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剪著剪著，就想起一些事來。

前生在秦國的時候，那些公主和皇子故意取笑，讓剪窗花做針線，沒日沒夜的剪和繡，不僅害的眼睛不好，到了夜里看東西模模糊糊的，手上還生了一層厚厚的繭子，糙的很。

后來回了宮后，即便霜降拿了磨砂的石頭來替磨，也磨不掉那繭子。恰逢那時候傅修儀生辰，后宮諸位人都要送上生辰禮哄皇帝開懷的。楣夫人一曲箜篌彈撥的是繞梁三日，纖纖玉指翻飛的模樣亦是看呆了一眾人。

到的時候，沈妙是送了一副山河刺繡圖的，是皇后，唱歌跳舞便是不端莊了。那山河圖很是大氣，傅修儀明明是很喜歡的，群臣也稱贊。楣夫人卻不依不饒著，非要讓沈妙也彈上一曲箜篌。

沈妙不愿，有些祈求的看著傅修儀，傅修儀卻輕描淡寫道：“既然楣兒有興致，皇后就為朕彈奏一曲吧。朕也許多年未曾聽你琴了。”

沈妙被無奈，只得彈了。

沈妙會彈箜篌，為了傅修儀其實學了不東西，雖然不及楣夫人琴聲人，卻也能聽得下去。但還是惹得群臣非議，宮嬪恥笑，眾人指指點點。

為什麼呢？實在是因為那一雙彈撥箜篌的手，實在是丑的過分了。關節因為常年做活計而大，手指間可以看到厚厚的剪子，整只手笨重糲，不像是一國之母皇后的手，倒像是鄉間的農婦的手。

和之前那雙白皙，優人的纖纖玉手形鮮明對比。

很怕，不是怕自己出丑，而是怕因為自己，婉瑜和傅明也被人指指點點。彈著箜篌的時候，看著楣夫人著笑的千百，看見傅修儀面冷厲涼薄，的心里其實難過的想哭。只是沈妙不能哭，為了婉瑜和傅明，也要做一個端莊的、寵辱不驚的皇后。

裝作什麼都不在意的模樣，回到坤寧宮后卻讓霜降拿了雙倍的磨砂石，直把手上的皮都磨掉了一層。

羅潭見沈妙想什麼不知想的那般出神，出聲問道：“小表妹？”

沈妙回過神，瞧見自己手上，那一張喜鵲鬧春的圖案已經被剪壞了。不由得苦笑一聲。

重來一世，的手如今還是無虞，卻好像那些繭子還存在，無時不刻的提醒著那些狼狽的過去。

沈妙將剪刀一扔，道：“不剪了。”

羅潭“啊”了一聲，問：“為什麼？”

沈妙隨口道：“會生繭子。”

一向對沈妙崇拜有加的羅潭也忍不住神古怪，道：“又不是沒日沒夜的剪，哪里就會生繭子了。”又道：“難怪你的小字‘’。”

沈妙方端起茶來抿了一口，就見谷雨從外頭走了進來，道：“姑娘，夫人要你去正堂里呢。”

羅雪雁今日沒有上，就在府里。沈妙問：“娘有什麼事要我麼？”

谷雨猶豫了一下，道：“奴婢也不知道，不過，蘇家的夫人來咱們府里了，眼下正在正堂里和夫人說話。”

“蘇家？”沈妙手上作一頓，放下茶杯，道：“平南伯蘇家。”

“正是。”

……

正堂里，羅雪雁正和蘇夫人說話。

蘇夫人今日來也不是空手來的，說是自家老爺得了兩只雪雀兒，這雪雀兒卻是北國之地才有的。蘇夫人怕養壞了，知道羅雪雁是西北人，就特意來問問雪雀兒究竟怎麼才能養活？

羅雪雁之前還以為蘇夫人是來笑話的，卻見蘇夫人神態真誠，并沒有一點兒取笑的意思。還提了兩籃子從鄉間莊子上新送來的瓜果，勝在鮮。

之前威武大將軍府和臨安侯府對頭，蘇家又和臨安侯府好，自然的沈家和蘇家也是形同陌路，互不上心。兩年前沈家鬧出抗旨那事兒的時候，蘇家還落井下石的參了沈家一本。雖然最后弄巧拙反倒讓文惠帝放松了警惕，可羅雪雁心里是記著這一出的。

只是今日人家熱熱的來，都說手不打笑臉人，羅雪雁也不好擺冷臉。只是心中有些納悶，這蘇夫人說著是來問怎麼養雪雀兒的，這說了大半天，半句也沒提雪雀兒，只纏著羅雪雁說些小春城的新奇見聞，又連連夸贊羅雪雁教子有方，生的一雙好兒。直夸得羅雪雁都有些臉紅了。

都夸了這麼久，羅雪雁想著也該讓沈妙出來見一見客人，就讓人將沈妙來了。心中卻是狐疑，莫非是如今臨安侯府眼看著倒了，蘇家想要再給自己找個靠山，所以想要結上沈家？

若是這樣的話，那蘇家可就實在往不得。這樣一想，羅雪雁又覺得自己把沈妙來的決定有些沖。尤其是看到蘇夫人一眼期待的看著門口，更覺憋悶。只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這會兒也不好再反駁什麼了。

