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婉修子淺薄，不住夸，一下便得意起來，就著敏恪的手直接把甜糕吃了，完后還說：“若論我的恪兒，那真是一等一的乖巧，父皇也是為了這個才極其疼的。”

　姜映然心底冷笑不止，衛景昭疼敏恪是真，但那也是為了這孩子是他親閨，真要論起寵，敏恪比之明艷公主，那真是差得遠了。

　但是姜映然中自有脈絡，早已想到待會兒的事，此刻就任由裴婉修張狂，甚至還說了幾句奉承話，讓更加傲然。

　不一會兒，皇上也到了衍慶宮，到底是皇貴妃舉辦的宴席，這樣的時候衛景昭一向都會給面子。

　妃嬪們也深知這點，故此今日都打扮得爭奇斗艷，想借著這個機會了皇上的眼。然而衛景昭與盧盈真和明艷公主說了些話后，放下手中的茶杯，一抬頭，看到的卻是青梔一淺鵝黃素綃絹，站在一盆海棠旁邊細細地看，手里還端著一只青花茶盞，眉眼細膩，勝雪，真真是人比花。

　因此當盧盈真推著皇上也去看看花時，他起后直接來到了青梔們邊。

　念云見到衛景昭過來，眼神都亮了，衛景昭示意們不必多禮，先問念云：“這兩天睡得安穩麼？”

　“多謝皇上關心，嬪妾睡得很好，腹中的孩兒也不鬧騰。”

　衛景昭頷首，“如此朕也就放心了。”

　董玉棠在一旁扯著帕子恨恨不已，只覺得傅青梔家世好，所以就有孟念云賀夢函這種人就圍在邊，三個人在一，你幫我我幫你，自然好爭寵得多。就好比今天，明明傅青梔都穿的這麼素凈了，皇上還是最先去找。

　玉棠只是嫉妒青梔的好運氣，卻不知道青梔背過人去，是如何努力地對皇上盡心侍奉，對姐妹真意切。

　這邊姜映然算著時間，覺得差不多了，就起往皇上那邊走。青梔見姜選侍扶著肚子過來，趕去扶了扶。誰知董玉棠見姜映然也去皇上面前晃悠，哪里甘于落在人后，當下也借著看花的由頭走到了衛景昭的邊。

　衛景昭有些無奈，不過后宮里本來就是這樣得不了清凈，他也不愿落下厚此薄彼的名聲，客氣地問了問姜映然這胎是否還穩當，平日里進食胃口好不好。

　姜映然一一答了，說了些閑話，便好似無意地道：“皇上，嬪妾前兩天經過一無人住的軒閣，聽聞里面有極好聽的歌聲傳出來，和婉昭儀娘娘唱的那些小曲很像，嬪妾去問了問，卻是一個南邊來的宮，平常就守著一些沒人住的樓臺進行清掃整理。然而的歌聲實在妙，嬪妾今天便把帶了來，想在賞花宴上助助興，不知可不可以？”

　衛景昭也是聲的人，不然也不會這些時候寵裴婉修那麼久，當即就道：“這有什麼不可以，讓在那邊花叢里遙遙唱著，才別有一番滋味。”

　姜映然應了聲，就下去安排，董玉棠見皇上都沒搭理，就失落地回到了原先的位置。衛景昭便去與盈真說這事，盈真也很興趣，“咱們宮里卻是藏龍臥虎，不知道這個宮歌是不是更勝婉昭儀一籌呢。”

　衛景昭笑而不語，只是靜靜等待。不多時，一曲吳儂語唱就的江南小調忽遠忽近地傳了過來，似纏繞，又似清水漣漪，探人的耳朵里，直如一只小貓，正撓著人的心。相較于婉昭儀的半路出家，這才是真正從小就唱才得來的本事，咬字自然也比婉昭儀標準得多。

　一曲罷了，衛景昭毫不吝嗇地夸贊，眾人也都慨這是天籟之音，唯有婉昭儀變了臉，這樣的歌絕對在之上，更別提對歌曲緒的拿了。

　偏偏姜映然掩笑了笑，開口問的便是：“聽說婉昭儀也是個中高手，皇上也甚是喜娘娘的那一把嗓音，不知道嬪妾有沒有福氣，能一聞芳音？”

　姜映然是眼角眉梢都自含涼意的人，這麼弱地笑，連衛景昭都見，不免多看了一眼。見難得有什麼懇求，又笑得嫵，便歪過子對裴婉修說：“你唱得不比這個宮差，這里又都是自家人，你肯為朕唱一曲嗎？”

