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郡主, 您這是何意?小人不知啊!”
“你不知?那好,來人啊, 把這兩個人提去府,狀告他們以權謀私,還欺騙老百姓。”
立馬有幾個孔武有力的家丁上前, 扭著兩人往外拖,趙泠低頭喝茶,淡淡道:“誰先如實代,本郡主就饒了誰。”
“郡主!郡主!小人招了, 小人招了!”
店小二鬼哭狼嚎, 撲跪在地,“都是掌柜的主意,掌柜說, 下個月是武陵侯府老太太的壽辰, 一直就想送禮結。正巧那小丫頭送上門來, 掌柜就起了歹心!小人上有八十歲的老母,下有七歲兒,小人真的不能丟了這份差事啊!”
掌柜一聽,罵道:“胡說八道!我一向待你不薄,你怎敢這般誣陷我?我打死你個王八羔子!”
兩人瘋狗一樣廝打, 為了為免罪的那一個, 互相揭對方老底,趙泠越聽臉越黑。一直聽到掌柜說,武陵侯府王夫人經常帶人過來挑古玩, 一拍桌面,呵道:“大膽!”
“郡……郡主饒命啊!”掌柜鼻涕一把,眼淚一把地哭訴,“武陵侯府可是郡主的祖母家,小人怎麼有膽子得罪?王夫人三天兩頭過來一趟,看中什麼古玩,就全部拿走了。小人人微力薄,當真不敢多言!郡主饒命啊!”
趙泠冷笑:“你既然這麼聽王夫人的話,那即日起滾去武陵侯府做事。還敢喊什麼冤枉,只怕從中跟著撈了不油水罷!”
此前倒是不知,王氏居然把長公主府的鋪子,當自己家的了。想拿什麼拿什麼,若不是閑來無事查了賬,恐怕這間古玩鋪子都要被掏空了不可。也許其余的鋪子也未能幸免。
區區幾間鋪子,幾樣古玩,的確不放在心上。可王氏千不該,萬不該趁著母親過世,驟然下嫁的空檔,明目張膽地搶的東西。這些都是母親留給的。
“來人,將他們扭送去府,堵了他們的,再要掙扎,直接打斷!”
趙泠又吩咐了幾句,讓人下去清查鋪子里的東西,缺了什麼,了什麼,都細細擬一份單子,好一一向王氏討回來。
沈非離聽了半天,不莞爾,這才知曉,為何謝明儀此前會說那番話了。武陵侯府怕是把郡主當棵搖錢樹。
郡主倒也聰明,知道這種事不能放在明面上提,看似在人前偏袒了自己人,可實際上保全了長公主的面。賞那姑娘一錠銀子,堵住了圍觀百姓的,還博了一個名。
就算背后打罰懲治下人,也都是關起門來的事了。
“此前我還以為郡主自小寵,不懂這些日常瑣碎之事,現如今才見識到了郡主的另外一面。”
他著重念著最后幾個字眼,仔仔細細地打量著趙泠的神態,想要從中察覺到任何一異樣。可趙泠神態自若,仿佛沒聽見似的。
“熱鬧也看夠了,沈小公爺還請回吧。”趙泠起,將帷帽重新戴好,這才扶著阿瑤的手往外走。
“閑來無事,還想在外頭轉一轉,郡主可否賞臉出去喝茶?”
