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那個家長帶著其他兩只半人崽離開,唯獨剩下了一個修里。
整個醫務室里就只有修里跟阿諾兩只崽。
阿諾看了一眼修里之后,就收回目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
他在想之前看到的那個修里的家長。
修里?
修里肯定是來質問他為什麼當時會那樣做的。
大不了到時候他就說自己是被嚇壞了,是被杰夫恐嚇著做出來這件事的,他完全是害怕中才會做出這樣事的。
反正作為一個被欺負的半人崽來說,他是弱者。
弱者就應該被保護,被憐憫,被理解,不是嗎?
阿諾有些無所謂地想著。
然而讓阿諾意外的是,修里并沒有質問他,反而是問了他一個讓他比較困的問題:
“如果那個時候被欺負的是另外一個半人崽,你會不會幫助他?”
這個問題很可笑。
至在阿諾的眼里,這個問題是真的很可笑。
這個世界上哪會有那麼多“如果”?更何況,他自己保護自己都來不及。
于是阿諾回答:“他如果沒有惹事,別人怎麼會來打他呢?”
阿諾把自己父親常常掛在邊的話回復給了修里。
他甚至開始好奇,好奇修里在聽到這句話之后的反應是什麼。
可修里并沒有什麼反應。
只是阿諾覺得,這只半人崽看著自己的眼神帶著一憐憫。
憐憫好啊。
阿諾激了起來。他一點都不覺得修里的憐憫是對他的辱。
這只半人崽,在很早的時候就懂得別人的憐憫跟善意,有時候能給自己換來片刻的溫暖。
一旦修里產生了憐憫,那接下去他能要求的事就更多了。
只要他稍稍求一下——
“那你覺得,你有錯嗎?”
下一秒,修里語氣很平靜地問出了這句話。
他有錯嗎?
阿諾一頓,下意識回答:“當然。”
“是什麼?”
“我不該進到這個學校。”
阿諾的回答理直氣壯,卻讓修里一時啞然。
明明是被欺凌的一方,明明錯的應該是那個杰夫,可是阿諾卻覺得,自己錯了。
錯在一開始答應進這個學校。
如果他沒有進這個學校,或許他還能在那個家。
雖然父親偶爾也會打罵,但是遠不像杰夫這樣天天用拳頭揍自己。
阿諾不明白為什麼修里的眼神會一下子黯淡下去,連帶著那一憐憫都沒了。
那可不行。
阿諾想著,于是努力裝出一副更加可憐的模樣:
“我不是故意要刺傷你的。我當時、我當時是嚇壞了,所以才會……對不起修里,我和你道歉。”
可是修里沒有回答。
他一直在沉默,沉默到阿諾有些心慌。
他畢竟還只是一個崽,再如何都沒有大人那般沉得住氣。
于是阿諾開口,小心翼翼:“剛才帶著你過來的……是你的母親嗎?”
那是阿諾見到的最棒的半人家長了。
修里一頓。
他安靜地看著阿諾,然后小聲說了一句“你好好休息”后,就轉離開了醫務室。
而阿諾,自始至終都沒有想清楚為什麼修里會沒有了對他的憐憫。
他是弱者,弱者就應該被憐憫,不是嗎?
—
喻笙和戈斯、穆恩在外面等了沒多久,修里就從房間里出來了。
只是出來的時候,小崽還是有些萎靡不振的模樣。
戈斯當即從凳子上跳了下去。
比同齡人要壯實許多的熊崽崽當即擼起了袖子,一臉著急:“他是不是又欺負你了?等戈斯進去幫你報仇!”
說著,小崽就氣沖沖地想要進到房間。
結果就被喻笙提了起來,然后挨了一記不輕不重的拍腦袋。
“穆恩,你看著點戈斯。”
喻笙隨手把小崽扔給了穆恩,提了一后就看向了修里。
“修里?”
“他覺得是自己錯了。”
修里低著腦袋,突然來了這麼一句話:“雖然是杰夫欺負了阿諾,但是阿諾卻說,是自己做錯了所以杰夫才會欺負自己。”
喻笙也沒有想到,修里會得到這麼一個答案。
一頓,然后冷靜了下來:“那修里覺得阿諾是做錯了嗎?”
修里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最后只能說一句:“可是就算他做錯了什麼,也不能被打這樣。”
雖然杰夫說那只是開玩笑。
但是那個尖銳的錐子一下去,真的會殺了阿諾的。
“笙笙,我是不是做錯了啊?”
過了好半晌,修里小聲地問,眼底一片茫然。
而此時距離小崽先前跟喻笙語氣肯定說“但是下一次,修里也會這樣做”,也不過是過了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
“修里沒有做錯,錯的是那個阿諾。”
還沒有等喻笙回答,一旁的穆恩就極其認真地開口:“當時我和萊斯還在城的時候,就經常被霍爾斯人欺負。我們沒有做錯什麼,但是那些人就是會過來欺負我和萊斯。”
“直到那天笙笙出現。救了我和萊斯。”
穆恩很在自己小伙伴面前提起自己和萊斯之前的生活,因為覺得這都過去了,再提起來也只是讓自己有些難過而已。
但是看著現在的修里,穆恩卻又覺得,自己有必要開口說出這些事。
“現在修里不過是做了和那天笙笙做的一樣的事。修里沒有做錯,相反,修里很棒,和笙笙一樣棒!”
“對!”戈斯也重重地點頭:“修里跟笙笙一樣棒!”
在崽們的心中,喻笙就是他們的一切。
能和喻笙一樣棒,這無疑是對修里的極大肯定。
于是小人魚抿了抿,眼底浮現出雀躍的喜悅:“真、真的嗎?”
“當然了。”
喻笙了修里的腦袋:“你看,就連穆恩跟戈斯都覺得修里超級棒的。修里為什麼會覺得是自己做錯了呢?”
“可是我覺,阿諾似乎并不需要我的幫助。”
“那就是他個人的原因了!”
戈斯在一旁氣呼呼地開口,語氣里毫不掩飾自己對阿諾的不喜:“我就覺這只崽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