直到外頭的丫鬟過來通報，說是小姐過來了。蘇夫人立刻坐直子，有些激地朝門口看去。

便見外頭走來一名穿著黃小襖的高個子姑娘，生的倒也俊，眉眼間有些英氣，小麥的皮。走路的時候也是一跳一跳的，梳著縷鹿髻，通上下只有兩只珍珠耳環，腰間還有一把紅的匕首。

蘇夫人：“……”沒想到蘇明楓竟然喜歡的是這樣的子，一看就……很是活潑不馴。

那姑娘看見羅雪雁，笑了一聲道：“小姑。”

小姑？蘇夫人一愣，這才看清楚這姑娘后還有個姑娘。這一位卻是穿著一丁香的滾邊兒海棠百褶，月白小襖，外頭罩一間雪白雪白的披風。的白皙如剝殼蛋，眼睛又圓又亮，小鼻子小，眉清目秀，是惹人憐的長相。卻被一種奇異的姿態將那子憨全部下了，走的端莊穩妥，看著就像是從宮里出來的人，蘇夫人剛嫁給蘇煜的時候，隨著新婦面見太后的時候曾見過皇后，覺得眼前這小可人的姑娘，就和皇后那子姿態一模一樣，甚至比皇后還有架子，恍惚走過來的是昂著下驕傲冷持的貴婦人，一舉一皆是重紫王爵才有的貴氣。

那姑娘對著羅雪雁喚了一聲娘，又看向蘇夫人。

羅雪雁連忙道：“這是平南伯蘇家的夫人。這是我的閨和侄潭兒。”

沈妙和羅潭就沖蘇夫人行了一禮。

蘇夫人之前的宮宴沒有去過，只聽過沈妙在宮宴上和明安公主對著干的想法，一想沈妙就不是個溫順的，因此聽蘇明朗說蘇明楓中意的是沈妙的時候，還有些擔憂。但總歸要來看一看，索就厚著臉皮下了帖子，畢竟是自家兒子的終大事。想著沈妙定是一個桀驁不馴的中豪杰，下意識的就將羅潭當做了沈妙，不曾想眼下見了真人，才覺得和事實南轅北轍。

笑著從袖中出兩個荷包，塞到沈妙和羅潭手中，笑道：“沈夫人真是會養人，這親閨和親侄也都一個賽一個的好看。方才走來的時候我還在納悶，這是哪里來的仙兒，沈夫人真是好福氣。”

羅潭和沈妙都看著手里的荷包有些茫然，這又不是大過年的，送什麼荷包。若是相的倒也還好，沈妙深知蘇家和沈家并無關聯，莫非是昨日蘇明楓那頭的事暴了？可就算是暴，這和蘇夫人來沈府有什麼關系？

羅雪雁也看著那荷包有些僵，就要開口推辭，不想被蘇夫人一把按住雙手，道：“您若是推辭，我可就要生氣了。我是見這兩個姑娘漂亮知禮，心中喜歡的，不過是一點子見面禮，都說沈夫人豪爽，何必弄得這般小氣。”又嘆了一句：“若我有兩個兒就好了。”

羅雪雁今日是真的被蘇夫人弄得有些找不著北，只得順著的話說：“哪里的話，夫人府上有兩個兒子，亦是優秀的很。”

“哪里就優秀了。”蘇夫人搖頭：“明朗頑劣的很，每日不思進取，就知道隨著他爹胡鬧，我是管也管不了，聽聞你家丘哥兒小時候就懂事得很，我心里可是羨慕極了。”

“不是還有明楓嘛。”羅雪雁笑道：“府上大爺可是年英才。”

蘇夫人心中一喜，看向沈妙和羅潭，道：“兩位姑娘家，我們閑談的都是些無聊的事兒，你們聽著也嫌煩，自個兒玩去吧。我同夫人說說知心話。”

這便是委婉的要支開他們了。沈妙心中越發警惕，一說到蘇明楓蘇夫人就支開自己，莫非猜錯了，蘇夫人真的是為了昨日之事來的？

羅潭和沈妙走到外頭去，沈妙借著背過的功夫，小聲道：“從，去正堂聽聽們說了什麼。”

曉得說的再小從都能聽到，羅潭見狀，問：“小表妹，你自己又在嘀咕些什麼呢。”

正堂里，蘇夫人捂著心口，惆悵的看了一眼羅雪雁道：“不瞞夫人，明楓確實不錯。這麼多年，大小就沒讓我和他爹心過，生的一表人才，才學又高，年紀輕輕就了仕，又孝順知禮。定京城里打著燈籠也找不出第二個。”

羅雪雁面上笑著，心中卻嘀咕，方才還說沈丘好，這會兒又說自己兒子定京第一。哪有人這樣自夸的。

正想著，又聽見蘇夫人夸張的嘆了一聲，道：“就是一點兒不好，我這兒子死心眼兒，喜歡一樣東西就再也瞧不上別的了。以至于到了現在，還沒有親，真是作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