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回神，微笑道：“是從一個遠洋而來的游商手中買下，只說是舶來品，沒想到蘇公子好似認識，這手環是虎頭環麼？”

蘇明楓神一瞬間有些失，不過片刻他就打起神道：“不錯，是虎頭環。五小姐可愿割，將這只虎頭環賣與我？”

“咳咳”羅潭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這定京城里的人好生奇怪，面前生的清俊好看的青年竟然也喜歡買人的首飾。聽聞有些大戶人家私下里都會有一些古怪的癖好，比如有的人喜歡搜集人的肚兜，有的人喜歡抹人的胭脂，看來這蘇公子是喜歡人的首飾了。

蘇明朗道：“大哥，你是想要買下這虎頭環給心儀的姑娘嗎？”

一聽此話，沈丘和羅凌瞬間恍然，羅潭也是一愣，原來不是自己喜歡，是要買給心的姑娘啊。

沈妙心念直轉間，卻是微微笑了，道：“這畢竟是我的首飾，不管是買賣還是贈與，在外男手中總是不合規矩。況且若是蘇公子要買給心儀的姑娘，也不該拿我用過的首飾送。若是蘇公子有心，我倒是知道定京珍寶閣里有幾套不錯的首飾，比我手上這個好得多。”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連清白閨譽都拿出來說了。我自己的首飾給你一個外男，別人會如何想，沒門！

沈丘也點頭道：“不錯。”事關親妹子的閨譽，一個首飾也不能出紕。

蘇明楓只得訕笑著道：“既然如此，那便只能憾了。”又說了幾句客套的話，蘇明楓帶著蘇明朗就要和沈妙一行人別過。

就在剛要走的時候，蘇明楓忽然想起了什麼，看向沈妙，猶豫了一下，問：“五小姐可曾見過臨安侯府謝家小侯爺？”

沈妙一怔，邊的幾個人也都是一怔。

謝景行死了兩年人盡皆知，這蘇明楓已經瘋了嗎？

沈妙失笑：“謝家小侯爺英年早逝，我如何見得？蘇爺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見，誠心詛咒我呢。”

蘇明楓不再說什麼，這下子是真的帶著蘇明朗遠去了。

等人群中再也看不到他們二人的影時，羅潭才了自己的肩膀，道：“出了一皮疙瘩。小表妹，好端端的，那人怎麼會問你見過一個死人沒有？”

沈妙道：“魔怔了吧。”

“我看也是。”羅潭深以為然。

沈丘眉頭一皺：“日后和蘇家往來。”說什麼沈妙見過死人沒有，在哪里見過？為什麼要見？平白無故惹了一晦氣。

“可是他為什麼要問你啊。”羅潭好奇問：“小表妹和那位謝小侯爺有什麼不？”

“絕無瓜葛，不相往來。”沈妙答八個字。

羅凌詫異的看了一眼。

……

沈妙不知道的是，這一日，瞧見腕間那只“虎頭環”的蘇明楓，一整日都是坐立不安。

就連蘇煜也察覺到蘇明楓的不對勁兒，還問他是怎麼了。如今平南伯蘇家已經盡量低調藏拙，誰都知道眼下朝中風起云涌，莫要趟混水。現在蘇家已經習慣了這般逍遙的日子，蘇明楓又沒有仕，板著個臉給誰看。

蘇明楓吃飯的時候也只是含糊幾句，草草了兩口就回到了自己的屋中。剩下蘇煜和蘇夫人面面相覷。蘇夫人問：“他這是怎麼了？”

蘇煜搖了搖頭。蘇夫人干脆問小兒子蘇明朗：“明朗，今個兒你跟你大哥出門，遇著什麼人了？”

蘇明朗一邊夾菜一邊沒心沒肺道：“遇著了沈家姐姐，大哥問沈家姐姐要首飾，沈家姐姐不給，沈家姐姐說這樣不合規矩，大哥就不高興了。”

蘇夫人和蘇煜倒一口涼氣。

蘇明朗這番話沒頭沒腦，停在他們二老的耳中卻是蘇明楓同沈家姑娘親近，沈家姑娘覺得有損閨譽不給，蘇明楓生氣了？

蘇夫人放下筷子，問：“我且問你，你說的沈家姐姐，是不是沈家五小姐。”眼下沈家二房三房都被抄了斬，自然不會是沈玥。沈清兩年前就死了。沈冬菱換親到了王家，未出閣的沈家姐姐，那就是沈妙了。原諒蘇夫人首先想到的就是威武大將軍沈家，畢竟定京就這麼個沈家最出名啊。

蘇明朗用力點了點頭。

這下蘇煜也坐不住了，他巍巍的指著蘇明朗道：“你大哥問人家要首飾？”

