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莞循著姜元瞻的視線回頭去，見一小娘子姿搖曳，緩步而來。

　好似步步生蓮，明明布荊釵，卻竟有別樣風。

　是漂亮。

　姜莞心想。

　這便是見到薛嬋的第一印象。

　也不能怪周宛寧自小是個看見人走不路的。

　等到薛嬋走近了，姜莞仔細的打量著。

　那張臉若說有多出彩，其實也并沒有，至多算是清麗二字。

　可這個人就是很奇特。

　周氣度格外不同，五分的，也被那段襯出八分的艷來。

　偏不是那等俗的艷，而又添些婉約，最能勾人的甜。

　姜莞下意識皺了眉，心下沒由來不喜。

　在薛嬋開口前，冷冷問姜元瞻：“這就是二兄上次在街上隨手幫了一把，然后日日都到署來找你，非要說報恩的小娘子嗎？”

　姜莞的語氣實在不善，不似平日作風。

　姜元瞻也怔了下，不大明白的敵意從何而來，但還是點點頭：“姓薛。”

　姜莞哦了一聲，心說你還記得聽清楚。

　趙行也側目看姜元瞻，然后輕咳，問姜莞：“回不回去？”

　姜莞倏爾笑了：“二兄今日能不能告假？”

　方才明明都要走的。

　姜元瞻低頭看：“你有事兒？”

　“阿耶派人送東西回京，我才想起來，這都快過年了，我也太不孝順，都沒給阿耶阿娘準備禮送去幽州，還有大兄和三兄那份兒。”

　嘟囔著：“二兄告個假，陪我去選禮吧，算咱們兩個一起送的。”

　姜元瞻嘖了聲：“署里沒有人坐鎮不，明日吧，我與同僚換一值，再帶你去挑東西。”

　他又想了想，補了句：“或是我把錢給你，你讓二殿下陪你去。”

　姜莞在心里罵他。

　這是什麼榆木腦袋？

　上次趙行說他榆木腦袋不開竅，還不讓趙行罵他。

　現在只覺得趙行罵得好。

　就看不出來不想讓他跟薛氏多做糾纏嗎？

　而那頭一直沒有找到機會開口的薛嬋，在兄妹兩個氣氛微微凝肅的一瞬間，尋著了空隙，弱弱大人。

　姜元瞻回頭看，還有手里那一包糕。

　他幾不可聞嘆口氣，眸略黑三分：“你怎麼這會兒來送糕點？”

　薛嬋抿，眼中又一閃而過的難過：“我下午有些事要理，不能到署來了，所以趕著上午做好了糕，這個時辰給大人送來。”

　姜元瞻聞言皺了下眉：“你……”

　“薛小娘子自己做的糕嗎？好巧的手呀。”

　姜莞不讓姜元瞻接的話，提了擺上前兩步。

　薛嬋像了驚嚇一般，小退兩步。

　姜莞越發把眼睛瞇一條。

　姜元瞻欸地一聲：“珠珠。”

　姜莞心下嗤了聲：“小娘子怕我？”

　“沒……”薛嬋咬著下說沒有，“娘子是貴人，我怕沖撞了娘子。”

　“是這樣啊。”

　姜莞悠悠接了句，然后問：“我二兄于小娘子而言，不算貴人嗎？”

　薛嬋一時無話，后來好像心里著急，偏笨不知如何說，急的眼紅微紅。

　這幅模樣，倒像姜莞欺負人。

　連趙行臉也冷下來：“珠珠，回來。”

　姜莞把那聲嗤笑帶到了面上來：“我欺負了小娘子嗎？”

　“沒……沒有。”

　薛嬋更著急了：“娘子是金貴面的人，頭一次見我，怎會欺負我。”

　“我的確生來金貴，但面不面的——”

　姜莞咂了兩聲，似笑非笑在邊帶起些弧度來：“我這人時頑劣，至于如今也未見得多有長進，接人待一向隨心所，全憑喜惡而已。

　譬如小娘子你吧。

　相貌平平，段卻好，三分的莫名有九分的艷麗，又這樣，連我一個孩兒見了都心想呵護呢。

　因我喜歡小娘子，所以就會待你格外親切。”

　上說著親切的話，眼神卻是冰冷的：“你手里抱著的，是送我二兄的糕點嗎？”

　薛嬋嚨一時發，怯生生的，再不敢輕易上前：“是大人昨日說的桂糕和桃花糕……大人說讓我多做些，要帶回家去娘子您嘗嘗。”

　姜莞笑意就更濃了。

　這回是真心實意的笑。

　薛嬋眼中掠過茫然，然后無措向姜元瞻：“大人……”

　姜元瞻嘆了口氣。

　薛嬋是聰明人，珠珠的敵意，還有方才那番怪氣的話，說什麼親近不親近，分明又奚落人家長得不好看，又譏諷人家拿腔作調招人疼，薛嬋怎麼可能聽不出來？

　于是他上前，拉了姜莞一把，聲音略沉了些：“干什麼呢？”

　但也不是斥責。

　姜莞的肩聳了一下，撥開他的手，還是看薛嬋：“我是慣常吃桃花糕的人，但桂糕不是我最的，小娘子知道那是給誰準備的嗎？”

　薛嬋順著的話搖頭：“我不知大人……”

　“我二兄最不吃糕。”姜莞背著手，目不轉睛盯著，“小娘子要報恩，怎麼也不打聽清楚我二兄的喜好再來呢？”

　話音落下，見薛嬋臉微白，越發給當頭一棒：“鴻臚寺卿周大人家的三娘子，我的閨中友，自吃桂糕。”

　果然薛嬋一張的小臉煞白一片，上更是全無。

　姜莞心道果然。

　若單單只是報恩，何必管這糕是做給誰吃？

　只要的心意二兄領會了，這恩自然也就報了。

　非得是居心不良，另有所圖，才聽不得這個。

　不自量力。

　可萬萬沒想到的是，薛嬋竟也有一手變臉的好本事。

　才鐵青著臉準備挑明，薛嬋竟換了張笑臉，然后把手里的小包朝姜元瞻遞去：“大人若昨日同我說，這是預備給兩位娘子的，我便多放些糖霜啦。娘子們年歲小，大約吃甜，我不知道，還以為桂糕是大人要吃，所以特意只放了一半的糖，怕太甜了您吃不慣。

　給娘子準備的桃花糕是最甜糯的，只是桂糕周娘子可能不喜歡了。”

　又失落，更似懊惱自責：“我明日……還是后日吧，我有些事，可能得耽擱些工夫，后日我再重新做一些，給大人送來，您再拿去送周娘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