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歲的楚瑜和顧楚生,十分簡單,僅此而已。
“遇到你哥哥后,我意識到其實我的不是顧楚生,我的是顧楚生給我的那份錯覺。十二歲那年他對我出手,我就以為他會給我,但其實他不會給,也沒有責任給。其實我和楚錦沒有多大區別,楚錦在家庭里沒有過,于是用盡方法手段去追求一個人對好,我也是如此。”
上輩子執著十二年,求的是這份心上的圓滿,年時沒有得到,所以就拼命求。
而回顧來看,楚錦用盡手段,與所求,何嘗不是一樣?
看明白了楚錦,也就看明白了自己。只是這一路的悟如何得來不能言明,只能用衛珺當幌子,說著自己的心得:“ 人心都會有殘缺,有不圓滿,可不能一直活在這份殘缺里。”
“所以你放棄了顧楚生?”
衛韞皺起眉頭,楚瑜輕輕一笑:“應該說,所以我放下了我的執念。而顧楚生……”
楚瑜抿了口酒,輕輕嘆息:“或許曾經喜歡過,可是放下了,就是放下了。如今瞧著他,也就覺得是個路人而已。若不是要幫著你,我與他大概今生今世,都不會再見了。”
衛韞沒有再把話接下去,他低頭看著腳下庭院里的鵝卵石,許久后,他慢慢道:“其實我氣惱的不是顧楚生,是自己。”
“嗯?”
楚瑜有些疑:“你氣惱自己什麼?”
衛韞沉默了一會兒,楚瑜便靜靜等著,過了好久,衛韞終于才抬起頭來,認真看著楚瑜,有些忐忑道:“嫂嫂,我是不是太孩子氣了?”
聽了這話,楚瑜微微一愣,片刻后,卻是笑出聲來:“你是氣惱這個?”
“我與顧楚生,差別也不過就是三歲,”衛韞抿了抿:“可我卻覺得,這人心智之深沉,讓我自慚形穢。與他相比較,我總覺得自己不過是虛張聲勢,刻意裝出來的那份。他卻是真的老謀深算,無論是拿緒還是猜測人心,都準得讓人覺得可怕。”
楚瑜聽著,喝了口酒:“你覺得自己在外是虛張聲勢,怎不知他在你面前也是虛張聲勢呢?”
年時顧楚生是什麼樣子,還記得。十七歲的顧楚生比十四歲的衛韞,半斤八兩,誰也不比誰好到哪里去。都是天之驕子,不過是所擅長方向不同,哪里又來天差地別?
只是顧楚生畢竟年長,而且從小就是個會裝腔作勢的,怕是唬住了衛韞。
抬手拍了拍衛韞的肩:“別沮喪了,你要真覺得自己比不上他,那你就努力。而且,我覺得吧,我們家小七哪兒都比他好,怎麼就比不上顧楚生了?”
聽了這話,衛韞抬起頭來,認真道:“那我哪兒比他好?”
沒想到衛韞居然會這麼認真問這個問題,隨口一說的楚瑜當場愣了。
然而年看著的神卻是清明認真,容不得半分欺騙猶豫。楚瑜沉默了片刻后,慢慢道:“你比他好太多,我一時半會兒說不完。”
“那你慢慢說,我慢慢聽。”
衛韞端了酒杯,看著前方。楚瑜無奈,靠在柱子上,盯著衛韞,開始認真思索:“你比他長得好。”
沒想到開口就是這個,衛韞不由得僵了僵,楚瑜見他似是被夸得害了,不由得掌大笑:“我們小七怕是不知道自己長得多好,你可知我在閨中時,你十三歲跟隨父親凱旋回來,我同眾位貴族小姐去迎接你們。當時我就坐在茶樓包廂里,看見你們衛家子弟領軍城。那天你跟在你哥哥后,一出來,我就聽人家說,哎呀,那個小公子好俊啊,我一眼瞧見就挪不開了,長大后一定是華京第一男啊。”
楚瑜浮夸學著那小姐的口吻,說著說著,自己倒忍不住笑起來。衛韞靜靜瞧:“那時候,嫂嫂也瞧見我了嗎?”
