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先生莫要心急，不妨心平氣和的聽我先說說。”沈妙笑道：“許是裴先生被我方才那個故事嚇到了。覺得這場之上，一不小心便會連累闔府上下，兇險多舛，加之仕后，大抵沒有現在做個逍遙先生來的自在。”

裴瑯面逐漸恢復淡然，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清高溫潤的先生模樣。

“可是先生現在卻孑然一，既無眷，也無家人，不必擔憂連累。況且……這世上，站得高看得遠，站得高，也能做的多。想要庇護能庇護的人，憑個白的先生可不夠。先生固然能桃李滿天下，可是……”沈妙氣定神閑的舉起杯，分明是笑著的，一瞬間卻有著冷淡的涼薄，道：“真正出事的時候，高門大戶避之不及，又怎麼會勞心盡力。”

“只有自己強大，方是正道。”沈妙的聲音似有蠱，竟比寶香樓那些名伶的艷曲兒還要人心智。

“這些話是誰教你說的，目的又是什麼？我仕，對他又有什麼好？”

沈妙微微一笑，裴瑯這個人，看似溫和淡然，也的確是個不理外一心教書的先生，可是每當論起事來，總能一陣見的問出關鍵之。前生傅修宜想盡一切辦法都要拉攏裴瑯作為自己的幕僚，甚至后來登上國師寶座，憑借的都不是偶然。

“裴先生為什麼要問對別人有什麼好，卻不問問對自己有什麼好？”沈妙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巧妙地繞了個彎兒，不咸不淡的答道：“升發財娶老婆，最后便宜的也都不過是先生自己。做生意，哪有問別人得了幾文，卻不提自己賺了幾兩呢？”

“我哪里有賺？”裴瑯淡淡道。

“先生是沒有賺，可是流螢姑娘賺了啊。”沈妙笑著瞧他，明眸中微閃爍：“子從良，后半生有個穩當的依靠，可是救了別人的一生。”

裴瑯死死盯著沈妙，若是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沒明白沈妙的用意，他便是真正的傻子了。

“仕之后，我要做什麼？”裴瑯問。

沈妙滿意的看著他，在最短的時間里權衡利弊，做出最有利的選擇，這是裴瑯一貫的作風。可是……腦中不由得想起當初傅修宜廢太子的時候，也曾跪下來求裴瑯，裴瑯談論的語氣，就如現在一般理智而無。如今，砝碼在手里，而這曾經高高在上的國師，也只能任擺弄，沈妙的心頭浮起一極淺的快。這快表現在臉上，便了歡喜。

“其實也沒什麼。”沈妙道：“先生才華橫溢，便是不主仕，一年之后，自然也會有貴人招攬。只希那個時候，先生不要拒絕貴人，想法子應了他，當然，表面是應了，卻要為我所用。”

“你要我當應？”裴瑯不可思議的看向沈妙。

沈妙搖了搖頭：“怎麼能算是應？先生大可以升發財，我保證不讓先生份暴，只需在一些時候，告訴我一些消息就行了。”

裴瑯沉默片刻，看向沈妙：“你所說的貴人，是哪位？”

沈妙微微一笑：“定王傅修宜。”

裴瑯悚然一驚，不由自主的再次看向沈妙。他知道沈妙從前慕定王慕的幾乎了滿城笑聞，也知道定王那樣深藏不的人對沈妙不屑一顧。后來不知從何時起，沈妙變了一個人般，裴瑯一直覺得沈妙后大約是有人指點，可是此刻想來，卻不猜想，莫非是因生恨，所以才會連定王也算計？

可是僅僅只是而不得，就會有如此作為？

裴瑯有些迷。面前的男裝俏麗，飲了酒后面帶淺淺紅霞，正是豆蔻好年紀，生的也是白可人，一雙眼眸如初生纖塵不染，可是卻又在舉手投足中，帶了些不經意的輕佻風。裴瑯覺得有些不自在。

同沈妙這個年紀的姑娘說話，對他來說就像長輩于晚輩，再不濟也像哥哥與妹妹，可是此刻，倒像是他才是位于下風的那位。一舉一都被人牽著鼻子走，偏還反抗不得。

“你到底想要干什麼？”裴瑯已經問了許多次這個問題，到了現在，他也不確定做出這些事的人究竟是別人還是沈妙自己。就像是自己的底牌已經被沈妙看清了，可他連沈妙最初的目的都沒有弄清楚。

被絕對的制。

“我不想干什麼，只想做一個對我和對先生都有利的決定而已。”沈妙笑著將垂到面前的一綹頭發別到耳后，越發的顯得脖頸潔白如玉。道：“先生，究竟是應，還是不應？”

