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 庶人

芙華夫人雖也有些狐疑，可心裡卻對皇帝的寵深信不疑。

那個九天之下至尊至貴的男子，對誰都是板著一副臉的，唯獨對總帶著笑意。

他的溫低語，他的淺笑盈盈，他不經意去髮梢，這些親憐，不可能是假的。

對，宮數月，他沒有，一定是因爲不想做得那樣猴急，等到深意濃時，一切自可水到渠。

若是以往，定會默默地等待，可今日聽了母親這一番言，卻有想，或許等到回宮，也可以主一些。

芙華夫人紅著臉對趙夫人問道，“母親，你將怎樣才能懷上龍嗣之事與我說說？”

眼眸低垂，再擡起來時，卻是一片自負驕傲，“等將來我生了皇子，皇后算什麼？那些欺負過你的人，我一個個地替你報復過去！”

這誓言錚錚，像是一塊玉石，從鐵帛上劃過，不知道爲何，竟有些刺耳。

趙夫人本該欣兒的維護，然後此刻，已經沒有再多的力氣去贊同歎服。

的臉慘白，一個勁地搖頭，“不，芙兒，你休得胡言！在母親這裡口無遮攔也就罷了，若是在外頭……”

不論樑皇后是否得皇帝寵，都是一國之母。

芙華夫人就算獨佔帝寵，也仍在樑皇后管轄之下，枉議國母，這是口孽，若皇后有心追究，是要被送宗人府追責的。

自從芙華夫人得寵的名聲傳出來後，樑家和四妃的孃家多雙眼睛盯著。就盼著能出一點差錯。好將從皇帝的心尖上打落。

就算在心裡無視皇后。可皮上卻不能被人抓到一一毫的把柄！

趙夫人深吸一口氣，“芙兒，你來，我告訴你。”

那些先前來不及教導的事，趁著被鎖的機會，一併地要傳授，就連那本來不該說的，也要告之。否則，就真的要鑄大錯了。

趙夫人還未說完，就聽門外一陣鐵鎖哐當哐當的聲音，不多會兒，便聽到有腳步聲。

連忙起去看，只見門口一隊羽林軍前來，爲首的是個太監。

芙華夫人見了，得意地笑了起來，“母親不怕，那是皇上面前的李公公。他是來接我的。”

整了整衫，不如山地坐在椅子上。慢條斯理喝著茶，還想要再擺一擺寵妃娘娘的譜。

但李公公進屋來後卻不曾向行禮，臉也不如從前恭敬。

他尖嗓子指著崔芙，“芙華夫人不敬皇后，私闖出宮，犯了重罪，皇上旨意廢黜夫人封號，貶爲庶人，即時押解去到宗人府。”

羽林軍一哄而上，已不顧男之別，毫不憐惜地將崔芙綁上押走。

崔芙一時呆住，竟不知道開口，直愣愣被人駕著離開，等到出了院門，這才醒過神來，大喊大起來，“我是芙華夫人，你們不得對我無禮！”

聲嘶力竭地喊了幾聲，不論怎樣扭都不能掙，只好淒厲得喊道，“放開我，我要見皇上，我要見皇上！”

宗人府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崔芙雖然沒有去過，但也有所耳聞。

犯了事的皇室宗親妃嬪會提到那裡，由特定的人進行審問，等到罪名確鑿，不是三尺白綾就是一杯毒酒，幾乎就沒有人能活著走出去的。

不，不要去宗人府！

崔芙終於醒悟過來，對著押著的羽林軍護衛又抓又咬，眼地著李公公，“李公公，你幫幫我，我要見皇上！”

到這會兒還不能相信，下這旨意的人是皇上，“一定有人構陷，皇上不得已才這樣做的，我要見皇上，皇上會回心轉意的。”

李公公只是使了一個，便有人拿出手帕塞到了崔芙的口中。

趙夫人踉蹌地追上去，企圖要攔下羽林軍，“放開我家芙兒！”

可一箇中年婦人，又假裝病了在榻上躺了好幾天，哪裡能有力氣懶得過羽林軍壯的年輕男子？連人家角都沒有沾上，就眼睜睜看著崔芙被帶走。

李公公冷笑著對趙夫人說道，“夫人別追了，皇上心意已決，就算追到了也無濟於事，有這個閒心，倒還不如想想法子如何將令從宗人府弄出來。”

他嘖嘖兩聲，“宗人府那地方，真不是人呆的，何況令生慣養的細皮，莫不要等還未審決，就先了幾層皮。”

想辦法弄出來？

趙夫人忽然靈乍現，立刻從屋子裡取出一疊厚厚的銀票，塞給了李公公，“李公公，我也不認識什麼人，您見多識廣，認識的人多，不如請您幫我通融通融？”