“瞧見了,”楚瑜回想著那遙遠的過去,其實滿打滿算,應該已經過了十四年,然而當刻意回想,卻覺那回憶仿佛就在昨日一樣,明明早該忘卻,仍舊在這一刻,想起了衛家子弟著銀甲,意氣風發城的模樣。楚瑜抿了口酒,嘆息出聲:“一眼就看見了。”
聽到這話,衛韞心里總算是舒展了些。
他發現自己果然還是耳子,楚瑜說著些好聽話,他就覺得開心。于是他再次追問:“除了長得好,我還有什麼比顧楚生好?”
楚瑜沒說話,酒喝得多了些,抬眼看著年此刻清澈的眼睛,那眼睛如寶石一樣,引人窺探往前。楚瑜忍不住往前探了探,將如玉的之間輕輕指在衛韞的口,如薄櫻一般的,吐出兩個字:“心正。”
“你如天上皎皎月,”輕笑:“他似月下晚來香。阿韞,你不需要同他比較的。花開會敗,唯日月永恒。人一生唯有心正,才得長久。”
“聰慧也好、出也罷,從不是最重要的,如何當一個人,才是人活一輩子,決定其命運的本。”
衛韞沒說話,他目落在楚瑜指尖:“那麼,嫂嫂覺得,要如何當一個人呢?”
“無愧于人,無愧于心。”楚瑜靠回柱子上,嘆了口氣道:“別傷害他人,是做人的底線。但別傷害自己,是做自己的底線。”
“好難。”
衛韞果斷出聲,楚瑜笑開:“所以說,做人難啊。”
衛韞不說話了,他發現楚瑜總有一種莫名的力量,無論任何時候,只要同他這麼簡簡單單說幾句話,他就覺得一切都會被安。時間、世界,都仿佛與他們隔離,他們在一個獨立的空間里,這個世界只有他們兩個人,安靜說著話。
衛韞端起楚瑜的給的酒,同說這話,聽著楚瑜一句一句夸贊他。
說話,他喝酒,兩個人肩并肩坐在長廊上,仿佛兩個孩子,訴說著所有心事與未來。
衛韞說他想為衛家報仇,想滅北狄,想讓國家有一個圣明的君主,想看海清河宴,四海升平。
楚瑜就說想等天下安定了,想去蘭州去,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遇到一個自己喜歡的人,想做什麼做什麼,最好能養五只貓兒,還要有個小魚塘。
衛韞喝了酒,有些困了,他一喝酒就容易困,楚瑜卻是越喝越的類型,他撐著自己問:“為什麼想養五只貓兒。”
“小時候在邊境,大哥不喜歡貓,”楚瑜比劃著:“我就一直沒養,可我隔壁有個妹子,就養了五只貓,我每天饞啊,只能爬墻過去蹭貓玩。我那時候就想,等我以后長大,飛黃騰達,我一定要養五只貓!”
衛韞聽著,支吾著應聲點頭,楚瑜越說越高興,細細描繪著自己未來向往著的生活。說著說著,衛韞再也支持不住,突然就倒在了楚瑜肩頭,楚瑜微微一愣,扭過頭去,看見衛韞毫無防備的睡,許久后,才慢慢回過神來。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總是看著這個孩子要強撐著自己當鎮北侯的樣子,當他驟然靠在自己肩頭時,居然就覺得有那麼幾分心疼。
衛韞其實很久沒睡好了。
昨日同樣是連夜奔波,睡下時衛韞沒睡下,醒來時衛韞仍舊醒著。如今還神采奕奕,他卻已經撐不住倒在自己肩頭。
酒意上頭來,覺得自己側這個人,仿佛就是自己親弟弟一般。不忍心挪他,便就讓衛夏拿了毯子來,蓋在他上,坐著喝著酒,抬頭瞧著月亮。
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衛韞慢慢醒過來。他許久沒有睡得這樣沉過,茫然著睜了眼,他就看到他側的楚瑜。
楚瑜提著瓶小酒壺,朝他笑了笑:“醒了?”
