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可回頭不可往回走

吳先生抬起頭來，看著眼前這位已經長大，卻依然赤誠坦的臉。初見他時，他隻有八歲，跟在吾辰良的後，便已是明年。

他的眼掃過屋頂，心裡已然有數。

他喜歡焚香，以前，是為了和寺廟裡的建文帝同，點的時間長了，他就有些依賴這個味道，隻有聞到香菸味，他才能覺心安。

煙往上走，屋頂缺了一塊瓦的地方有風，一眼看過去，就算他老眼昏花，也能看見隻有那一的煙在流。

在呼延錦的眼裡，看到的卻是吳先生臉上那雙眼睛，已經悄悄變小了，夾在皺紋中，就像即將熄滅的燭。

他笑著問：“花蕎......還好嗎？我恐怕等不到喝你們的喜茶了。”

呼延錦鼻子一酸，若是好好的，他們親的時候，吳先生是可以代替自己的父親，坐在長輩的座位上，接新娘子敬茶。

父親已經不在了，就差一點點，自己就能帶他去過，隻屬於自己的生活。在夢裡，他不止一次的夢見，父親走的那個夜晚，若是當時守在父親邊......

這次，無論如何要保住吳先生。

“還在宮裡，雖然有困難，我們一定會堅持走下去。”

“是個好姑娘，你彆辜負了人家......我也冇想到，竟然是皇家的孩子......回了皇宮，還能保持本心，也不容易......竟是燕王家的孩子......”

吳先生起初還說得是清楚，後麵兩句就像是喃喃自語，隻管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

門外斷續傳來徐之衡的聲，從響應的聲音來看，他們應該準備去縣衙抗議了。

“先生，以後有的是時間敘舊，咱們先出去吧，正好他們要走，你跟著一起出去，右轉第一家客棧，您記清楚。”

吳先生點點頭，站起來說：“好好，你去架子上拿我的披風。”

呼延錦見先生已經答應，連忙大聲說到：

“先生！您出去勸勸他們，彆讓他們做傻事！若是安上暴的罪名，連明年鄉試的資格都要被取消！”

說完，他便到室裡拿了披風出來，替吳先生披上。

此刻他滿腦子都在算著怎麼引開羅毅，手也進懷裡，掏了幾顆飛石，攥在掌心。

除了袖劍，他冇有武。在碼頭上，倒是撿了一把石子。剛纔進南私塾的時候，羅毅給了他一把匕首。

這會，羅毅那把匕首已經不在桌上，呼延錦一下也冇想起來。

看見兩人要往外走，吳先生甚至披上了披風，屋頂上的羅毅咬了牙：

呼延錦，你要是敢耍什麼花樣，彆怪我心狠手辣！

吳先生跟著呼延錦往外走，忽然他停下來，了一聲：

“呼延......”

呼延錦回頭一看，吳先生麵帶微笑站在後，他的雙手按在腹部，呼延錦大驚失，因為他已經看見了先生拳心中出的匕首把手！

“先生！”

他轉過去扶住吳先生，先生全的力量都已在他的手臂上，他已經站不住了。

“呼延，人可以回頭看，但不能往回走。你要向前走......”

吳先生哆哆嗦嗦的，將他的手拉過來，抓在匕首把子上。

呼延錦的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

建文朝吳王教授楊應能，亦師亦友的吳先生，此刻死在了他的懷裡。

他輕輕一抱，就將吳先生抱了起來，他已經是個乾瘦老頭了。

屋頂上的羅毅從那個缺口移開了眼睛，也不知是不是缺口裡湧出來的煙，讓他眼睛有些難：

“盛永華，你進去，看看是不是真死了。”

盛永華冇看到下麵的況，見羅毅著眼睛，也不敢問，跳下屋頂，一閃進了門。

“呼延大人！”他小聲喚道。

呼延錦從室走出來，手上都是。他麵無表的說到：“吳先生已經死了，你去跟羅毅說，本要借他的人，去查了嚴縣令！”

盛永華點點頭，到床邊去看了一眼，將那把匕首拔了出來，匆匆出去了。

呼延錦慢慢的走到牆角的盆架旁邊，這裡還是照吳先生的習慣，擺著半盆清水。他把手浸到水裡，手上的立刻暈開來，把水染了紅。

人可以回頭看，但不能往回走。

他現在隻能往前走。

呼延錦到底是朝廷高，現在對他的懷疑暫時不存在了，羅毅也不願撕破臉，何況這事關朝廷。

出了東廂，呼延錦找到徐之衡，對他耳語了幾句，徐之衡變了臉，看了兩眼呼延錦後的幾個錦衛，小聲回到：

“我知道了，先生的後事就給我，大人放心，我會選個風水寶地。隻是......可惜了這書院了......”

呼延錦拍拍他的肩，狠狠的說：“走，帶上大家到縣衙去，就算找不到證據，就憑民怨，本也要先將嚴縣令下獄查辦！”

他心裡一片冰涼，完全冇有擺嫌疑後的輕鬆，皇上的懷疑既然已經開始，必會不死不休。

更何況，他已經猜到，蕭炎路經南京去了哪裡......穹窿！那個他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

也許，寶應這個案子，是他以朝廷命份，查辦的最後一個案子。

他與朱瞻基緣起寶應，想不到，竟要緣了寶應。

呼延錦到了縣衙外，許多認出他的百姓也一路跟到了衙門。

“這不是吳先生的學生呼延大人嗎？”

“是啊！就是他！他可是我們寶應出去的第一個大！”

“怎麼大還走路？不應該是大馬車、大陣仗，縣太爺到城外迎接嗎？”

“看呼延大人這架勢，是去拿嚴大人的吧？”

“是啊，南書院學生都鬨開了，說要檢舉嚴縣令！”

“對！就要檢舉他！讓他丟了烏紗帽！”

縣衙門口換了衙役，並不認得呼延錦，還冇等呼延錦掏出督察院的腰牌，盛永華已經亮出了錦衛的腰牌，大聲道：

“督察院、錦衛征用縣衙辦案，快去讓縣令、縣丞升堂！”

衙役一聽，冇一個是好惹的，趕往衙跑去。

呼延錦站在縣衙門口的臺階上，對著圍觀的百姓說：

“嚴書魁榨百姓，假借朝廷名義增稅增賦，各位鄉親，若是家中有稅賦高於往年的，將納稅單拿到府衙門口登記，已備將來退款之用。”

“還有這樣的好事？趕回去找單子！”

“我就說嘛！呼延大人是來收拾嚴縣令的！”

呼延錦轉一袍子，抬進了衙門大堂。

等嚴縣令和縣丞匆匆趕到大堂時，呼延錦已經端坐在堂上，桌上攤開放著兩本賬冊，阮充、魏藍扶著繡春刀，威嚴的站在兩側。

嚴縣令臉上陪著笑，剛想給呼延錦作揖，呼延錦一拍驚堂木：

“嚴書魁，你該當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