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包子秦博涵三周歲的生日恰好和中秋節趕到了同一天。

一周前, 他自己藏了張紙在枕頭下面, 上面用鉛筆寫了歪歪扭扭七個數字。每天睡覺之前他就把紙拿出來，劃掉最大的一個數字, 然后安心閉上眼一覺睡到天亮。

昨晚剛好劃掉了最后一個數字，他興到半夜沒睡著, 到了第二天早上反而起不來。

八點鐘的明亮溫暖, 過被拉出的一條窗簾隙照進屋子里。小家伙了白白胖胖好像藕節一樣的短胳膊，不不愿地將眼睛睜開了一條隙。

“舅舅, 我好困。”和白湯圓般的外表如出一轍，小家伙的聲音也糯糯的，帶著小朋友含糖量極高的撒。

顧寒聲昨天也沒睡好，俊帥的臉顯出幾分疲憊，他沒作聲，而是直接手，把小家伙從蒸籠一樣的羽絨被里挖了出來。秦博涵小朋友還沒來得及抗議, 就被他托在臂彎間顛了顛，瞌睡蟲一下子被嚇跑了。

“醒了？”顧寒聲問。

秦博涵抿了抿，臉上略帶不滿的神簡直是秦清越的翻版, 看得顧寒聲額角青筋著疼。他手了那包子皮一樣白白的臉頰, 努力讓語氣嚴肅起來：“小小年紀板什麼臉, 和小老頭一樣。”

秦博涵卻不怕他，作練地攀著顧寒聲胳膊爬到地上，他邁著小短艱難扯開被子，從床尾的編織盒里拿出了套類似禮服的小服：“舅舅, 穿。”

小家伙雖然脾氣和秦清越如出一轍，樣貌卻和顧北音肖似，那雙漉漉的宛如黑葡萄一樣的眼睛一看過來，顧寒聲就立刻舉旗投降。

照顧著小家伙洗漱完又穿好服，時鐘已經指向了八點半，顧寒聲這才牽起小家伙下樓。

剛走到一樓客廳拐角，用完就丟的小家伙立刻甩開了他的手，像是炮彈一樣沖到沙發邊，也不管上穿著的燕尾小禮服會不會皺，手腳并用地往沙發上爬，糯的聲音里滿含充沛的意：“媽媽！媽媽！早上好，涵涵你。”

顧北音忍笑把他摟進懷里，又在的臉頰上親了一口，這才回應：“涵涵真乖，媽媽也你。”

秦清越坐在邊，聞言輕咳了一聲。

秦博涵小朋友包子臉一皺，似乎有點不不愿地轉過頭，干地向他打了聲招呼：“爸爸早上好。”

秦清越臉有點發黑。

顧寒聲站在一邊看夠了，笑著緩步往沙發走：“涵涵好像還沒和舅舅打招呼？”

小家伙一呆，抱著顧北音的手臂艱難轉過頭：“舅舅早上好，涵涵也你。”

——雖然比不上給顧北音的，但比起給他親爹的，好歹還多了句我你。

顧寒聲這個舅舅心里滋滋，挑起一邊眉向秦清越挑釁地笑了笑。

而引起爭端的小家伙還一無所知地窩在顧北音懷里，一張白的小臉寫滿了年無知——在秦博涵小朋友心里，他最喜歡的是媽媽，然后是爺爺外公外婆，再然后是舅舅，排在最后的才是爸爸。

原因無他，只是因為爸爸總是和他搶媽媽。雖然他還只是一只白胖的包子，但秦博涵表示，他是黑芝麻記仇餡的。

這點秦清越自然也清楚。

但為年人，又是小包子脈相連的父親，秦總犯不著和一個小家伙計較，卻實在看不慣顧寒聲這幅“小人得志”的樣子。瞇了瞇眼，秦清越把顧北音塞給他的枸杞水喝完，似是不經意問道：“聽說爸媽昨天給你安排了場相親？”

顧北音逗小包子的手一頓，驚訝地抬起頭。

秦博涵捧著啃了兩口的包子，雖然不太明白相親是什麼意思，卻也看向了顧寒聲。

被他們一家三口盯著，顧寒聲才好點的心一瞬間又跌回谷底，不由抬手了眉心：“別提了，我一開始本沒留意對方是誰，到地方了才發現是程煙。”

這下不只是顧北音，就連秦清越也有點驚訝。

程煙和顧寒聲有過一段的事兒，知道的人并不多，這屋子里的三個大人再加上他的助理，滿打滿算才四個，而知道兩人已經分手的就更——畢竟兩人莫名分手的時候他助理剛好辭職。

顧北音偏過頭和秦清越對視了一眼，又出一只手給小家伙兜著掉落的包子餡，直到把這個消息消化得差不多了，這才小聲問：“回國了？”

“嗯。”顧寒聲倚到沙發上，輕聲應了。

秦清越也正起來：“所以呢？你等了這麼久，打算怎麼辦？”

“這麼久……是啊，一轉眼我都三十二了。”顧寒聲輕笑一聲，“怎麼辦？涼拌唄！”

