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莞出門時候特意選了件銀狐披風，跟趙行上那件銀狐大氅特別配。

　古槐樹下燈籠里的燭著紅紗搖曳出彩，映在姜莞眉眼間，眸一向是最清澈的，哪怕這會兒面對趙奕多時染上些惱怒和失落，也仍如月旁明星，點點璀璨。

　趙奕敏銳地捕捉到眼神里的失落。

　這樣的發現令他心頭一，接著發覺姜莞不眸有失落，就連這個人，通都籠罩著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低落。

　對抄著手，攏著自己的披風，銀狐鑲了一圈兒，堆著瓷白小臉，朱一張一合，甕聲問趙奕：“三殿下要跟我說什麼？”

　趙奕心中一，試探著：“珠珠，我還沒有正經跟你賠過禮。”

　姜莞心作嘔，面上偏不帶出分毫。

　在趙奕這種手段里實在吃過太多虧了。

　此刻連退兩步，眸震驚，一眼去，旋即連連搖頭：“不要再這樣我了，我跟你說的很清楚，家有意賜婚，姑母也已經寫信送往幽州，阿耶沒有回信拒絕，此事就了定局，再沒有轉圜的余地。

　三殿下，過往種種，都淡忘了吧。

　咱們還是一同長大的分，你……你以后該規矩些。”

　可說到底不再像先前那樣。

　他幾次到郡王府門前堵，見著面兒的也只有那兩回。

　一次被大長公主給攔下，一次讓趙行按著送回宮里，之后就被父皇了足。

　那兩回姜莞見了他，如遇洪水猛，避之不及。

　是驚恐的，也難掩傷心，不鬧，但是一直在哭。

　今日反而平靜許多。

　這是個好兆頭。

　趙奕心想著，韓沛昭說他先頭那些年的許多心思，全都白費了。

　如今看來，并不是。

　至沒有白費工夫。

　他花費在姜莞上的時間與力，最起碼是有所回報的。

　趙奕垂眸，聲沉沉，很輕易能讓人聽出抑著的痛苦：“我知道，我都知道的。終歸是我對不住你……可此事另有，我……一則我沒做半點對不住你的事，二則我是人給陷害的。”

　他說到此，猛然咬重話音，又因趙行他們站的不算十分遠，不敢拔高音調，生怕人聽去。

　趙奕目下很順著姜莞，改了口，只阿莞：“你若是肯聽我說，改天我來尋你，把事的是末緣由，慢慢說給你聽。阿莞，別記恨我，我也是不由己……你知道我，自離宮，十歲回京后，也并沒有外人所見那樣風。

　他們不知道，你卻都知道的，所以阿莞，我……終究是我沒有本事，也沒有那個福分，留不住你。”

　趙奕一面說，一面從袖袋中掏出個什麼東西來。

　姜莞一直都眉眼低垂，見他有所作，才掀了眼皮往他手上看。

　趙奕手心里躺著一枚平安扣，也就比指甲蓋大不了多，羊脂白玉溫潤，偏這玉白中夾雜了些許赤紅，天生天長，極為難得。

　也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前世最后是落在了鄭氏手中。

　趙奕稍稍側，把平安扣遞過來：“外祖母替我求來的平安扣，護佑了我十五年，保著我逢兇化吉，遇難祥。

　阿莞，你收下吧。

　往后我不能像從前那樣護佑你，希它能代替我，保你一生順遂安康。

　二兄他……二兄邊，也非凈土。

　他看在國公府的份上，不敢對你怎麼樣，但終究我不放心。”

　這是滎鄭氏的太夫人在趙奕被送到鄭家那年，不辭辛勞，趕往杭州靈寺，于佛前供奉四十九日，為趙奕求得佛普照。

　當初被送至銅雀臺，沒多久鄭氏來看，小小的平安扣，被制墜子，掛在腰間。

　鄭氏說，宮變當夜，獨守王府，了驚嚇，大病一場，家心疼，將這東西給了，為鎮邪祟，保安康的。

　鄭氏還說，姜莞，你也該清醒過來，究竟誰才是家心頭，你還看不明白嗎？

　彼時姜莞心如死灰。

　在廷為趙奕籌謀布局，與他里應外合，那是何等兇險，趙奕都沒想過把這東西給。

　雖不信什麼鎮祟護佑之說，可那實實在在是一顆真心。

　如今，這東西就在眼前。

　姜莞眉心蹙攏，眸中覆上一層水霧，氤氳著，輕輕搖頭，聲婉拒：“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不貴重，予你的，什麼都算不得貴重。”

　趙奕堅持著，不肯收回手，也不強拉姜莞的手塞進去，像怕唐突了：“阿莞，你想明白了對不對？你還肯跟我說說話，這樣安安靜靜的，我好高興。”

　但語氣中又生出無限憾恨。

　姜莞掩面，似在哭泣，實則是快要忍不住，只能捂著臉，免得趙奕看出端倪。

　好半晌才平復下來：“你什麼都知道，我卻什麼都不能再說了。三殿下，這世上的許多人，生來注定是要錯過的，好些事，也是天命早定。我與三殿下，大約正應了那句有緣無分。

　你這枚平安扣，我真的不能……”

　結果的聲音猛然收住，好似回想起什麼，眼底先是閃過震驚，而后翻涌起驚濤駭浪，直勾勾看向趙奕：“你說玉華樓是有人設計陷害，還說二哥哥邊也非凈土，難不……難道說……”

　誰知道都沒有問完，趙奕面慌張，忙比了個噤聲手勢給看：“阿莞，別說了！”

　他那樣的神，很容易讓人跟著一塊兒焦慮起來。

　心驚懼，又可憐他。

　明明是一樣的人，卻端得小心謹慎，生怕行差踏錯，為兄長所不容。

　趙奕又把手中平安扣往面前送：“所以你收下，讓我安心些。”

　姜莞咬著下，泫然泣：“三殿下……”

　“別哭，我看了會心疼的。”

　姜莞眼皮垂下的時候，把眼底的厭惡盡數掩蓋，然后著嗓音跟他商量：“可我收了你這樣貴重的東西，是瞞不了二殿下的……”

　趙奕呼吸一重，咬咬牙：“不妨事的阿莞，他知道了也不妨事，你不是也說了，咱們終究還有一同長大的分在，就當是我給你賠禮的，二兄也不能說什麼。”

　姜莞這才著長睫說聲好，抬手接過平安扣，又十分仔細絕不跟趙奕的手掌著半分。

　“你去吧，阿莞，去吧，我也要回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