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也不知是怎麼回事, 馬兒突然就倒了下來,兩人雙雙飛了出去, 若不是阿瑤抱著,給當墊,趙泠眼下的傷, 只會更加糟糕。
謝明儀只略一探,立馬便皺了眉頭:“沒斷,應該只是骨頭錯位了,我現在必須要幫郡主把錯位的骨頭矯正回來。可能會比較疼。”
他手底下才稍微用了點勁兒, 趙泠立馬疼的輕呼了一聲, 蕭子安心疼難忍,上前推他,怒道:“你不要!”
“滾開!”
謝明儀一揮袖將人斥退, 眸子中翻涌著怒, “非禮勿視的道理, 難道太傅們不曾教過九王殿下?如若不然,往后便由臣去太師殿,代為授課,也好過讓其他皇室子弟都同九王一般,不明事理!”
“謝明儀,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麼算盤!今日只要有我在, 就不許你!”
蕭子安毫不退讓,上前一步就要將趙泠搶回來,兩人便在不大的一片地方廝打起來, 待蕭瑜等人帶著一眾家仆趕來時,剛好看見阿瑤蹲在地上,已經幫趙泠把傷的腳腕包扎好了。
沈非離用折扇掩著面容嘆氣,趕上前去拉謝明儀,低聲道:“快別打了,郡主還在旁邊看著呢!你怎麼弄的渾都是?”
蕭渙也去拉蕭子安,從旁勸道:“殿下莫要怒,謝首輔一向如此,名聲差得滿京城皆知。殿下此刻眾目睽睽之下同他手,說不準就正中了他的下懷。保不齊明日史臺的老匹夫們就要一齊過來彈劾你。屆時還平白無故連累了泠泠,何必呢?”
“我就是氣不過他這麼對待阿泠!”蕭子安余怒未消,指著謝明儀道:“娶的人是你,冷落的人也是你!你就是個人盡皆知的混蛋!”
“好!殿下是打算不顧份和面了,既然如此,臣也無所顧忌!”謝明儀指了指趙泠,冷冷笑道:“郡主是我的結發妻子,可你卻三番五次邀出府,你居心叵測,心懷不軌!”
“你們一人能不能說兩句?吵得我頭都大了!”沈非離了耳朵抱怨。
“不能!”
“不能!”
“得了,算我沒說,”沈非離松開了手,“打吧,打吧,去,趕的,拋下郡主,趕去跟殿下打一架。回頭誰打輸了,半條命沒了。誰若是打贏了,被皇上知道了責罰一通,一皮都該打沒了,去吧!”
他又遙遙對蕭渙喊話,“蕭二公子,你也放手罷,兩個人都不是吃素的,鹿死誰手,還未可知。你我只管看戲,坐收漁翁之利多好,你說是不是?”
“你胡說八道什麼?哪有你這麼說話的!”蕭瑜跺腳道:“什麼坐收漁翁之利,你們一個兩個都把泠泠當什麼人了?是你們手中的籌碼,還是一顆棋子?推來送去,你們打太極嗎?男人果真沒一個好東西!”
蕭渙眼睛一睜:“妹妹,我可什麼都沒說啊!”
“就是你什麼話都沒說,所以你才最不是東西!臭哥哥!”蕭瑜剜了他一眼,立馬招呼著阿瑤把趙泠從地上扶了起來,“泠泠,你別搭理他們四個,沒一個是好東西!走,表姐帶你回去!”
說著,同阿瑤一左一右把趙泠攙扶起來,下人趕將馬車拉了過來,三人便一同上了馬車,揚長而去。
留下他們四個大男人站在原地。
“咳,”沈非離用折扇擋臉輕咳一聲,“可不關我的事啊,我可什麼都沒說……好吧,都是我說的。”
他瞥見謝明儀臉不愉,趕又道:“可這也不能完全怪我,我也是為了你們兩個好。自家表兄弟,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一見面就打打殺殺,何統?”
“誰跟他是表兄弟?起開!”謝明儀毫不領,一把撞開他的左肩膀,騎馬便走。
“哎!小沒良心的,我挖空心思的,我為了誰啊!”沈非離正說著,右肩膀也被人撞了一下,他往后退了幾步,抬眸道:“子安,怎麼連你也……”
“從今往后,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泠泠的事無需你們寧國公府手!”
語罷,蕭子安也揚長而去。
“我他娘的……吃力不討好?”沈非離著肩膀,見蕭渙還沒走,于是抱怨道:“蕭二公子,你可瞧見了吧,明儀的話,那我就不多說了,他什麼樣的人,你們也都清楚。可一向溫爾雅,溫潤如玉,連只小螞蟻都不敢踩死的九王殿下,居然撞我肩膀,嘿!我是他表哥啊!”
“那也是你活該!”蕭渙嗆了他一句,“我也很好奇,明明九王殿下才是你正兒八經的姑母家的表弟,你不幫他便罷,居然轉個頭同謝明儀一起坑害他,你到底是不是人?”
