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梁領了兩千人馬輕騎而行,依照公孫羊之前派出的探馬回報,一路追蹤陳翔嫁小路,數日后于黎北發現送嫁隊伍。因隊伍里載有萬斛糧米,輜重難以疾行,雖出發的早,如今卻連一半路也沒行到。魏梁帶人埋伏于前方一山坳,等隊伍進山坳,一聲金鼓,前后兩頭伏兵吶喊涌出。奉陳翔之命護送隊伍的振威中郎將高順大吃一驚,急忙戟大聲喝問來者何人,魏梁一聲“汝爺爺來也”,拍馬上前便揮出手里大刀。高順急忙舉戟應對,哪里是魏梁對手,不過三個回合便被斬于馬下。同行左右偏將見魏梁兇悍,人馬又包圍,心驚膽戰,虛晃兩下便各自拍馬奪路而去。剩余兵丁哪里還會抵抗,轉眼潰不陣四下逃散而去。
魏劭此行目的不在殺敵,也不追擊,命人將輜糧集中一起,上去開中間一輛香車,見一妙齡子在角落瑟瑟發抖,原本已經盡失了,看到魏梁探頭進來,蓬蓬一個腦袋,驚了一聲,當場暈厥過去,倒是把魏梁給嚇了一跳。又見邊上兩個仆婦亦面如土,跪地磕頭求饒。
魏梁知這嚇暈的便是陳翔之,兵丁一道押了車,前后開路改往揚州而去。不日抵達淮南,駐于下蔡,有探馬來報,楊信派了親使宋憲來迎。宋憲恭恭敬敬,邀請魏梁一行人馬城,魏梁拒了,只命軍士于城外扎寨待命,嚴令軍士不得靠近陳翔的帳房,班日夜巡邏不提。
這楊信與薛泰素有怨隙,之前幾次鋒,旗鼓相當,各有勝負,這兩年也相持了下來。前些日魏劭使者張雍不期然而至,遞上魏劭親筆手書,言明來意。
魏劭北方坐大,名海宇,天下英豪紛紛前去投奔,楊信早有所聞,只是從沒打過道。忽見他派來使者張雍游說。張雍本出江東世家,因慕魏劭之名,前去投奔,拜長史,能言善辯,三兩句便將楊信說的將他引為知己。陳翔雖強,卻有魏劭擋著,不足懼。發兵攻伐不過只剩了兩萬兵馬的徐州,贏面極大,況且還有魏劭允諾的糧帛和北馬。
那些糧帛就罷了,一千匹的北馬才是重頭。南地不產馬,能得千匹北馬,無疑如虎添翼。當場一口允諾下來,與張雍歃為盟,當晚排設筵席,次日點選兵馬十萬,分三路浩浩往徐州而去。
薛泰半個月前出兵兗州,一路劫奪民財,所過犬不留,百姓怨聲載道,如今大軍開到巨野,距離東郡只剩一百里地,探馬來報,說巨野城外三十里地,東郡太守喬平父子領了五萬兵馬已經列陣以待。半點也不放心上,催大軍便直撲而去。兩軍相遇于巨野城外。薛泰看向對面,見陣圓,當先的白馬坐了一個中年將軍,面若秀士,知道是太守喬平。側旁一匹棗紅大馬,馬上坐了個小將,銀袍加,手執雙戟,雙目若星,俊秀異常,猜到應是喬平之子,哈哈大笑:“兗州真當無人了,竟派出一個娃前來對陣!”
