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個時候,楚玉卻沒有等到容止的回答,迴應的是一片沉寂,以及風從遠吹過的聲音。
擡眼看去,卻見容止清潤漆黑的眼眸泛著一層茫然,彷彿不認識一般地看著,過了好一會兒,容止低聲問道:“你既然早知我有所圖謀,也許盡是虛假意,又爲什麼要放棄回家,換來救我?”
想要什麼?
他太擅長謀算計,太擅長計較得失,也太習慣掌控全局,他怎麼也沒想到,楚玉竟然會是在已經知道他心懷叵測的前提下,依然捨棄了那麼珍貴的回家機會,讓天如鏡解救他。
說過的時代很好很和平,說過十分想念家人……留下來,能得到什麼?
他不是不曉得世間,親緣之,朋友之,夫妻之,這些他都知道,只不過他的心神太過穩固,很難爲此搖,反而會翻覆掌控,縱利用這些。
比如對花錯,比如對楚玉。
以及對山公主。
四年前,容止偶遇山公主,那時候山公主還只是一個十四歲的,尊貴驕傲,以及,對他一見鍾。
但是那時候,縱然知道對方是公主之尊,他也懶得敷衍,畢竟他那時已經在南朝之中佈下自己的勢力,無須向任何人低頭便可逐步達所願。
但是容止沒有料到,因爲這個子,他遭遇了生命中最慘烈的意外。
爲了得到他,山公主請來了一個莫問的人,那人的武藝不錯——容止的武學造詣極高,能得他讚一句不錯,已經是極爲難得了——但是還是被他擊敗殺死。但爲了藏自己的實力,他給做出中毒的假象。
莫問固然是難得的高手,但是容止並不畏懼,就算再來三四個這樣的人,以他的武功智計,也不難應付,但是,因爲莫問的死,引出來了莫問的師父。也便是天如月。
莫問是天如月的徒弟,天如鏡和越捷飛兩人的師兄,假如莫問沒有死,那手環本該是由他來繼承的,原本屬意的繼承人就這麼輕易死了,天如月當然要去瞧一瞧殺死他的人是誰,接著他便發現了容止,並跟著發現了容止的份,以及他的圖謀。
天如月對付容止,卻不是爲了幫山公主。而是爲了他所肩負的職責,在天如月那不該屬於這世間的手段面前,容止終於被迫拿出了全部本事。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條件,但最終還是敗了。
就在天如月要殺死容止的時候,山公主趕到,請求天如月將容止給,天如月雖然在實質上擊敗了容止,但是他心裡知道,若非有手環的那些手段相助,他只怕早就被容止算計了不知多回。他驕傲偏激狠毒。縱然是實質上的勝利,也不能他被被容止打碎的自尊,正確的做法,他本該立即殺了容止免除後患,但是那時候卻極想辱他一番,便順勢將他送給了公主。
容止也是能屈能,他公主府後,先花費些時間。養好了自己的傷勢,才行突圍,山公主不放心他,對他看得,但是這並不妨害他施展手段。
用計。下毒,殺人。這些對他是家常便飯的事,公主將私兵調來,也沒辦法阻擋他,可是就在他即將順利之際,天如月卻忽然出現在他面前。
之後是再一次的挫敗,這一次,爲了防止他逃走,天如月給他喂下了一顆藥,令他的衰竭,幾乎連重一些的東西都拿不起來,甚至在他上下了奇怪的制,令他不能遠離公主府,更不能傷害山公主。
那奇怪的制究竟是怎麼做到的,他不曉得,但是他嘗試過,只要他有試圖傷害山公主的念頭,便會頭疼裂,而倘若他離開建康城的地界,更會無可救藥的衰竭。
這是天如月的目的,他讓容止失去足以自傲的武力,讓他不得不託庇活在山公主的羽翼之下,甚至連向公主報復都做不到,因爲假如公主死了,他也會跟隨著一併死去。
摧毀他的健康,剝奪他的自由,踐踏他的尊嚴。
他想看著容止連憎恨的權力都被剝奪,痛苦不堪,最終讓他走向絕。
倘若換做別人,落到如此境地,只怕早就想到一死,又或者痛恨度日,但是容止卻沒有。
不是不痛苦的,容止比別人能擅長忍痛,但是並不代表他不會到痛苦,只不過這痛苦也在他的掌控之中,不會令之擴大蔓延,更不會影響他的心志。
他曾對桓遠道“天地爲爐,世間萬冥冥衆生,誰不是在苦苦煎熬”,這並非空口白話,但是縱然是煎熬,也是一種經歷,這世上有誰能永遠不敗?容止不是喜歡鑽牛角尖的人,他贏得起,也輸得起。
健康被摧毀,那又怎麼樣?
自由被剝奪,那又怎麼樣?
尊嚴被踐踏,那又怎麼樣?
縱然經歷了這些,容止的心志依然穩定如磐山嶽,沒有什麼能撼,沒有什麼能轉移,縱然深陷泥濘之中,他也沒有如天如月所希的那樣絕或自暴自棄。
他有一顆強大的,凌駕於一切之上的心。
勝固欣然,敗也從容。
天如月不僅摧毀了容止的健康,容止從前在南朝的部屬,也被天如月拔起了十之七八,以至於容止不得不重新謀算。
爲此,容止與山公主達協議,在山公主願意主放他離開之前,他不會再考慮逃走的事,他會在邊一直陪伴著。以自的臣服和退讓爲爲條件,容止換來了在苑的掌控權力,以此爲基,重新佈置他的羅網。
這,便是其間和緣由。
他不能傷害山公主,甚至要設法保全,不是不願,而是不能,否則以容止的冷酷心,又何至於對一個子如此呵護?
他在公主府,一留便是這些年,之後,山公主消失,他遇上了楚玉。
楚玉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容止的回答,想知道答案的心也漸漸淡了,想起來當初天如鏡解救容止時,除了給他吃解藥外,還讓躺在容止邊,接著一片藍同時籠罩住了他們,如今想來,應該是對容止的某些限制,讓他有許多事都不能做。
知不知道又怎麼樣呢?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楚玉心中自嘲的笑了笑,暗笑自己還是有點放不開,在雪地裡站得太久,縱然上穿得厚實,但是還是開始覺得冷了,心說早死早超生,盯著容止,一字一頓地問:“那麼,最後一個問題吧。”
“容止,我喜歡你……那麼,你有沒有一點喜歡我?”其實從頭到尾,最想問容止的,也不過是這句話罷了。
眼眸清正澄澈,毫不迴避地著他。
拋開矜持和疑慮,放棄所有的顧忌,從未有一刻如此坦誠,大大方方地說出自己的心意:“喂,我喜歡你,你是否喜歡我?”
這只是很簡單的,很純粹的,一個孩子的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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