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裡發生了什麼事,遠在雲中郡的人們並不知道,也顧不上知道。
鍾長榮接到捷報的同時,還接到了謝燕來紙條,紙條上說讓把信報分兩個送,一個要在信上標明一個張字,然後另一個則走正常的信報,布飛捷。
他說這一次西涼突破防線攻佔石坡城, 怎麼看都有些古怪。
鍾長榮也並不相信邊軍鐵桶一般滴水不,先前楚岺在的時候,他們也只能做到讓落城鐵桶一般,其他地方,無能爲力。
傅監軍來了之後,東查西查,說這個貪腐那個徇私,他雖然冷笑不理會,但心裡也知道,這些事都是事實。
西涼王被生擒,這是決定大夏和西涼命運的大事。
謝燕來擔心會被人故意阻攔。。
石坡城失守的消息讓朝堂會掀起大風浪,阿昭這個皇后肯定要面臨很大麻煩, 對於很多事來說,晚一步就可能天翻地覆。
所以先把消息送過去,讓阿昭鬆口氣,心裡有底, 然後驛報再布飛捷, 讓沿途都知道取得大捷的消息,安民心。
這樣裡裡外外算是都安穩了。
鍾長榮聽了一句生擒西涼王的話,然後看紙條上囉嗦這幾句話, 其他的就沒了。
“仗怎麼打得?他們形勢如何?謝燕來他傷勢如何?接下來還需要什麼?”他咬著牙問。
這臭小子知不知道他又是無令擅行, 就算生擒了西涼王,功是功,過也過。
有力氣寫這麼多廢話,教他做事,就不能多說兩句正事?
真是氣死他了!
“我,我也不知道啊。”信兵結結說,“我是負責信報的,將軍你知道的,爲了信報及時,戰鬥多慘烈我們都不參與,不過我是接到消息的時候,西涼各路兵馬都向王帳圍去了。”
謝燕來他們人馬並不多,人不多,才能突襲奇襲,纔出其不意得手。
但得手之後並不意味著就萬事無憂了。
鍾長榮又是氣又是惱,又是心裡堵得慌。
擒住西涼王,引走了所有的西涼兵,力稍緩,但石坡城這邊依舊是巨大的考驗。
石坡城的位置易守難攻,且商路發達, 所以非常繁華, 人口也多。
西涼三王子奪了石坡城就閉門,邊軍一進攻,他們就把民衆綁在城牆上扔下來——
當場摔死的就摔死了,沒摔死的哭喊哀嚎,邊軍要去營救,迎來的便是箭雨奪命,直到邊軍和哀嚎的傷者都死了。
幾次三番之後,鍾長榮命令邊軍停止進攻。
得到捷報後,鍾長榮第一句話就是讓兵士圍著城不停地喊西涼王被擒,但三王子也依舊不,再靠近攻打,依舊把民衆推出來送死。
石坡城這邊僵持不定,謝燕來那邊也不能不管——
“將軍。”一個副將急道,“還是西涼王那邊更重要,你還是親自去吧。”
“信兵除了知道生擒了西涼王,什麼消息都不知道,可以猜測,謝燕來他們陷重圍,否則不會只送一次信報出來。”另一個將說,“如果不及時救援,只怕——功虧一簣。”
“燕來這小子打仗的病,那真是不要命。”又一副將低聲嘀咕。
這小子的病他當然也清楚,鍾長榮站在營帳裡沒有說話,垂在側的手攥起來。
“鍾將軍。”
營帳外有喧譁聲,伴著衛兵的喝止。
“鍾將軍,我是樑薔。”
“鍾將軍,樑籍求見。”
聽到這話,鍾長榮看向營帳外,冷冷說:“讓他們進來。”
帳簾掀開,樑籍先走進來,他穿著將袍,在他後跟著樑薔,樑薔穿著囚,杖責之後,並沒有關進大牢,而是被鍾長榮下令帶到石坡城外。
“讓他跪在這裡親眼看著。”鍾長榮冷冷吩咐,“看著一將不利,多人喪命,等將來戰事結束,你封加爵的時候也能更清楚,你上穿的戴的是多人的。”
不知道是杖傷還是這幾日跪傷,樑薔臉蒼白,脣都沒有半點,人瘦了一圈。
“鍾將軍。”樑籍道,“請你帶兵去援助謝將軍,將這裡給我,我願意進城跟西涼人談一談。”
鍾長榮都不問他要怎麼談,直接道:“不用。”
樑薔再忍不住跪下來:“將軍!請你相信我,我一定會攻破石坡城。”