沈非離算是徹底明白了,他不僅吃力不討好,反而因為維護謝明儀,無形中得罪了不人。聞言,苦笑著攤手:“你可不能冤枉我,我何時也沒坑害過子安。你也說了,他是我姑姑家的小表弟,我疼他還來不及……”
蕭渙出一副“就聽你鬼扯”的表,牽了馬韁繩就要離開此地,沈非離亦步亦趨跟了幾步,旁敲側擊道:“聽聞紀王府同子安走得頗近,怎麼,難道一向保持中立的紀王府也按捺不住了?”
“關你何事?”蕭渙翻上馬,居高臨下地冷笑,“管好你自己罷,若我妹妹就此不搭理我了,你且等著罷!”
說完,一揚馬鞭,隨著眾人離開的方向追去,沈非離攏起折扇,著他遠去的影,微微瞇起眼睛,暗暗道了句:“很好,有點意思。”
待謝明儀急匆匆趕回謝府時,天已經黑了,翻下馬,隨手拉過管家問:“郡主回來沒有?”
“回來了,紀王府的人送郡主回來的。”
“嗯,知道了,去請大夫過來,記得要快!”
謝明儀心里暗暗松了口氣,可隨即又揪著心,飛快吩咐了管家幾句,連服都沒換,大步流星地往牡丹院去,手才扶在門框上,忽又想起阿瑤可能會在里面。
阿瑤下手一向沒個輕重,又總不待見他,待在里面有些礙事,于是他便讓雋娘幫忙,先把阿瑤哄騙出來。
果不其然,雋娘才進去片刻,便把阿瑤帶出來了,謝明儀一看阿瑤蹦蹦跳跳出房門的架勢,腦袋就作痛起來。待兩人走遠了,他才深呼口氣,抬手敲了敲房門。
“進來,”趙泠坐在床上,一條著,一條曲著,正用手著傷的腳腕,以為是雋娘去而復返——阿瑤從來不敲門的,于是連眼皮都不抬一下,“怎麼又回來了?不是說好了要出去買糖人的?是不是銀子沒帶夠?”
屋里半天沒人應聲,狐疑,猛然抬臉一看,四目相對,謝明儀張的連手指都蜷起來了,但他不是個喜形于的人,緒和神態也能收放自如,面上仍舊冷冷清清,甚至可以說得上是狠暴戾。
恰好,趙泠最不喜歡的,就是謝明儀上這狠勁兒,讓人看了就骨悚然,心里極不舒服。遂臉一沉,“你來我這做什麼?趁著阿瑤不在,你要跟我吵架?”
“郡主白日了驚嚇,難道我不該過來探一下麼?”謝明儀緩步走上前,心里猶豫著要不要著床邊坐,他心里想著,趙泠很干凈,可能會厭惡他的靠近,于是扯了凳子落坐,“傷還疼麼?我讓管家找了大夫過來,傷筋骨不是小事,郡主即便想同我置氣,也不要挑在這種時候。”
置氣?
趙泠活在世上的第一準則就是保命。無論何時,也不會跟自己的小命過不去。謝明儀此言實在是毫無道理。
怎麼可以理解是同他置氣?
在的印象里,只有對自己比較重要的人,才有同他置氣的可能。換而言之,謝明儀連同置氣的資格都沒有。
“我不知道你為何會覺得我是在同你置氣,可有一樣,我必須同你說得明明白白才好。”
謝明儀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滿臉認真地著。
趙泠深深吸了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低沉些:“我不知道你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也不知道你又在謀劃什麼,但我今日必須告訴你,我不是那種天真單純的深閨小姐,也不是你隨隨便便幾句甜言語,就能哄回來的人。你對我的示好毫無用,請你以后不要再這樣了,我怕自己會忍不住,一刀把你砍死。”
謝明儀的神倏忽落寞下來,半張俊臉在落日的余暉中,加深了他面龐的廓。他生得并不丑,反而十分俊,可為人世實在不明磊落,讓人容易忽略,他本還是個青年才俊。
不管是朝廷命臣,還是世家公子,甚至是深閨小姐都對他如避蛇蝎。可謝家還未落敗前,他分明不是這副人憎鬼厭的樣子,現如今卻淪落至此。實在讓人唏噓不已。
而郡主喜歡他時,他風正茂。現如今卻狠毒辣,骨子里都壞了。所以郡主不喜歡他了,似乎合合理。
許久之后,他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攥了拳頭,微抬起眸凝視著趙泠,“郡主總是用最大的惡意揣測我,也許,我是真的想要改過自新呢?”
“你?改過自新?算了吧!”趙泠擺了擺手,顯得很不耐煩了,“別人說這話,我也許會信,可從你口中說出來,我怎麼就一點都不信呢!實不相瞞,我甚至覺得你又在打什麼壞主意。”
“那郡主要如何才能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