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兩手撐著下，瞇著眼瞧著眼前景。這梅花酒雖然醉人，可是眼下卻還是有幾分清醒。今日的確是極為高興。一切都按照計劃走，其實除了讓沈信遠離定京城這趟漩渦之外，還因為一年后定京城會有天花，雖然上輩子無事，可如今卻是一點兒險也不愿意讓家人冒，遠離定京城，就是遠離危險。就算要復仇，也要在保全家人的前提。

這熱鬧的一桌飯一直吃到夜深才散去。熱的農戶主人安排了足夠的房間給幾人，本來羅雪雁是要跟沈妙一間的，可沈妙卻非要鬧騰著住在農戶挨著院墻的一間，還必須一個人睡。那一間房是單獨的，與旁人也隔得遠。若是住進去，便是與羅雪雁他們分開了。

沈信起先覺得不好，若是有危險只怕趕不及去營救，可沈妙今日也不知是撞了什麼邪，醉意朦朧著也要抵死住在那間屋里。農戶家主人瞧見，就笑道：“大約姐兒是想看院墻外的花吧？這花兒在雪影下頂好看，姑娘家都喜歡。夫人也不用擔心，咱們這地方雖然小，卻沒啥土匪強盜，要是不放心姐兒，在外頭搭個帳子多找幾個護衛也行。”

眾人這才察覺，那靠著院墻的屋子，打開窗戶，正好是一大片雪白雪白的園子，園子里還有冬日的梅花未謝，就著月亮灑下的清輝，花影搖曳在雪地上，倒真是一副十分優的風。

沈丘又好氣又好笑，了一下沈妙的鼻子：“氣包，難怪要，醉了還著找個風景好的地方。”

羅雪雁打下沈丘的手，怒道：“你別。”又看著醉的有些糊涂的沈妙，搖頭道：“又不肯與我睡，偏還要睡這麼遠的地方。得了，讓莫擎和阿智幾個在院子外頭搭個帳子湊合一晚，驚蟄和谷雨伺候完姑娘更就出來吧。”

這農戶屋不像是從前在定京的宅子，還有個寢屋和外屋，能讓驚蟄和谷雨在外屋的小塌上睡一晚。羅雪雁和沈信也不是苛刻的人，斷沒有讓驚蟄和谷雨睡地下伺候沈妙的道理。想著這農戶說大也不大，有阿智和莫擎他們在外頭守著，總歸是沒什麼問題的。

驚蟄和谷雨給沈妙換完裳，又洗凈了臉才出了屋門。外頭院子搭好帳子的莫擎和阿智幾人也走準備好了，流守夜。驚蟄和谷雨又上前叮囑了他們一番，這才離開。

那“風優”的小偏屋里，頓時就只剩下沈妙一人了。

而本來被驚蟄攙扶著已經上了塌的沈妙，卻突然自榻上爬了起來。

梅花酒的后勁兒終于在此刻涌了上來，沈妙清澈的眼眸此刻一片混沌，搖搖擺擺的站起就要往窗戶邊走，卻是一個踉蹌差點倒桌子角，猛地跌倒下去。

黑暗中，一雙有力的手臂扶起的胳膊，約可以聞到對方上清淡的香氣，一個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淡淡的戲謔，道：“嘖，竟然往人上撲。”

沈妙順勢環住他的腰，讓自己站的穩些，卻不覺自己這個作出來，后者的子便是僵了僵。

片刻后，“嗤”的一聲，火苗竄起，那人也不知從哪里尋了個火折子，將屋中的油燈點起了。

農戶家的窗戶都是木雕的，那是實打實的木雕，連層白紙都不糊，屋里點燈，外頭也是看不到的。是以院子里的幾人都沒發覺屋里的異常。

燈模糊下，倒是將對方的眉眼看清楚了。雪白狐裘，深紅錦，紅齒白，一雙漆黑眼眸燦若桃花，錦夜行亦有秀骨風姿，不是謝景行又是誰？

沈妙一愣，道：“謝景行？”說這話的時候，子沉沉，不小心又往謝景行上靠了靠，幾乎是抱在謝景行上。

謝景行眉頭一皺：“這麼大的酒氣，你喝了多？”他打量了一下沈妙，有些嫌棄的開口：“好心送你一程，誰知道見了個醉鬼。”