“失禮了,我還真沒那閑工夫。”
趙泠一腳已經踏出了門檻,外面車水馬龍,人聲鼎沸,也不知從何刮開一陣風,險些將帷帽吹開。
沈非離恰好站在的旁,目一轉,不偏不倚將郡主的貌盡收眼底。今日妝容格外致,睫濃卷翹,眼尾仿佛水墨畫勾勒出最濃厚的一筆,上也不知涂抹了什麼口脂,顯得氣極好。
舉手投足間的貴氣,遠非那些小戶人家的姑娘可以相比。僅僅一眼,他心臟猛了一下,仿佛被錘子敲中,下意識就抬邁前一步,清風便從他袖間穿過。似乎嗅到了郡主發間幽香。
趙泠偏頭瞧他一眼,輕頜首,道了聲謝。隨后便上了馬車,從始至終沒同他多說半句話。
沈非離知曉這句謝,原不過是謝他擋著了穿堂風,可他卻下意識地想再說幾句什麼。可馬夫已經駕著車沿著街道緩緩行去。直到完全看不見了,這才悵然若失地收回目。
余一瞥,卻見地上落了一方手帕,他彎腰將之撿起,心道定是郡主方才不小心落的。上面還繡著一朵致的牡丹,郡主應該是把這帕子一直收在袖中,湊近鼻尖一聞,香氣四溢。
不知道為什麼,沈非離突然羨慕起謝明儀來,若是自己能早一點遇見郡主,以他追求姑娘的手段,以及那顆毫無節的心,也許,郡主能看上他,也未可知。
偏偏造化弄人。
若是謝明儀真的不喜歡郡主,也許自己和……
待趙泠把其余幾間鋪子逛了,天已經很晚了。馬車又晃,阿瑤累了一下午,抱著盒點心就沉沉睡了過去。沒阿瑤那麼心大,單手支著下閉目養神。
正暗暗揣該派哪些人掌管那幾間鋪子,馬車忽然停了下來,車夫在外頭請示道:“郡主,前面有人攔馬車。”
趙泠應聲睜開眼睛,不由自主地蹙了蹙眉。天子腳下,還真沒幾個人敢阻攔的馬車。手一掀車簾,就見白日里那位云芽姑娘跪在地上,旁邊還立著個中年男子,還有一個約莫七歲的小男孩畏畏地躲在他后。
“郡主,草民知道錯了,求郡主高抬貴手,放過草民一家老小罷!草民給您跪下了!”
這男子應該是云芽的父親,看起來倒像個文弱書生,穿著一半舊的長衫,臉青白,拉著一雙子跪地求饒,“郡主開恩,草民的兒年紀小,不知輕重,得罪了郡主,都是草民管教不嚴,求郡主高抬貴手,放過罷!”
趙泠聽得一頭霧水,事前都沒為難人,事后就更加沒必要了。于是便道:“饒你們了,退下罷,若再攔路,兩罪并罰。”
這男子似乎不敢置信,可見趙泠神態不似作假,立馬大松口氣,叩謝郡主的大恩大德。之后才將云芽推了出來,求道:“郡主大恩草民無以為報,這丫頭今日冒犯了郡主,犯了大錯,郡主能高抬貴手饒一命,那是郡主的仁慈。草民斗膽請郡主把收在邊,當個使丫鬟,便是三世修來的福氣了!”
趙泠心道,這最后一句怕才是關鍵所在。可又不是什麼活菩薩,天底下那麼多可憐的人,一個人如何救得過來。遂淡淡道:“你連句實話都不肯說,竟還敢提請求。”
“郡……郡主……”
“哎呀,爹!有什麼不能說的!你不說,我來說!”云芽昂起臉來道:“郡主救命啊,今個我得了郡主一錠銀子,這事很快就傳揚了出去。我家本來就家徒四壁,眼下驟然有了點銀子,那些討債的立馬上門了。還威脅我爹說,要是不把以前欠的藥錢還了,就要抓我去做小老婆!所以才斗膽攔郡主的馬車,求郡主收留我!”
趙泠這才明白,可邊不缺什麼侍,也懶得去管別人家的家事,正要開口拒絕。
云芽趕又道:“我爹會記賬!以前是大戶人家府上的賬房先生,方圓百里都很有名氣的。郡主不妨派人打聽打聽!而且我爹家清白,就我和我弟弟兩個孩子。郡主要是把我收了,我爹就能去給郡主管賬。但凡有點紕,郡主直接置我,比什麼都管用!”
趙泠正好缺個打細算,還能管賬的先生,一聽這話,便有些意。云芽很機靈,立馬又道:“我很能干的!我手特別巧,會做很多點心,還會折風車,糊燈籠!而且我看得懂語!我可以看懂那個姐姐說話!”
“當真?”
“當真!我不敢騙郡主!”
