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九章 憂心如火焚

已經是第二日。

楚玉已經留了天如鏡整整一天，也與他僵持對峙了整整一夜。

並不擔心自己留下天如鏡和越捷飛會有什麼大問題，只要不給外面的人闖進來瞧見真實的形，因爲山公主的名聲，外人會自行曲解出另外一個事實，而不會擔憂這二人的安危。

天如鏡被綁在椅子上，楚玉自己也拿了一張靠背紅木椅子坐下，全都是放鬆的，只有臉容和心臟繃得彷彿一快要拉斷的弓弦。

明亮的從窗戶的隙裡刺進來，正好投在兩人之間，在他們彼此面前劈開一道屏障。

細小的灰塵在晨之中飄飛舞，只不過這個時候的灰塵，比楚玉後世所見的要許多，大約是因爲空氣較爲潔淨的緣故。

楚玉一夜沒睡，兼之憂心重重，面上已經浮現明顯的疲憊之，的眼睛開始發紅，卻依舊定定地盯著天如鏡。

天如鏡也不是多麼強壯的，雖然之前因爲迷藥昏睡過一陣子，但是一直沒有進食，虧損的程度與楚玉相較是半斤八兩。

其實這樣的對視很沒有意義，楚玉知道，盯著天如鏡看，而不採取什麼行，就算看到眼睛瞎了，天如鏡也不會搖半分，還不如先休息好好睡一覺，再來思索別的辦法。

可是睡不著，一想到容止虛弱的樣子，心口上便好像有一把火在煎熬灼燒，很害怕自己一閉眼，再睜開來時便聽到容止的死訊，所以連眨眼都不怎麼捨得。

而天如鏡卻也同樣捨不得。

他認真地看著楚玉，雖然明知道現在這個子心裡面想著的是另外一人。每多看一眼，便會難過一分，可他還是挪不開目。

不管結局如何，在能夠看到的時候，多看一會兒，總是好的。

門口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楚玉用力按了下自己的眉心，試圖讓腦子更爲清醒一些，便前去開門。

門口站著的人是桓遠。他原本也是在屋中陪著與天如鏡對峙的，半個時辰前卻忽然告辭離開，楚玉原以爲他去休息去了，可是看到此時他端著的黑漆方盤，盤中擺放著熱騰騰的飯菜，才知曉他是去給準備早飯。

桓遠見神忡怔，便曉得又忘了吃飯這回事，心中嘆息一聲，他走近屋，反手關門。道：“公主雖然憂心容止，可也要顧惜自己的子。”

爲了容止這樣，不值得。

這句話。他咽在嚨裡，沒有說。

在他看來不值得，但是在楚玉看來卻未必，其實以他份，說這話並不算太過逾越，可是不知道爲什麼，他總覺得說這些有些不好，就連多想一想。也是不好的。

桓遠的歸來，給這氣氛僵得即將凝固的屋子裡帶來些許亮，一樣是熬了一夜，可是他的神較二人明顯輕鬆不，一不易覺察的倦意，被清亮的俊盡數下，而他話語裡的圓融溫厚之意，也讓楚玉到稍稍放鬆。

“多謝。”楚玉拿過來一碗粥。坐回椅子上一勺一勺往裡送，熱騰騰的米粥裡混了剁碎的末和不知道什麼藥材，澤有些發褐，初嘗有一些微微的，可是於脣齒間轉上一圈。便化作沁人心脾的溫潤清甜，連同綿的香。回味悠長地暖著。

楚玉胃裡填了食，神明顯好了許多，放下碗，再一次謝過桓遠，抿了抿脣，有些艱難地問：“他怎麼樣？”

心照不宣，這個他，說的自然是容止。

桓遠離開這麼久，不可能就只去廚房走了一遭，他大約應該將府的形都瞭解了個大概，包括容止現在的形。

昨天來此之前，派人小心照料容止，也代花錯，倘若容止的形有什麼變化，一定要立即來通知，但是從昨晚到現在，都沒有收到從沐雪園傳來的任何消息。

不知道這該算是好事還是壞事。

聽到楚玉這麼問，天如鏡也稍稍提起來神，等待桓遠的回答。

桓遠低聲道：“還是原來的老樣子。”

一直昏迷著，呼吸微弱，心跳也幾乎覺不到，那種死人般的冰冷和蒼白，縱然他與容止素來不睦，也忍不住爲之心驚。

楚玉面失之，而此時耳中又傳來一旁天如鏡冷淡的聲音：“果然如此，容止只怕時日無多。”

心口好似被猛力揪了一下，楚玉狠狠地瞪一眼天如鏡，雖然明知道他並不是故意落井下石，可是這個時候，除非是他肯幫容止，否則不管天如鏡說什麼，都是討厭的。

但見他沉靜的神，楚玉也知道自己奈何不了他，腦中更是一團麻。

桓遠就站在楚玉後，他站得很近，近得能看到楚玉抖的肩膀，雖然穿了幾重，但是從桓遠的角度看來，這肩膀依然有些單薄和瘦削了。

他忽然開口道：“公主，我來吧。”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公主如是不願髒了雙手，桓遠願意代替公主。”他來對天如鏡用刑。

楚玉聞言一怔，慢慢地轉，眸中浮現些許不可思議的訝，雖然桓遠沒有明說，但是也能看出來，他對於“”天師的行爲是不怎麼擁護的，怎麼這時候卻忽然主要求參與進來？

對上桓遠目中擔憂的關切之，楚玉登時恍然：他並不是忽然轉了子，只是爲了減輕的負擔，才強迫自己違心做這些不願做的事。

楚玉嘆了口氣，搖搖頭道：“再讓我想想。”

己所不，勿施於人，不願意，難道桓遠就是那種能面不改把人筋剝皮的？不可能爲了自己一時的輕鬆，將這件事推給桓遠。

時至今日，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對桓遠說謝謝。

其實倘若真要手，可以將天如鏡給花錯，事關容止生死，想必花錯不會手下留。

但是，楚玉依然是不忍心，不忍心看著容止死去，也不忍心真的刑求天如鏡，到頭來折磨的卻是自己。

更何況，就算給花錯，也不一定能問出真相，假如被折磨得狠了，天如鏡隨便說出一個錯誤的辦法來騙，豈不是弄巧反拙害了容止？

這一“再想想”，便一直想到了第三日。

偶爾見到花錯，楚玉看見他明顯的黑眼圈。

因爲天如鏡的滯留，外面的傳言也開始流往可以預想的方向，並且流傳得異常熱烈。

阿蠻將地道挖到了外苑，因爲不確定哪裡纔是公主府外的範圍，不方便往上挖，便暫時停工。

柳不再數錢。

流桑來找楚玉七八趟，都被桓遠擋駕。

何戢一次都沒回公主府過。

桓遠路過沐雪園時，俊的眉宇間浮現些如芒刺般的銳利氣息。

不知不覺間，整個公主府，都陷了一種微微的，難以覺察卻無不在的焦灼氣氛中。

但是楚玉並沒有注意這些，不眠不休，所在乎的，不過兩件事。

第一件，天如鏡始終不鬆口。

第二件，容止依然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