夫妻倆又對視了一眼，恰好被顧寒聲看到。他出一個牙疼的表，一臉的義正辭嚴：“關單狗，人人有責懂不懂？我這顆心和破風箱似的，整天疼得要命，就是被你們天天撒狗糧給刺激的。”

顧北音下意識想接話，懷里的小家伙卻突然了。他一步三晃悠地踩著沙發跑到顧寒聲邊，抓著自家舅舅的手臂踮起腳在他臉上親了一大口：“舅舅不痛，涵涵親親就不痛了。”

顧寒聲十分地出手掉臉上的包子油，又看了眼上米白休閑裝上兩個油乎乎的小爪子印，一時間有點哭笑不得地掐了掐小家伙的臉。

小孩子皮，他雖然沒用力氣卻也掐出了兩道紅紅的手指印，然后又飛快地退下去。

顧寒聲看著小家伙清澈的大眼睛寫滿的擔心，只覺得心里頭的那點煩惱也跟著那兩道紅印子一起飛走了。

掐住小家伙腰把他舉起來，顧寒聲有意逗他：“涵涵可真乖，一點也不像你爸。你爸是壞蛋，我們一會兒去游樂場不帶他好不好？”

秦清越心里剛生出來的那點同霎時煙消云散，角了，他剛想開口反駁，放在膝蓋上的手突然被握住了。

一偏頭，顧北音正忍著笑向他眨眼。

因而昏了頭的秦總頓時決定不再計較大舅子挑撥的行為，沒想到這決定剛做下，秦博涵糯卻堅定的聲音就響了起來：“不可以。”

屋里的三個大人齊齊一愣，秦清越更是有點驚訝地看過去。

顧寒聲看了兩人一眼，旋即又繼續問：“涵涵不是不喜歡爸爸嗎？為什麼不可以呀？”

小家伙在他手里掙扎了兩下，小短蹬了兩下把小子都踢掉了一半。顧寒聲見他真急了，連忙松手把他放到沙發上。秦博涵晃了晃，突然拍掉他的手，噔噔噔跑到秦清越邊，破天荒鉆進了他懷里，兩只胖乎乎的小短手還牢牢地抱住了他的腰。

秦清越被他這一出神轉折弄得不著頭腦，手卻比大腦還快了一步，牢牢護住了懷里脆弱的小家伙。

秦博涵頓時抱得更了，好像確認了什麼一樣，歪過頭看向顧寒聲，一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里滿是開心：“舅舅，你說錯了。”

顧寒聲一頭霧水：“我說錯什麼了？”

小家伙騰出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小膛，笑出一口米粒似的小白牙：“爸爸才不是壞人，爸爸是好人，爸爸也很喜歡我。”

顧寒聲一怔，顧北音卻控制不住笑著歪倒在秦清越肩上。

小家伙眼疾手快，立刻出一只小爪子握住了的手。

秦清越左肩被妻子偎著，懷里被兒子摟著，一貫靈活的大腦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只能徒然瞪眼看向對面的顧寒聲。

顧寒聲剛把程煙拋到腦后，扭頭就看到了這幅和和的全家福，臉上的神開始變得一言難盡起來。

小家伙卻看不懂他神態的變化，只當舅舅是還不同意他的說法，不由把音量加大了些，左右手還不忘牢牢抓著爸媽，扯著嗓子喊：“爸爸才不是壞人，我們不能把他扔在家里……”

說到這，他似乎有點為難，白的包子臉一皺，兩只小腳丫互相蹬了兩下，把子蹬掉出胖乎乎的腳，這才滿意地笑了笑，繼續喊：“爺爺，外公外婆，媽媽爸爸，舅舅，還有涵涵，我們……我們……一二……八個人在一起才家，不可以把人丟下的！”

——卻原來是他不想松開手，只能用腳趾頭聊以代替，充當數數的工了。

顧寒聲心里的那點難過還沒發酵，秦清越心里因那句干的問好而劃出的傷口還沒長好，就被這宛若熬開了的甜糖漿似的言語往上一澆，瞬間冒出甜滋滋的、帶著治愈香氣的水汽，那點心口暗傷瞬間消失不見了。

秦清越沒吱聲，角卻克制不住地翹起來。

他懷里的小家伙卻還在執著地和自家舅舅對峙，試圖用blingbling的大眼睛說服對方接自己的想法。

顧寒聲當然也很，卻故意做出一副面無表的樣子：“哦！”

滿懷期待的小家伙瞬間急了，一個鯉魚打就想爬起來和他好好說道說道、掰扯掰扯，但還沒等爬起來，就又聽到了自家舅舅含笑的聲音：“涵涵說的是沒錯……但你能不能先把牙上的菜葉弄下來？”

秦博涵一呆，幾秒鐘后反應過來，突然撿起了形象包袱，嚎啕大哭著抓住秦清越的袖子就把臉往他懷里埋，邊埋還邊喊：“嗚嗚嗚……我討厭舅舅！最討厭舅舅了！”

屋里三個大人對視一眼，終于忍不住，齊齊笑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