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楚瑜沒有解釋,笑了笑:“我自有我的用。”
等到第二日,楚瑜穿上了一件藏青長,外面籠了金線繡紋的銀紗,挑挑選選,從昨夜的金簪里選了一只不大起眼的,了發之間,而后掛上十日香的香囊,駕馬往宮里去了。
剛宮不久,才往棲宮路上過去,迎面便看見子坐著轎子從花園中過去。楚瑜止住步子,雙手疊在前,微微低頭,等著那人過去。不曾想對方卻是讓人將轎子抬到楚瑜面前來,停在楚瑜側道:“衛大夫人。”
“見過貴妃娘娘。”
楚瑜恭敬行禮,王貴妃點了點頭。
今日穿了一月白的綢裝,看上去頗為莊重。王家一直期盼著能登上后位,便一直按著這個方向培養。如今宮里三位貴妃,長公主名聲不佳,姚氏囂張跋扈,宋氏年氣,若不是趙玥心里有著長公主,王氏倒的確是最可能為皇后的——
當然,前提是,長公主沒生下皇子才是。
王貴妃如今出現在這里,楚瑜和在場人心里都明了是怎麼回事,王貴妃上上下下打量了楚瑜一遭,輕輕笑道:“我記得上一次見夫人,還是春宴,那時候夫人還是素,如今也開始打扮了。”
楚瑜面從容:“妾不過小子,自然好。如今喪期已過,便挑了些喜歡的飾品,本想著改不大,”楚瑜輕輕笑了,抬手扶住頭上的金簪,頗有些不好意思道:“卻不想娘娘心細如發,竟是看出來了。”
王貴妃輕嘆了一聲:“你如今也就十九,人生還長著,正是好年紀呢。”
王貴妃這話楚瑜聽明白,的意思,無非是如今年,早晚是要離開衛家嫁出去的,得為自己打算。
衛家要和長公主聯盟,但是那是衛家的事,不一定是楚瑜的事。
王貴妃見楚瑜沉默,想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抬手拍了拍的肩道:“你我投緣,若有什麼難,大可來找本宮。”
說著,王貴妃,往轎椅上輕輕一靠,出了些許驕傲來:“我王氏一等世家,百年名門,衛大夫人,有許多事,別人做不到,我王家卻不一定。以衛大夫人之品,哪怕再嫁之,我王氏也能為夫人盡力。若夫人與我王氏投緣,王氏嫡系正妻之位,或許也可以呢?”
聽著這話,楚瑜抿著,微微彎起角。
王貴妃見面上帶笑,輕輕皺眉,楚瑜抬起頭來,將頭發往而后輕輕一挽,平靜道:“勞娘娘心了,只是妾還舍不得這個誥命之位,想來還是算了。”
王氏是百年名門,難道衛氏不是四世三公之家?
若說門第,王氏和衛氏不相上下;說名聲,衛氏乃國之脊梁,舉國仰慕;如今楚瑜在衛府還乃一品誥命,去王氏除了多一個男人,還能多什麼?
王貴妃聽出這中間的嘲笑,忍住氣,勸阻道:“衛大夫人,人一個人過一輩子有多苦,你等以后才知道,聽本宮一句勸,別不見棺材不掉淚。”
“娘娘說得是,”楚瑜嘆了口氣,抬手放在口:“可惜妾太在意這個誥命之位了,還是不牢娘娘心了。”
說著,一個宮從拐角走了過來,眾人認出那宮來,正是長公主邊伺候著的彩云。
“見過王貴妃。”
彩云恭恭敬敬朝著王貴妃行了個禮,隨后轉頭同楚瑜道:“衛大夫人,梅妃娘娘等您等得急了,派奴才專門來請。”
楚瑜轉頭瞧向王貴妃,笑著道:“失禮了。娘娘,那妾先行一步了?”
王貴妃冷著臉點頭,楚瑜便轉過去,跟著彩云往棲宮過去。
楚瑜剛消失在王貴妃眼前,王貴妃旁邊的侍便很恨道:“娘娘您看那樣子,真當自己算個什麼東西!”