“你才醉。”沈妙立刻反駁。

“行了，認識我還跟我還，看來沒醉。”謝景行一邊說，一邊將沈妙扶到榻上。又將油燈拿近了些。

明明暗暗的燈火下，沈妙穿著素白的中，披散著頭發，懵懵懂懂看過來，和平日里明沉穩的模樣判若兩人，倒真的有幾分楚楚可憐的小姑娘模樣。謝景行想了一下，終是沒忍住，狠狠擰了一把的臉。

沈妙氣鼓鼓的怒視著他。

難得見這般孩子氣的模樣，謝景行覺得有趣，只想著沈妙如今是喝醉了，俗話說酒后吐真言，說不定能問出些什麼，就道：“我是誰？”

“謝景行。”沈妙飛快的答。

“知道謝景行是什麼人？”

沈妙盯著他，慢慢皺起眉，遲遲不開口。謝景行被看的有些奇怪，心說這丫頭莫非是在心里罵他。誰知道沈妙突然一笑，道：“是個彩絕艷的人！”

謝景行：“……。”

他若有所思的盯著沈妙，問：“你是不是在裝醉？”

“謝家小侯爺，年英才，千古人，英年……。”后面的話卻是漸漸低了下去，似乎是記不住的模樣。

謝景行起先還有些懷疑，后頭瞧著沈妙不像是裝出來的模樣，倒是有些奇怪，挑眉道：“沒想到在你心中，倒是對我這麼滿意。”他湊近些，調侃道：“莫不是心儀我？”

沈妙手將他的腦袋推開。

謝景行有些無語。若是平日里，調戲沈妙決計是很有趣的。可是如今沈妙醉的連對他“千古人”的評價都出來了，現在調侃起來，也覺得十分無趣。他道：“本想見你最后一面，醉這樣，算了，就此別過。”說著就要走，誰知道只聽“撲通”一聲，沈妙卻是從榻上再次跌到了地上。

謝景行先是想將沈妙扶起來，隨即卻又住了手，抱好整以暇的站在一邊，看著沈妙在地上掙扎，欣賞了一會兒，才道：“真該讓你自己看看現在這副模樣。”

沈妙喝了酒頭暈暈乎乎的，子又，哪里站的起來，在地上撲騰了許久都未果，謝景行終是看不下去，大發慈悲的再次將扶起來，才坐到榻上。就聽到沈妙道：“李公公，本宮想去看煙花。”

靜寂的夜中，沈妙的這句話便分外清晰。

李公公，本宮想去看煙花。

屋中燒著的炭火似乎都凝固了。

謝景行原本翹著的角慢慢的放了下來，一雙桃花眼也不再盈滿風流笑意，他微微蹲下，視線與坐在榻上的沈妙齊平，本是溫的作，眼中卻冷意漸生。他說：“你說什麼？”

沈妙睜著眼睛看他，融融燈火下，的眼睛越發清澈，而在清澈的雙眸中，沾染上的星點醉意，便令青的姑娘陡然間多了幾分婦人才有的風。的，高傲的出一只手，仿佛要搭在某個宮人的手上般，命令道：“李公公，本宮要看煙花，你去將太子和公主和來。”

太子？公主？

謝景行盯著面前的沈妙。他眉目英如畫，笑的時候如春花秋月人，不笑的時候，卻是危險的如寂寂深淵，多看一眼都覺得被嘲諷。他看著沈妙，看著看著，突然輕笑起來。

只是雖然帶笑，眼眸中卻是一點笑意也無，他輕輕勾起沈妙下，這十足登徒子的作被他做來，也優雅天，溫的仿佛讓人溺死在漆黑明眸中。

他問：“沈妙，你想當皇后嗎？”

沈妙眨眼看著他，道：“那本來就是我的。”

“你的？”

“本宮的。”

謝景行緩緩收雙指，沈妙被他握著的下吃痛，不滿的皺眉。

“小丫頭，這麼小就有野心做皇后了。”他語氣不明，眼神卻危險：“有野心的人最，不過……你還不是人。”

沈妙也看著他。盈盈月，雪影清輝，梅花搖曳，對影二人，本該是花好月圓的風月場面，危險和曖昧的氣氛卻鋪天蓋地，夾雜的還有試探和危機。

像是個被養著長大的姑娘，若是尋常兒家，再大些便無非是心嫁個好夫婿。可一步一步忍籌謀，在背后算計天下，雖然已經猜到有野心不假，可是酒后吐真言，真正聽到的那一刻，還是忍不住意外。

