氣,“說回去和人結婚,是騙你的,我這個鬼樣還能和誰結婚。我自己是有妹妹的人,我這輩子最尊重,怎麼可能去騙婚。”
蘇浙嗯了一聲。
“我就是想賭一把,看你還能倔多久,看我到底能不能撬開你的殼。”
蘇浙角彎了彎,“你贏了。你贏了。”
雖說兩個人已經和好了,但是也不可能在弟弟妹妹和妹夫面前就怎麼親昵,場合也不合適。
兩人只有別后重逢的慶幸,以及終于能互相扶持的心安。
沈循是非常冷靜的人,而且也因為曾經在搜救隊,見過了很多生死,于是比他們更加冷靜。
馬上就開始有條不紊地安排。
先把訃告發出去,再找專門的殯葬團隊過來辦這事兒。
蘇浙實在是不知道怎麼辦這些事,也可以說是他這段時間經歷了太多,已經有些懵了。
而蘇鹿,也沒辦過誰的葬禮,所以不清楚得很。
有沈循來了,倒像是來了個主心骨似的,讓人放心了不。
蘇浙也像是終于有人可以依靠一下,頓時松掉了那繃的弦。
但是人有時候就是這樣的,渾就靠那一口氣撐著,撐著就不會垮,但是但凡那口勁兒一松掉,整個人就會扛不住,就會垮掉。
蘇浙一直扛著,一直繃著弦,一直撐著那口勁兒沒有松掉。
直到辦完了蘇豫康的追悼會,火化之后下葬進了公墓,葬在了和蘇浙母親的合墓里。
從公墓出去之后,回市區的路上,蘇浙在車里就昏迷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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