王貴妃眼里帶著冷意,慢慢道:“宮里這個月的香膏發下去了嗎?”
“尚未呢。”
如今明面上說管事兒的雖然是長公主,但實際上真正做事兒的卻是王貴妃。
王貴妃點點頭,同侍道:“這個月不要全發一樣的,將有的香膏味道都給三位貴妃端過去,由貴妃自己挑。”
侍有些不明了,王貴妃卻也沒解釋,腦子里回著楚瑜上那十日香的味道。
看得出來,如今楚瑜為討好長公主,細節上幾乎都在往長公主的方向上靠。雖然衫大致還算穩重,可卻也帶上了金簪、指甲上涂上了豆蔻,這些都是同長公主學的,那十日香……大概也是長公主的喜好。
反正將香膏送過去,長公主若真喜歡,自然會選了那香膏。都是宮里的東西,出了事兒,也怪不到上來。
王貴妃輕輕一笑,轉頭離開。
之后時日,楚瑜按著平日里的頻率,定時到宮中給長公主問安,接著同長公主下棋之名,在宮里部署著逃跑路線。
們布下這個局,是為了讓王貴妃回去同父親哭訴,從而激起王氏與趙玥的矛盾,要是趙玥直接把人殺了,再想辦法嫁禍給其他人或者遮掩下去,甚至找個替來,們所作所為,也就功虧一簣了。
們得保住王貴妃活著,從宮里撈一個人出去不算容易,需得早早準備才是。
“讓我自己選了香膏,我選了十日香的。”
長公主平靜開口:“今晚我會用它,你今天讓長月晚月帶走一個人假裝是你回衛府,但你別走,就躲在我宮里。”
楚瑜點了點頭,將棋子落在棋盤上,平靜道:“你覺得趙玥會為你做到哪一步?”
“王家是他的母族,他如今這個位置,全靠平衡周旋所得,他不會為了我把王家得罪太狠。”
長公主平靜道:“大概就是給足,削了品級吧。所以咱們得加一把火,把這把火燒得旺一些。”
楚瑜靜靜聽著,長公主抬眼看:“被足的時候,我會派人偽裝趙玥的人刺殺,你趁機把帶走,讓以為是趙玥打算暗中對下手。”
楚瑜握著棋子的手頓了頓,許久后,垂下眼眸,低低應了一聲“嗯”。
這條路,從來誰都不干凈。
下完了棋,楚瑜進了室,和一個暗衛換了衫,便讓長月晚月帶著那暗衛假裝是回了府中。而換上宮的服,帶上人皮面,躲在了長公主的室中。
到了晚飯時間,長公主自己坐在鏡子前,楚瑜站在背后,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許久后,慢慢道:“其實很久以前,我曾經想過給他懷個孩子。”
“不過那時候他還太小了,我大他五歲,還有一個兒,他正值青春好年華,秦王世子,哪怕落魄到了我邊,我也覺得,有好多小姑娘喜歡他。”
說著,長公主失笑出聲來:“有的時候我也會想,干脆不要談,就和他云雨一番,得了他的人,也好的。可是我就特別怕……”
“您怕什麼呢?”
楚瑜上前去,抬手給長公主梳頭,長公主沙啞出聲:“我怕他上我。”
說著,長公主慢慢閉上眼睛:“阿瑜啊,他們這些年人,很多時候是分不清和的。”
“我曾經有過一個面首,在我喜歡上趙玥之前。那個面首年紀很小,我是他第一個人,”說著,長公主勾起角,面帶苦:“我覺得他很干凈,說喜歡……倒也不是特別喜歡,但是他對我說喜歡的時候,真摯得我的確是有些心的。”
“后來有一天……他和一個人跑了。”
“侍衛將他抓回來,我問他,他說我,怎麼和另一個人跑了呢?”
“他變心了?”