一個勁往李公公懷裡塞銀票，“先拿著，看夠不夠，不夠我還有，不論多銀子，只要能將我家芙兒從那地方弄出來，您儘管說，我一定給您籌到。”

李公公不客氣地收下了，臉上變了一副笑容，“啊，既然如此，我就勉爲其難走一趟吧。”

他笑著說，“芙華夫人深皇上寵，這回不過只是皇上氣頭上，等過幾天皇上消了氣，一定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狠狠搜刮了一筆，李公公心滿意足地走了。

但出了安寧伯府的門，李公公卻並沒有徑直回到宮中，在街頭拐了個彎兒，徑直進了鎮國公府五房的宅院。

正廳裡，五郎和崔謹坐著說話。

崔謹心沮喪，但還是謝過了五郎，“若不是九妹夫搭救，我這回也不知道該要怎樣纔好。”

他嘆了一聲，“聽說諫已經寫好了摺子，就等著彈劾我管教妹子不力，縱容妹子蔑視君上。本來十五妹獨佔帝王寵。就已經犯了大忌。白家周家沈家都等著看崔家的笑話，若是那摺子發了，崔家就一定要倒黴了。”

人人都以爲崔謹年紀輕輕襲了爵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只有他知道，自己坐這個位置有多麼地難。

年伯爵不是那樣容易做的，場上的事那樣艱難也沒有個人指點，家裡頭還都是給他絆子的人。

也幸虧九妹夫還念著點崔家，關鍵時刻拉了他一把。否則，他真的不知道會面臨怎樣的困境。

只是那不長心的妹子究竟會怎樣，崔謹心裡還是有幾分擔心的。

不論如何，都是一母同胞的妹子，最小，自小也算是他看著長大的，雖然跋扈任霸道，可上流著同樣的，真的出事了，他也沒有那樣灑。

想著。他便問道，“不知道十五妹……”

五郎笑著說道。“芙華夫人行事確實孟浪，這件事若真論起來，後果十分嚴重。只是我聽說最近太后子不好，已經改吃素齋，想來皇上也不會忤逆太后娘娘的意，真的見。”

他頓了頓，“我估著，押芙華夫人去宗人府不過只是嚇嚇，只要以後安生一點，想來命當是無虞的。”

正說著，李公公進了來，給兩位見了禮。

他就直截了當說道，“貴府上趙夫人給了我這疊銀票我幫忙給令妹通融，我想著皇上的話，便收了。”

李公公從懷中掏出銀票，“皇上說，芙華夫人到今日這步田地，多是家人縱容的，讓趙夫人點教訓也好，只是這銀票咱家卻不能收。”

他笑著說道，“這些是趙夫人的東西，就先還給安寧伯吧！伯爺要怎樣置，隨您的意。”

崔謹哪裡敢要回來，連忙推給李公公，“公公辛苦了一趟，這點銀子就當是辛苦費。”

他勉強笑著，“就是給大夥兒買點酒水也好。”

如此推拒幾番，李公公勉爲其難收下了。

他笑著說，“兩位放心吧，皇上押令妹去宗人府，不過就是走個過場，等一段時間，還是要讓回宮的。”

李公公飄飄然走了。

崔謹心裡卻更加不平。

他憤憤說道，“母親也真是太讓人失了，當初祖母喪事，我連區區三千兩銀子都拿不到，還要問九妹夫借錢才能辦事，可如今隨手一甩，卻就有五千兩銀子！”

剛纔李公公那厚厚一疊，他雖然沒有數，可每張都是大票額的，按照那厚度，說五千兩銀子還算是說了呢。

既然趙夫人手頭有錢，爲何卻在他最困難的時候袖手旁觀。

假若當初要沒有九妹夫出手相助，祖母的喪事還不知道要辦什麼樣呢，難道丟了安寧伯府的妹子，母親就能好看？

崔謹心中那火氣終於徹徹底底發了，“不行，九妹夫，我要先回去一趟了。”

他重重抱拳，“您和九妹妹的大恩，我來日再報！”

五郎回到臥房，對崔翎說道，“崔家大房真是了一鍋粥，趙夫人好歹也是侯門千金，聽說也曾經有賢名在外，怎麼會變這幅樣子？”

他將趙夫人私藏了鉅額銀票，卻在老安寧伯夫人的葬禮上裝窮的事說了一遍。

想了半天，還是覺得匪夷所思，“怎會有這樣的人！”

崔翎卻道，“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就算安寧伯府沒落了，但只要有心也能刮出幾層油水。大伯母當了那麼多年的家，若說兩袖清風，一兩銀子都沒有貪墨，我是不信的。”

再加上趙夫人的嫁妝本來就厚，說手裡沒有銀子，怎麼可能？

只是不想把貪到的銀子再送回去公中用罷了。

崔翎笑了笑，又問，“皇上既然對崔芙不是真心，可當真還會將再迎回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