阿瑤不會說話,并非是不能張,而是張了,也發不出聲音。所以尋常同人說話,皆是比劃作,一直以來,只要趙泠一個人能看懂。
雖然那傻丫頭不說,可趙泠還是明白心里肯定很寂寞,所以平時格外粘。如果把這云芽收在邊,別的不說,是陪阿瑤聊聊天,已然非常好。
如此,趙泠便應承下來,讓馬夫給了他們幾吊銅板,這才回了謝府。
阿瑤睡得迷迷糊糊,被趙泠搖著手臂喚醒,很迷茫地坐了起來,趙泠便將食盒抱到一旁,笑道:“到地方了,快下車吧,我可背不你啊!”
阿瑤下意識地張了張,作出一副要說話的作,可卻什麼聲音都沒有。臉便黯然下來,趙泠將的小表盡收眼底,安地了的頭發。
也十足十地巧了,謝明儀也剛從閣回來,三人迎面就遇見了。
“阿瑤這是怎麼了?誰招惹了麼,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
趙泠道:“沒事,出去逛了一下午,累著了而已。”
“累的話就早些回去休息吧,”謝明儀頓了頓,又抿道:“郡主也是,你子骨一向不好,別再累了。”
阿瑤不搭理謝明儀,眼下又垂頭喪氣的,謝明儀一時半會兒也不敢上去招惹,并肩同趙泠過門檻,隨口道:“逛街麼?郡主記得多帶些侍衛同行,靠阿瑤保護郡主,還遠遠不夠。要不要本派幾個人過去?或者是……”
他下意識地想說,“郡主,你也可以帶我去。”可又覺得太唐突了,趕把閉。
趙泠自然不會覺得謝明儀是關心的安危,于是便回頭看了眼阿瑤,“這種事你問我作甚?愿不愿意讓人跟著監視,你問過阿瑤不就好了。”
謝明儀絕沒有那個意思,可卻被趙泠誤會了,他也不解釋,抬眼看著阿瑤,張了張,終究沒好開口問,遂道:“那便罷了,以后郡主要出府,請同本說一聲,街道上人來人往的,可別有誰有眼無珠,沖撞了郡主。”
“說到有眼無珠,這不就有個現的麼?”
“誰?”
“眼在天邊,近在眼前。”
趙泠說完,攥住阿瑤的手腕轉了個方向,直接往牡丹院走,謝明儀愣了愣,心里極其不是滋味。
原本趙泠是希云芽來了,能陪著阿瑤說說話,解解悶。誰曾想阿瑤本不喜歡搭理,不僅如此,還不肯讓趙泠和云芽說話。
每次趙泠同云芽正說什麼,阿瑤不管當時在做什麼,或者是在吃什麼,一定要立馬過來打斷,橫在兩人中間,面警惕地瞪著云芽。
云芽也不生氣,笑嘻嘻地喚姐姐,打巧妙妙從外頭吃回來,著圓鼓鼓的大胖肚子,見這貓兒可,蹲下來就要抱。
阿瑤急了,上前一步推了一把,云芽沒留神,直接跌了個大跟頭,要不是雋娘從后面扶了一把,定然摔得不輕。
趙泠一愣,忍不住蹙眉,尚未說什麼,阿瑤已經噔噔噔跑上前,將妙妙搶回來。貓爪子一不小心就撓了云芽一把。
“阿瑤,你做什麼?”
趙泠起上前,抓著云芽的胳膊看了一眼,見傷得不重,便讓雋娘帶下去上點藥。回見阿瑤氣得渾都在發抖,又覺得自己剛才語氣重了。
“云芽是我給你找來的玩伴,又不會武功。你下手重,莫推。”
阿瑤一聽,臉蛋立馬氣得脹紅,咬著牙齒,作出一副極生氣的模樣。可又偏偏不能開口說話,即便有天大的委屈也說不出口,急得連五都微微扭曲起來。
可還是比劃著手勢說:“郡主別生氣,我只是討厭,并不是想頂撞你。我們把趕出去好不好?”
“不行,”趙泠心里有自己的打算,見委屈地快哭了,于是上前了的頭發,輕聲道:“懂語,可以看懂你說話,這樣一來,以后就有第二個人能知道你在說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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