“不是。”長公主搖了搖頭,有些嘲諷睜開眼睛:“他和我說,是他的錯,他沒分清楚,和。我是他第一個人,那時候他以為就是,直到后來他遇到了那個人,他才知道,這不一樣。”
“一個男人很容易對一個人產生,可是當他長大,當他遇到一個又一個人,他會發現,哦,和,真的差別得特別大。而他們為了追求你的時候,真摯得連他自己都覺得是真的。其實不僅是男人……人也一樣。你知道我是在哪一刻會特別清楚覺得我趙玥嗎?”
長公主眼神有些迷離:“在我抱著他,聽他特別溫問我,你是不是疼了那一刻,在他死死抱著我,像一個孩子一樣帶著我到頂峰的時候,我會有一種可怕的想法,我真的特別這個人,我可以放下所有的一切去他。”
“所以在他清楚表達出我之前,我從來沒過他。”
長公主神慢慢平靜:“我要一份,就要這份干干凈凈,不然,我寧愿一輩子,什麼都得不到。”
說著,長公主從桌子上拿起香膏。
抖著打開蓋子,然后在楚瑜的注視下,一點一點抹在臉上,脖頸上,手上,然后放到自己腹部,一圈又一圈打著轉,抹了上去。
與十日香幾乎沒有區別的子思的香味在空氣中彌漫開來,長公主涂抹完畢,連合上蓋子的力氣都沒有,仍由著盒子掉在地上。
楚瑜走上前去,將香膏撿起來,擰好了蓋子,放到桌上。
然后扶著長公主上床去,自己候在一邊。
約莫過了兩個時辰,長公主開始覺到腹痛,楚瑜趕忙沖出去,大聲喚,讓太醫趕過來。
太醫與趙玥一道過來,楚瑜混在人群中,站在門外。
趙玥來的時候,長公主疼痛開始加劇,咬著牙關,面慘白,從下涓涓流出,趙玥將抱在懷里,整個人都在抖。
他一面親吻額頭,一面同道:“你別怕,你別怕……”
他們十指扣,長公主疼得掐他,可他沒有放手,死死抱住。
太醫反復同長公主詢問用過的東西,終于找到了香膏,整個太醫院會診,一個從東南地區來的太醫認出來,這個香膏里含著的花,應該是子思。
太醫迅速開了藥,折騰到了半夜,長公主疼得暈過去,終于才止住了。趙玥站在屋里,看著跪了滿地的太醫,沙啞著聲音道:“太子,保不住了?”
孩子還未出生,趙玥就稱為“太子”,可見他對這個孩子的期。
太醫戰戰兢兢,無人敢答,趙玥驟然提聲:“說話!”
“陛下,”太醫署丞終于開口,嘆息道:“子思藥強烈,陛下節哀。”
“為什麼會有這種東西……”趙玥抖著聲音:“梅妃明明懷著孕,宮里怎麼會有這種東西!誰拿來的?”
趙玥握住香膏,怒吼出聲:“這東西怎麼會在這里,子思不能靠近孕婦你們這些奴才不知道嗎?!”
“陛下……”彩云怯生生開口:“可這香膏送來的時候,明明說是十里香啊……”
趙玥微微一愣,隨后立刻反應過來,他覺得手足冰冷,他呆呆看著香膏,知那些齷齪手段的他瞬間就明白了來龍去脈。
“把經手過這個香膏的人,都給朕過來。”
他聲音里帶著冷意,沒了多久,發放香膏的宮就被帶了上來,趙玥跪坐在上位上,玩著手里的香膏盒,看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人,平靜道:“這是朕第一個孩子,你們知道朕盼它盼了多久嗎?”
說著,他抬起頭,目落在跪在地上的人上,聲音里帶了些笑意:“十二年。”
十二年前,他第一次知道,自己喜歡上了他的小姑姑。
此后十二年,他一生最大的愿,就是娶,同一起有個孩子。
可是它毀了。
趙玥站起來,平靜道:“朕給你們一個機會,說出來,或者,朕送你們去一個地方,朕保證你們,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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