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安華門一路向北，再從北城門出城往大相國寺，這是一條直通的路，便捷且快。

　為眼下況特殊，趙禹到晉和帝那兒請了旨意，軍出清了街，免得趙行和姜莞二人策馬過鬧市時一則要傷人，二則百姓認出姜莞那張臉再鬧出什麼風波。

　老百姓們想不到那些，只知道軍清街怕不是有大事發生，誰也不敢在外面逗留，連探頭探腦試探著看一眼都不敢。

　整條北街門戶閉，后來只聽得一陣馬蹄噠噠聲，很顯然是有人策馬疾馳而過，匆匆遠去，不做逗留。

　那馬蹄聲一路出了北城門，街令方才解除。

　百姓們自然扎堆兒聚在一塊兒，又暫且把姜莞那事兒放下，議論起方才是什麼人，又出了什麼事，竟有這樣大的排場，用軍來清街。

　稍有見識些的白胡子長者咳嗽著就把人給打發散了。

　軍出的事兒，不是他們平頭百姓能議論的，一個弄不好，腦袋就得搬家咯。

　·

　趙行與姜莞二人快馬不過半個時辰，高頭大馬就停在了大相國寺外。

　小沙彌認得出趙行，畢竟他才伴駕到大相國寺來過，雙手合十自寺門口疾步而下。

　聽說他的來意之后，面上反而出為難之。

　姜莞心頭一沉：“小師父不妨先引我們寺，再到主持那里去回話，見或不見，我們也不敢唐突覺明大師的。”

　小沙彌這才念了一聲阿彌陀佛，把二人請寺，領到舍去暫歇，又去回稟覺明方丈不提。

　他去的有些久了，姜莞面上難免顯出些許不安來。

　趙行也是到此時才能靜下心來看看。

　礙于佛寺清凈地，他又不能去抱一抱。

　他坐在禪椅上，炙熱的目沒有一刻從上挪開過，許久聲音略啞珠珠：“此事……怪我。”

　姜莞抿看他：“這不怪你。”

　聲音清脆，帶著安人心的力量：“你當日是為了給我出頭，這些我都知道，姑母跟我細說過。如今是有心人刻意為之，借胡可貞大做文章，要往我上潑臟水，要我敗名裂，這筆賬怎麼能算在你的頭上？”

　想了想，踱步至趙行前去。

　他坐在那兒，甚至要仰面看。

　姜莞玉臂微抬，雙手環過去，把他抱了一抱：“二哥哥，你不是一直都在盡你所能的保護我嗎？”

　趙行上一僵，到底還是環在了細腰上，又箍了些。

　這麼好。

　但這個擁抱很快被趙行強行分離開：“佛寺之地，讓主持知道會生氣的。”

　姜莞笑他：“從前也不見你信這些。”

　他橫去一眼：“珠珠。”

　低沉的聲音里警告的意味很明顯。

　姜莞攤手說知道了：“主持要是不幫我批命呢？二哥哥還有別的法子嗎？”

　趙行沒由來從話中聽出些調侃，無奈垂眼：“你自己這麼能干，你有什麼想法嗎？”

　姜莞撇撇：“把幕后黑手揪出來，清者自清。”

　趙行心說你說得容易。

　“我知道這很難，但凡事既做了，就必是有跡可循的，而今事發突然，咱們都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罷了。姑父和舅舅出宮去了胡家，想來事后冷靜下來，也會拿出個主意來。”

　姜莞嘆了一聲：“二哥哥，我跟舅舅都覺得，胡可貞的病，八不會好了，你覺得呢？”

　提起這個趙行眉間攏上一層郁，心口也堵著一口氣，既不可能吞下去，也沒法發泄出來，憋在那兒不上不下，難的要命。

　好半天他才重重嗯了一聲：“他便是死了也不值什麼，只是如今……”

　姜莞說了聲沒事：“我想得很開。”

　他抬眼去看，竟真的還能笑得出來：“說不得是我命中有此一劫，可我這樣好命的小娘子，上天肯定會保著我遇難祥，逢兇化吉，所以也沒什麼可怕的。”

　趙行對這個說法顯然并不茍同：“你還有心思開玩笑。”

　聳聳肩：“這應該苦中作樂，不然我抱著你痛哭一場嗎？我心里清楚，就算英明睿智如家，一時也沒有什麼好辦法順順當當的化解這件事，我這點小聰明，放在你們面前就更不夠看了。

　既然大家都沒辦法，那不如想想那句‘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姑且想開點，走一步算一步。

　就好比眼下，我們就該想著，怎麼能說服覺明方丈，為我化災解難。”

　趙行竟覺得說的有道理，等他反應過來，甚至覺得自己怕不是瘋了，被這小丫頭帶著跑偏。

　他甚是無奈，也說不過。

　叩門聲響起，小沙彌在外面殿下。

　趙行說了聲進來，那圓臉的小沙彌推門而，合十拜佛禮：“方丈大師請姜大姑娘過去。”

　姜莞還沒，趙行先皺了眉頭：“只讓一人去？”

　小沙彌點點頭，姜莞也看了他一眼。

　這不說什麼來說什麼。

　果然沒那麼順遂的。

　只能站起，跟上去：“那煩請小師父為我引路。”

　趙行不大放心，還是提步跟出去。

　小沙彌更為難了：“殿下……”

　“我陪過去，在外面等，不會驚擾主持，也不會為難你。”

　聽他這樣說，小沙彌才不再反駁，于頭前引路，將二人引至方丈的舍外。

　趙行拍拍姜莞的肩，溫聲安：“進去吧，我在外面等你，不也不要，還有我呢。”

　姜莞笑彎了眼。

　在這地方，他皇子龍孫的份可不好用，不過是拿這話寬的心罷了。

　可還是應個好，而后轉了舍，趙行也只能在外面眼看著舍房門吱呀一聲合上，屋中形如何，一概不得而知。

　·

　覺明方丈今歲已有六十六，盤打坐于團上，不如松。

　姜莞進了屋中反而開始到拘謹，面上笑意也盡數斂去：“主持，叨擾了。”

　覺明抬眼看，眸中似有波瀾起，轉瞬即逝，難以捕捉，須臾重合上眼，念一聲阿彌陀佛：“小施主請坐吧。”

　姜莞四下看了看，選了他對面不遠的團，也學著他的模樣，盤坐下。

　可人才坐定，忽被一句話震的心肺齊，驚愕失語：“小施主逆天改命，得以立紅塵中，實不該招惹禍端，平添罪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