蘇明朗的腦袋點的跟小啄米似的。

夫妻二人對視一眼，彼此都看到對方眼中的不可置信。按說吧，蘇明楓過完年不久就二十三了，尋常人家早就親了，再早些的連兒子都抱上了。不過自家這個卻是不知道哪筋不對，一直不肯娶妻。早年間還有臨安侯府的謝景行跟著蘇明楓一道，蘇煜一點兒不擔心，知道謝景行是個逗姑娘喜歡的，跟這謝景行錯不了。謝景行一死，得，自家兒子可以直接做和尚了。這兩年就沒見過對什麼姑娘興趣的。不管是不是眼高，再這麼下去，蘇家夫婦都要懷疑蘇明楓是斷袖了。

眼下聽蘇明朗這般說，夫妻二人半是欣半是犯難。欣是蘇明楓還是個正常男子，喜歡的是子。犯難的是蘇明楓看上的是誰家小姐不好，偏還是沈信的兒，沈信手握重權，和沈信結親，要是哪天文惠帝準備收拾沈信了，蘇家也要跟著倒霉。難道自己藏拙好容易出了一個火坑，又要跟著跳進另一個火坑？

這般想著，頭疼不已。還是蘇夫人，道：“先別急，明朗說的不清不楚的。如果明楓真的喜歡沈家小姐，肯定還會有所表示。金，你去把大爺院子里的小廝都給我過來。我有事要問他們。”

屋里，蘇明楓來回踱著步。

他沒有看錯，即便只是短短的時間，也足夠他看清楚，清楚。沈妙腕間帶著的那只玉環，分明就是虎頭環。

虎頭環一共有兩只，一只在公主府榮信公主手中，另一只出現在沈妙手腕上。蘇明楓一直以為第二只不會出現了，因為謝景行死了。

普天之下只有謝景行會做虎頭環。

那時候蘇明楓和謝景行還是整日走馬章臺的慘綠年。一日看見謝景行拿了個鐲子模樣的東西打打磨磨，還嘲笑了他一番。其實心里卻十分好奇，蘇明楓了解謝景行，雖然謝景行生的俊俏貌，玩世不恭，卻其實對這些華麗飾并無半分興趣，更別提是人的件了。好奇之下蘇明楓就詢問了起來，謝景行白了他一眼，只說是暗。

后來蘇明楓磨得謝景行不耐煩了，謝景行就給他看，那鐲子做兩支連在一起的手環模樣，里頭卻是藏了暗的，有毒針，可以防用。

蘇明楓覺得很有意思，想要，謝景行鄙夷：“這是給人用的，你戴鐲子給誰看？”

蘇明楓就偃息旗鼓了。后來卻見謝景行將那鐲子送給了榮信公主。自從玉清公主死后，榮信公主對謝景行十分寵，謝景行與甚篤，送給榮信公主是有可原。

為什麼要虎頭環？正是因為謝景行自己在上頭雕了一只老虎頭，他的雕工不敢恭維，丑的跟狗似的。蘇明楓嘲笑不已，榮信公主卻很喜歡。謝景行反而來了興致，說還要再雕一只。

但是那翡翠玉料很難找，一直沒找到。直到兩年前蘇明楓給他從外頭富商手中找著了一塊，但玉料不如之前的好，有淺淺的白痕，認真看還是能看見。謝景行出征之前還拿了那塊玉，說路上無聊的時候就做虎頭環，誰知道一去天人永隔。

而在沈妙手上的那只虎頭環，翡翠玉料上在日下有淺淺白痕，一樣的機關，一樣的做工，而那丑的突破天際的雕工，和謝景行的手筆如出一轍。

謝景行是兩年前離京的，沈信兩年前去了西北，沈信先走謝景行再離開，而謝景行走的時候都還有那塊玉料。難道這兩年間沈妙和謝景行見過面嗎？

可那時候謝景行已經死了呀！

而且那鐲子上的雕痕并不久遠，似乎打磨不久，還不夠圓。

蘇明楓心里砰砰直跳，抬手招來自己的小廝，道：“幾個人在沈信府宅門口守著，觀察一下沈家五小姐的靜，買通沈宅里的下人也好，沈五小姐的一舉一，事無巨細我都要知道。”

蘇明楓自然不知道，自己的這番話傳到蘇老爺和蘇夫人耳中，又有多大的震。

“天哪，”蘇煜道：“明楓是真的對這子用至深了！”

“我原先想著明楓怎麼看都不像是會做出奪人首飾這般孟浪舉的人。還以為是明朗胡說八道，沒想到竟然是真的。”蘇夫人腦仁生疼，喝了一口茶道：“怎的原先那麼矜持，眼下卻像是換了一個人般。還買人家眼線，這追姑娘也不是這個追法，和外頭那些上不得臺面的小子有什麼區別？”

“許是用良苦呢。”蘇煜有些嘆：“這孩子隨我，長。”

蘇夫人白了他一眼：“照這麼看，不給明楓娶了，明楓不得嘔心死？得先給沈府下封帖子才行。”

“下帖子干嘛？”蘇煜不解。

“還能干嘛，給你兒子相看媳婦。”蘇夫人語出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