　裴婉修心是極抗拒的，但衛景昭太會說話，他說的是“為朕唱一曲”，若是裴婉修拒絕，豈不是不給皇帝面子，當下只得應了。

　昭儀娘娘肯開口獻藝，同那起子宮當然不一樣，竹瑤琴都是一應要備好的，等眾人擺好了東西，裴婉修卻覺得嚨有些難言的干。

　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還是走到了中間，向皇上與皇貴妃行了一禮，低聲說了句“獻丑了”，就開始隨著音樂演唱。

　裴婉修的嗓音似乎天生不如方才那個宮，一開口諸人心里就有了計較。但裴氏到底是請了知名的樂師指點出來的，勝在技巧高明，轉折起伏都聽得舒服，因此也還算上佳。

　誰知唱到一半，到一個轉高音的地方，裴婉修忽然發出難聽而嘶啞的聲音，如同徒手撕裂錦緞那樣令人難，跟著開始連連咳嗽，樂人不知發生了什麼，趕停了奏樂，呆在原地面面相覷。

　衛景昭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到底還是關切地問：“怎麼了？可是嗓子不舒服？”

　裴婉修一面咳嗽，一面覺得里似要燒起來，痛的連聲音都發不出，半晌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而許多妃嬪見著嚨，面痛苦之，嚇得都讓到了一旁，連盧盈真都略帶懷疑地和皇上小聲說：“不會是什麼傳染的病癥吧？即便不是，這樣咳來咳去，沾到孩子了也不好。”

　衛景昭一想，以為很有道理，當即就喚來李閔，“用轎將婉昭儀送回去，宣太醫來看看，敏恪待會兒宴會結束了送到萬壽宮，讓太后先幫忙帶一下。”

　裴婉修愣了愣，強忍著痛苦請求，“皇上……恪兒……”

　衛景昭也不意竟有這樣好的機會帶走敏恪，當即揮了揮手，攔斷了裴婉修的話，“你先安心養著，等好了自然還是要把敏恪送回去的，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也帶不好孩子啊。”

　裴婉修已經丟了老大的面子，加上自己的嚨火燒火燎，確實難，行過禮后就匆匆離去。

　雖然宴席上出了這樣的事，眾人的玩鬧之心也并沒有減多，總歸那裴婉修是個不得人心的，到底怎麼樣了其實沒人在乎。倒是皇上的一句“把那唱曲的宮帶上來給朕看看”，委實更讓人擔心。

　那宮名澄茵，是許家的姑娘，生了一張江南人特有的致臉蛋，量也小巧纖弱，衛景昭問了些問題，都不卑不地回答了。盧盈真見衛景昭臉上顯出滿意的神，便故意地說：“臣妾瞧著這位許姑娘有做小主的品格。”

　衛景昭笑一笑，低聲道：“胡說什麼，朕沒有收的意思。”

　盧盈真抿著笑，并不在意宮里再多個低位的嬪妃，何況此人似乎能替代婉昭儀，相較于一個家世普通宮出的小主，自然是生有公主的昭儀更讓盈真防備。

　“宮里的妹妹都各有才藝，偏偏在曲藝一項，一直沒有拔尖兒的人，”盈真勸著衛景昭，“婉昭儀固然是個還不錯的，可比起許氏來，到底還差了那麼一截，何況婉昭儀嗓子驀然變這樣，也不知以后還能不能恢復如初，臣妾以為，若是許氏能補了歌上面的空缺也不錯。”

　衛景昭拉過盈真的手，有一搭沒一搭地著，“皇貴妃如此大度，便給一個子的份吧，至于住哪里，你安排就是了。”

　盧盈真聽了就十分放心，子是要比從八品還要低的存在，甚至都不能有人伺候，時而還要被其他人使喚去干活，皇上這麼說，就是此人可有可無的意思。

　那許澄茵忙不迭地伏地謝恩，倒不在意自己一開始是個什麼份，總歸還年輕，來日方長就是了。待磕完頭，衛景昭忽然沒頭沒腦說了句：“這麼一來，就該安心了吧？如果安心了，就別再折騰。”

　許澄茵愣了愣，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方要說話，衛景昭已經擺了擺手，示意大家繼續賞花。

　如念云這般的人，與不相干的事絕不多想，然而青梔和念云不一樣，自宮開始就步步為營，既為了自保也為了端著傅氏門楣的面，皇上哪句話是什麼意思，心里常常要多番揣。

　自皇上說了莫名之語后，青梔默默掃視了一圈，多數人臉上是疑之，只有姜映然的神僵了一僵。

　青梔有了數，表面上依舊是不聲。

　且說裴婉修回了甘泉宮，趕就傳太醫，來的是梁松梁院判，他診了診脈便知端倪，卻假意是什麼疑難雜癥，皺著眉總是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