那小姑娘滿荊棘，從草包到執棋人，從矚目的將軍嫡到失勢千金，似乎從來沒變過的，就是這看著溫順卻如般兇猛的眼神，就是這滿的貴氣和傲骨。那種天生的，仿佛在高位上做了多年的氣度，一句“李公公，本宮想去看煙花”說的悠長纏綿，如同靜夜里的鈴鐺，敲響在人的心弦。

便是做的夢，的氣勢，大抵也稱得上是個皇后該有的氣度了。如今還是個丫頭片子，再過幾年……再過幾年，風華滿難斂，只怕真的有母儀天下的氣度。

謝景行慢慢松開握著沈妙下的手，瞥了一眼，眸中意味難平。頓了頓，作勢要起離開，卻聽見沈妙嘟囔道：“小李子，去把本宮的披風拿來，本宮冷。”

一下子就從“李公公”變“小李子”了。

謝景行原本有些復雜的心緒被這麼一攪合，頓時哭笑不得。他問：“你命令我？”

“冷。”沈妙委屈的看著他。

謝景行深深吸了一口氣，憋著把面前的沈妙揪起來揍一頓的想法，將自己的披風取下來扔在沈妙上。

沈妙圍著他的披風，給了他一個笑：“回頭本宮賞你幾匹緞子。”

端的是恩寵無邊。

謝景行面無表的看著：“多謝娘娘厚。微臣告辭了。”說著就要離開，卻被沈妙一把抓住袖子。

今夜的沈妙實在太反常了，謝景行做夢也沒想到喝醉了的沈妙是這副模樣，本以為可以趁著酒醉欺負一把沈妙，不過到最后好似他才被欺負了。堂堂的謝家小侯爺被人當太監使喚……。李公公？小李子？

沈妙扯著謝景行的袖子，一個勁兒將他往下扯，直扯到謝景行蹲下，再次與視線齊平的時候才滿意。松開手，一下子抓住謝景行的領。

謝景行被沈妙的作弄得莫名其妙。只聽沈妙喃喃自語道：“原先前朝有公主寡居后，就收了面首的。陛下既然對我不好，我就當死了丈夫，也該尋個面首的。”

謝景行原本聽到前面一句話，有些無法理解，待聽到后面時，又匪夷所思。他盯著沈妙：“你做的夢里，是個失寵廢后麼？”

“不是失寵！是死了丈夫！”沈妙聞言，怒視著他。

謝景行點頭，懶洋洋道：“失寵就咒喪夫，你肯定是毒后。”

“不過你這人倒是長得真好看。”沈妙突然開口道：“是新來的面首麼？”

謝景行：“……”

“那前朝的公主找了個貌面首，本宮見過畫像，倒是覺得不如你。”沈妙道：“你跟了本宮，本宮管你下半食無憂。”

謝景行本來被沈妙一句“面首”震得不輕，待聽到后一句時卻是徹底愕然。這是……。被當男寵了？

他還尚在愣怔，卻見抓著自己領的手猛地一使勁，有個的東西了過來，冰涼的小在自己上了，繼而啃了一下，滿的梅花清甜酒味撲面而來。

“從此以后，你就是本宮的人了。”沈妙松開手，端莊的看著他微笑。

等謝景行回過神來的時候，只有一個念頭，他想掐死面前這個人！

卻就在這時，外頭突然傳來一聲哨聲，那是他的人給的信號，莫擎他們注意到靜了。謝景行咬牙，看了沈妙一眼，飛掠了出去。

阿智打開門，卻見里頭啥也沒有，撓了撓頭，道：“沒人啊。”

“大概是弄錯了。”莫擎皺眉。

梅花搖曳的雪地中，暗紅錦的俊年，自來從容的臉上頗有幾分不自在。邊的中年漢子見狀，終是忍不住問道：“主子看上去有些心神不寧……方才，里面發生什麼了？”

只是去跟沈家小姐告個別而已，怎麼出來渾不對勁。

紅年眸中意味不明，道：“鐵，我看起來像……。像……。”

鐵不解：“像什麼？”

“算了！”他咬牙切齒的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