這話一出,哄笑聲四下而起。喬慈年氣盛,怎忍得下這樣的辱,不顧喬平阻攔,匹馬便沖出了陣,怒罵薛老匹夫,對面早有薛泰十八歲的子,便是將要娶那陳翔之的薛良,催馬槍接戰。雙方接馬于陣中空曠之,兩邊軍士高聲吶喊,一陣惡斗,幾十個回合,喬慈將薛良撥于馬下。薛良急忙逃回陣地,喬慈紅著眼睛追趕上來,一刀投了出去,刺中薛良后心,薛良倒地斃亡。
喬平在后注視戰況,十分張。長兄雖然已經遣使去往漁搬求救兵,至今不見回音,更無魏劭兵馬到來。數日前得知薛泰大軍已然靠近,喬平親自領軍列陣于巨野,預備拼死一戰。獨子尚未年,喬平原本不愿讓他隨同自己打前陣,命他留下守城。只是兗州雖能集齊兵馬五萬,卻尋不出幾個能夠陣的良將,喬慈堅決要打前陣,喬平無可奈何,又想到若是東郡失了,便如覆巢,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最后咬牙讓他隨同自己上陣。方才見他不了激,出陣與薛良惡斗,最后將薛良殺于馬下,這才松了口氣,急忙命人鳴金令他回陣。
那邊薛泰見仗未開打,親子竟然就喪命于陣前,還死于一個臭未干的頭年手上,又驚又慟,大怒,豈肯放過,即命左右兩員大將出擊斬殺喬慈。將曹旭張彪得令,并頭縱馬而出,轉眼將喬慈包圍于馬陣當中。
喬慈雖然初生牛犢,年英雄,只畢竟尚未年,所歷戰事不多,曹旭張彪卻是徐州宿將,慣能沖鋒陷陣,喬慈以一敵二,如何抵得住?一不留神,左臂被劃了一刀,鮮直流。
喬平見兒子退路被斷,又負傷,心急如焚,立刻親自帶了兩將沖去應援,卻來不及了,還未沖到陣前,便聽曹旭大喝一聲“黃口小兒,吾為主復仇!”,眼睜睜地看著他手中長矛朝喬慈當摜去,喬慈雙戟正抵著張彪劈下的長刀,無法閃避,就要濺當場,忽然就在這時,兩陣中間的荒野之上,一騎快馬如閃電般馳掣而來,轉眼沖到陣前,馬上之人戴了一頂斗笠,將手指搭于上,朝著前方那三匹正團在一起的戰馬打了個尖銳無比的唿哨,三匹戰馬如聞魔音,竟然齊聲嘶鳴,怒揚前蹄,一下就把戰在一起的曹旭、張彪、喬慈三人甩下了馬。
曹旭張彪坐騎都是乘用多時的大宛良馬,喬慈坐騎也從小養大,沒想到這陌生人唿哨一聲,馬匹竟將主人掀翻在地。三人跌落,滾在一起,那人驅馬轉眼沖到近前,俯一把搭起地上喬慈的手臂,將他拽了上馬,轉奔向喬平,到了喬平馬前,將喬越推了下去,喬越落地,站穩了腳跟,人卻還驚魂未定,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喬平原本以為兒子定當濺三尺,做夢也沒想到,千鈞一發之際,這斗笠客竟這樣殺出來救了他命,驚喜激自不必多說,知此人并非出自兩軍,定睛看去,見他斗笠的很低,遮住了額頭雙目,看起來也不過二十出頭,抱拳致謝:“多謝恩公救我犬子,兩陣之前,無暇致謝,但請恩公留下字號,日后必當重謝!”
喬慈站于地上,恰好看清了這人斗笠下的雙目,其中一眸碧綠,忽然覺得哪里見過,似乎有些面,一時卻又想不起來,怔忪之時,對面薛泰已經擊鼓號令進攻,無暇再多想,急忙打了聲唿哨,喚回自己戰馬,翻上去應敵。兩軍轉眼廝殺在了一起。喬平讀兵書,平日也勤于練兵,此刻力指揮陣法,奈何邊無得用良將,兵力又只及對方一半,陣地漸漸被得越來越小,只能且走且戰,忽然左右各一聲炮響,薛泰兩面側翼又各有一萬人馬了上來,兗州軍士的陣法立刻被沖的七零八落,死傷無數,喬平心知再戰下去,五萬兵馬就要全軍覆沒于此,要鳴金退城中以期后算,陣法卻又已,此時若是突然鳴金,場面恐怕更加難以收拾,正苦苦支撐著,驚見方才那個斗笠客一刀劈殺了圍上去的兩名薛泰軍士,橫刀大吼一聲,吼聲猶如雷,近前的數十人面驚懼,竟然不敢靠近,看著他殺出一條路,縱馬沖到了喬平面前,厲聲喝道:“使君速速鳴金退城中,遲了必定全軍覆沒!這里我替你暫且擋著!”