“我只能在這里做回答？”裴瑯問。

“你有……”沈妙指了指酒壺：“一壺酒的時間。喝完這壺酒，先生告訴我答案。”

“不必了。”裴瑯打斷的話：“你若能做到你承諾的，我答應你。”

屋中靜默一瞬。片刻后，沈妙笑了起來，提起酒壺，給空了的兩個酒杯都斟滿酒，再捻起自己面前這杯，作勢要同裴瑯干杯。

裴瑯猶豫了一下，才舉起杯，心中生出些古怪的覺，同自己的學生在酒樓對飲……他的心中竟然有些發熱。

“祝先生日后鵬程萬里，錦繡無量。”沈妙笑著將酒一飲而盡。飲的極快，一酒順著角流了出來，劃過微尖的下，沒潔白的領中。

裴瑯別開眼，豆蔻再，終究是青的，尤其是沈妙這種眉眼溫順清秀的佳人，更是端莊矜持。裴瑯也不是之人，卻有那麼一瞬間微微了心智，覺得這是十分不對的，違和的。

沈妙的眼中閃過一暢快。

大約是飲了酒，一些藏在心中的緒如罪惡般滋生出來。記得裴瑯端正肅容，最是講究理，在裴瑯面前，將母儀天下四字詮釋的淋漓盡致，可最后還是被裴瑯的利弊打敗。

那是前生能決定傅明生死的國師，如今卻被拿著肋。在裴瑯面前端著皇后的儀態，連為和親的婉瑜大哭都不可以。如今……沒有皇后的端莊，也沒有謹守的婦德，扮男裝，逛花樓，學生同先生飲酒，行跡輕佻，放浪形骸，裴瑯又能怎麼樣呢？

他也不能把怎麼樣。

然而那暢快只是短短一瞬。

在裴瑯應下的時候，就知道，沒有必要繼續糾纏下去。

眼中因酒意而生的風盡數褪去，一寸寸爬上清醒。站起，微抬下，又恢復到那個略顯威嚴的沈妙。

“流螢姑娘安頓好后，會將繡坊的地方告知先生。”沈妙點頭：“銀錢已結過，先生慢飲，魯地的酒，可不是能常常喝到的。”

最后一句，也不知是諷刺還是客氣，說的裴瑯眉頭微皺，眼見著沈妙帶著幾人退了出去。

他端起酒來飲了一口，本該是醇厚佳釀，偏在里的驚人。

走出門外，驚蟄和谷雨都不敢說話，兩人瞧出沈妙此刻心不虞，同裴瑯的一番話他們聽的云里霧里，敏察覺到此事非同小可，更是不敢輕易開口。

被外頭的冷風一吹，面上的紅霞散盡，沈妙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眸中只含冷冽。

對于裴瑯，終究是含了當初他袖手旁觀的怨恨，再怎麼掩藏，還是泄了一一毫。

不過，目的是了。

“回府。”走向馬車。

……

那快活樓毗鄰方才雅室的另一間藏的雅室，房中幾人皆是靜默。

方才看了一出好戲，初看只覺得妙趣橫生，如今人走茶涼，細細想來，不覺悚然驚人。

季羽書咽了咽口水，似乎想要打破這沉悶的氛圍，道：“同這樓有關系還真好，至聽墻角的時候方便多了。不僅能聽，還能看，呵呵，甚好。”

那雕花的柱子后頭，有一方巨大的琉璃，被細細的欄桿掩映，據說是從西洋來的琉璃，那頭看不到這頭，這頭卻可以看到那頭。加之有銅做的布滿小的柱子，說的什麼，聽得一清二楚。

可是季羽書的這句話說完，雅室中的另外兩人卻沒有回答他。高以折扇抵著自己的下，這是他思考的時候慣常做出的模樣，謝景行則屈肘撐著頭，一邊把玩著手里的茶杯，一邊垂眸思索什麼。

不了這樣的氣氛，季羽書開口道：“你們兩人別沉默了，不就是魯州裴知府的事，裴瑯就是裴知府的兒子嘛！”

沈妙的那個故事講得輕松，那是因為相信裴瑯聽得懂，而這里的三人亦不是笨蛋，略略一想就明白了。

魯地罪臣裴知府，一雙兒，姐姐是流螢，弟弟就是現在的裴瑯。在逃離途中，為了保全裴瑯，裴家安排的人舍棄了流螢，流螢終究淪落風塵。而裴瑯在裴家人早已安排好的退路下，化作定京人士，自小生活在此地，出商戶，父母幾年前過世，如今孑然一人。

渾然天的世，許多年都沒有人發現。

然而……謝景行懶洋洋勾道：“所以，百曉生都查不出的底細，是怎麼知道的？”

說到最后，尾音轉冷，桃花眸中騰騰殺氣彌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