鍾長榮看也不看他,只冷冷道:“這件事不用你們父子心,本將自有安排。”
樑籍輕嘆一聲:“鍾將軍,我知道你對我們父子有誤會,但這個時候關係大夏戰局,不要認爲此戰我們已經贏定了,謝將軍生擒西涼王,是大捷,但也什麼都不是。”
鍾長榮大怒:“樑籍,你還不是我中軍司馬長史,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同時喝令來人。
營帳裡的將們也神不悅。
“將軍。”樑籍沒有毫畏懼,“請讓我把話說完,我不是質疑謝將軍的勇武和功勞,西涼王被抓的確是大功一件,對戰局有決定作用,也正因爲如此,現在的當務之急重中之重就是保住這個功勞,謝將軍如今的形勢很危急,他現在肯定被圍困了——”
“放心,他肯定不會比西涼王早死。”鍾長榮冷冷說。
“將軍。”樑籍似是有些無奈,“末將擔心的就是西涼王死啊,西涼還有大王子在西涼城坐鎮,他們還有王。”
鍾長榮臉一僵。
“將軍,現在的問題,不是西涼王兵威脅謝將軍。”樑籍道,“而是他們會奉命殺西涼王。”
被擒住的西涼王死了,鎮守西涼國的大王子就了新的西涼王,局面瞬時又變了先前,大夏依舊困。
鍾長榮陷沉默,營帳中的其他將也都面微微發白,他們都知道樑籍說的是事實,其實這也是先前他們爲什麼勸鍾長榮,甚至鍾長榮自己都在猶豫。
此時被揭開說破,不得不面對。
現在更重要的是保住西涼王被擒這個大捷,石坡城其實應該放棄。
樑籍將鍾長榮的臉看在眼裡,放緩了聲音,道:“將軍,如果真是這樣,謝將軍這一番戰就白費了。”
其他將也再忍不住開口了“將軍,還是你親自率兵去吧,這樣下去不行。”“是啊,捷報的消息已經傳給朝廷了,如果再出了意外——”“現在總要保住一個——”
鍾長榮垂下視線,看了看桌案上擺著的腰牌,生擒的西涼王的消息太大,爲了避免大家質疑,謝燕來將自己的腰牌爲證據送出來。
仔細看,腰牌上還有凝固的跡。
那小子是不是已經渾浴,不人樣了?
鍾長榮閉了閉眼,擡起頭,道:“謝燕來那邊已經增兵援助了,而我是一定要盯著石坡城,絕不會離開。”
在場的人都愣了下。
援兵是援兵,但如果主帥親自坐鎮,氣勢是不同的,尤其是對戰的是西涼王軍。
樑籍眼中閃過一驚訝,竟然沒有說服他?不應該啊,鍾長榮一心霸權,爲了權利,爲了勝局,再加上大家相勸到這個地步,應該再無遲疑領兵去圍住西涼王啊。
就他這顧前顧後,盯著石坡城有什麼用,還不如就此甩開眼不見,也好讓他乾脆利索做事——
這對鍾長榮來說是好事,不用背上救援不利或者無視民衆命的罵名。
他樑籍主來背鍋了。
鍾長榮這是犯什麼糊塗呢。
“將軍。”他上前一步要再說什麼。
鍾長榮擡手製止他:“你不用多說了,對我來說,西涼王死了,以及西涼大王子新王,都比不過石坡城三十萬民衆安危重要。”
他的視線越過樑籍,看向營帳外。
“西涼大王子了新王也無所謂。’
“我們大夏勇武的兵士們,能讓他們死一個大王,就能再死一個。”
......
......
與此同時,在西涼王帳中,西涼王也在談論生死。
“本王要死了。”他坐在氈墊上,上五花大綁,“這位小將軍,你也要死了。”
在他旁華麗的胡牀上躺著一個年輕人,年輕人也五花大綁——傷布幾乎裹遍了全。
不過就算如此,他還是讓自己躺得很悠閒,還勉強翹起了二郎。
聽到西涼王這句話,他笑了笑,轉過頭。
“那你可要記住,是誰送你上路的。”他說,擡起胳膊,用裹著傷布的手指了指自己,“小爺,謝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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