喬平一凜。
這個不知道哪里而來的年輕人,雖然衫簡樸,看似不過一尋常之人,不知為何,這樣千軍萬馬混戰之中,卻猶如天降戰神,威風凜凜,讓人不由自主地聽命于他。當即掉頭,正要預備收兵,忽然聽到薛泰陣中竟先響起了鳴金之聲,驚詫眺對面,見對面似乎出了什麼意外,馬背上的薛泰滿臉怒容,指天破口大罵,速命手下將員收兵歸陣,恨恨帶著兒子尸退兵,往來的東南徐州方向疾速而去。
方才還殺的天地無的巨野城外,轉眼偃旗息鼓。喬平直覺猶如經歷了一場劫后余生,依然有些不敢置信,不知薛泰局面大好,為何突然退兵。此刻也顧不得細想,下令先收拾陣地,將陣亡以及傷軍士送城中,稍出一口氣,忽然想起方才那個斗笠客,急忙四尋找,卻哪里還有他的蹤影?
……
喬慈一路追不舍,一直追出去了幾十里地之外,前頭那人見甩不掉他,終于在路邊停下了馬。
喬慈面上沾著污,手臂傷口痂也未凝固,依然在慢慢往外淌,雙目卻炯炯放,一口氣追了上去,停下馬刀指著對方大聲道:“我認得你!你的綠眼!我大姊就是被你劫走?如今在哪里?你將如何了?”
比彘慢慢地抬高斗笠:“我與已結夫妻。公子放心,我會盡我全力待。公子傷不輕,還是盡早回去療傷吧。”
喬慈雙目大睜,出不可置信之。
比彘朝他微微點了點頭,隨即催馬揚蹄,轉眼飛馳而去,影消失在了野徑盡頭。
喬慈呆在原地。
當初大喬隨比彘私奔而走,喬家嚴瞞了下去,連喬慈也不十分清楚,只聽到似乎是和家中馬奴比彘有干系。故方才戰事一結束,立刻就盯上了比彘,一口氣追到了這里。
他沒有想到,堂姐大喬竟然嫁給了他。且聽他的口吻,似乎還是大喬心甘愿。
喬慈不能想象會有這樣的事發生。
他一時無法接。停在那里愣怔了片刻,忽然又想起方才自己就要命喪刀下之時,就是這個人猶如從天而降救了自己,兩軍陣前,他又勇猛驚人,武力之高,自己生平前所未見。
這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人?
喬慈迷了。
……
魏劭發兵走后,家中了個男人,就仿佛了主心骨,魏府一下就變得冷清了起來。
小喬每天除了和朱夫人面對面時有些難熬之外,剩余時間很是自由。只是牽掛兗州的軍,每天也是提心吊膽的。幸好在魏劭走后大半個月,消息終于傳來,說薛泰攻打東郡時,突然獲悉徐州遭到淮南楊信的攻伐,立刻退兵回救。雙方在留城九里山遭遇大戰,薛泰大敗,損兵折將,丟失糧草輜重無數,最后狼狽退回徐州閉門不出,元氣大傷,短期之,應該無力再作攻伐之事。
小喬多日里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去。回到房里,正預備寫一封發給父親喬平的家書,北屋那邊傳來了話,說徐夫人過去。
小喬立刻放下筆,換了裳到了北屋。意外地看到魏儼也在,跪坐在徐夫人的邊上,仿佛剛敘完了話,魏儼朝徐夫人叩拜,下榻轉過,和小喬打了個照面,目在臉上停了一停。
魏劭每次發兵出征在外,一向將幽州布防重任給魏儼。此刻這里遇到他,也并沒什麼奇怪。
小喬便垂下眼睛,了聲“大伯”。
魏儼微微頷首,轉對徐夫人道:“孫兒先告退了。外祖母做好準備,孫兒一早來送。”
徐夫人點頭。
魏儼看了小喬一眼,從旁經過離去。
小喬上榻,跪坐在徐夫人下手邊。看到案幾上擱了幾卷信帛。似乎是從不同地方送來的。
徐夫人微笑道:“仲麟出去也有大半個月了,祖母恐你記掛,一有消息,就先告訴你。大軍數日前已經抵達石邑,整兵堅壘,扎寨布陣,很是順利。”
小喬忽然到有點心虛。
這些天,記掛最多的其實還是兗州。魏劭那邊,或許因為他足夠強大,也知道他一定會回來的,其實并沒怎麼想起來過。便垂眸道:“盼夫君早日勝歸。”
徐夫人點頭,又道:“我今日也收到了另個信兒。明日我要去中山國,走個舊親戚。我想著你在家也是無事,不如隨我一道過去,帶你認個臉兒,我路上也有個伴兒。”
小喬有些意外。沒想到忽然就要出遠門了。不知道徐夫人親自去中山國要做什麼。只既然開口,自己自然點頭。
“你回去收拾下,明日一早。”徐夫人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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