夜風吹過來,衛韞酒醒了許多,他直子,上毯落下來,小聲應了聲:“嗯。”
“你醒了,我就走了。”
楚瑜撐著自己站起來,穿著寬大的袍子,頭發隨意散著,手里提了壺小酒,背對著他聚了聚酒瓶:“早點睡,回見了。”
說著,便赤腳走在長廊上,轉離了開去。
衛韞看著月落在那人上,風吹得子廣袖長發飛揚,紅的頭繩在一片素中格外鮮明,手中小酒瓶上纏繞的紅結穗子跟隨著的作在空中來去,起起伏伏。
他就這麼靜靜瞧著,旁邊衛夏走過來,小心翼翼道:“侯爺,就寢吧?”
衛韞垂下眉眼,拿過楚瑜方才喝過的酒瓶,他突然特別想知道,楚瑜喝過的酒,是什麼味道。
他喝了一口,楚瑜喜歡喝的酒是果酒,帶著些甜味,纏繞在齒之間,侵蝕得人意志全無,弱不堪。
他低頭看著手心里的小酒瓶,許久后,站起來,同衛夏道:“以后嫂嫂喝的酒都要溫過以后再送來,不然就不準喝了。”
衛夏愣了愣,他張了張口,想說什麼,最后卻終究是什麼都沒說。
第二天清晨醒來,衛韞再次去找了顧楚生。
顧楚生正在換藥,他聽聞衛韞來了,不慌不忙讓人將傷口包扎好,這才往前來,恭恭敬敬行了個禮,隨后道:“侯爺今日前來,不知有何賜教?”
顧楚生說著,目卻是不自覺打量向衛韞。
衛韞上的氣質與昨日不同,昨日明明像一只齜牙咧將所有豎起來抵外敵的小,今日卻驟然收起了自己的倒刺,展現出了一種從容溫和的態度。
然而這份從容溫和卻非可欺,任何人瞧著他,都能察覺有一種無聲的迫傳遞在他的舉手投足里,不是刻意為之,只是因高位,與生俱來。
顧楚生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只能是沉默著等著衛韞開口。衛韞抿了口茶,神平靜道:“衛某前來,是為昨日之事道歉。昨日衛某出口妄言,還往顧大人不要見怪。”
顧楚生沒想到衛韞居然是來說著這個,他沉默著聲,等著衛韞接下來的話。
衛韞靜靜看著他:“你與我嫂嫂的事,我昨日已同嫂嫂談過。你們的事我不會管,我也不希你們的事會影響朝政之事。”
“這是自然。”
顧楚生沒想到衛韞居然能將這些事都分開,他抬頭看衛韞,十五歲的年,經歷昨日那樣的惱怒,眉宇間卻不帶半分怨氣,反而真摯道:“顧大人要以做馬前卒換一個好前途,這是衛韞答應你。但嫂嫂之事不能作為此事賭注,顧大人知道吧?”
“明白。”
顧楚生果斷點頭,也不遲疑。
衛韞從手里出了一張紙來,隨后舉杯抿了一口。
“上面是陛下近日出行的時間,挑個好日子,”衛韞放下茶杯,輕聲道:“告狀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公告:第二更明天來吧。明天三更補上。
【小劇場】
墨書白:衛韞,最近很多讀者擔心你斗不贏顧楚生怎麼辦?
衛韞:不怕,上輩子那個有很多格缺陷的我還能死他,這輩子依舊可以。
墨書白:很有自信哦。那現在有沒有什麼話想對支持你的讀者們說一下呢?
衛韞:小七謝謝各位媽媽打的款,都存好做老婆本了,謝謝大家支持。(甜笑>
眾媽媽:用我的錢當老婆本,不知是喜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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