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浩被達措活佛認定爲岡金貢保轉世,這個稱號對他羈靡西北諸族、爭取宗教勢力的支持有十分強大的效果,所以楊浩一直有意無意地對此進行宣傳。既然家是佛家護法,手下人哪有不乖巧的,自然不會對這寺廟有什麼破壞的舉,因此已被兵災洗劫過一次的寺廟,總算沒有再遭第二次劫難。
遼國特使墨水痕在軍侍衛的引導下走進了寺廟,廟中雖然空空的,卻是十分整潔,地面灑掃乾淨,各殿閣門窗嚴整,繞過鐘樓,便是正殿前一個方方正正的院落,正前面是大雄寶殿,左右偏殿分別供奉著八大金州羅漢。
遼使墨水痕被引進左廂一座偏殿,這座偏殿裡供奉的四位金剛已經在上次宋軍圍困幽州時被拉倒摔碎,將這房間做了侍衛們夜宿之,現在被楊浩清理出來,倒還顯得空曠乾淨,便做了自己休息之。偏殿中燃著幾堆燒得極旺的炭火,熱流涌,溫暖如春。
墨水痕自外面剛進來,穿一件貉皮裘袍,頭戴狐尾皮帽,腳下一雙黑緞皮靴,服飾貴重,腳步穩健,神態從容,完全看不出幽州城已於進退兩難的窘迫狀態。可是,既已主乞和,即便態度上表現的再如何從容,又怎能掩飾他們現在的窘迫?
楊浩將他神態看在眼裡,不由微微一笑。
楊浩此時穿著一燕居的常服,儼然一位斯文儒雅、風度翩翩的佳公子,完全看不出竟是一位統治中原,親自控著數十萬大軍的君主,他此時手中拈著一杯酒,正綺在沙盤旁,悠然地俯視著沙盤,時而指一指,點一點,說上兩句,就會有人走過去,在他指點的位置一面小旗,或拔一面小旗。
墨水痕快步上前,眼一瞄,認得那沙盤是幽州地圖,登時上了心思,可衆目睽睽之下,卻又不便細看,正鬼頭鬼腦間,忽見楊浩看他,忙做出目不斜視的模樣,上前見禮,長揖道:“外臣墨水痕,見過宋國皇帝陛下。”
楊浩睨了他一眼,笑道:“大家老朋友了,何必如此見外,來來來,坐下。”
墨水痕答應一聲,急忙在他對面的行軍馬紮上坐下,趁機又看了幾眼沙盤,眼見上面有紅藍兩小旗,從分佈來看,紅代表的是宋軍,藍代表的是遼軍,眼見幽州四面所有關隘的都是紅小旗,就是幾遼國援軍聚集的地方,紅小旗也出合圍鉗擊之勢,墨水痕不由額上冒汗。
楊浩微笑道:“蕭後派你來,要對朕說些甚麼呢?”
“啊?哦……墨水痕一驚,連忙收斂心神,向楊半談起了此行的目的。
“……秦始皇派蒙恬北擊匈奴,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馬,士不敢彎弓而抱怨,結果呢?漢高祖不是一樣遇到白登之圍?到了漢武帝,傾全國之力,把文景之治裡攢下來的錢花了個乾淨,又能如何。隋文帝雄才大略,只略施小計,便令得突厥東西分裂,耗不止,到了唐朝則又打又拉,好不容易把突厥磨沒了,契丹人又崛起了……
陛下目前雖然佔據上風,但是想滅亡遼國,卻也是絕對做不到的,草原大漠,終究是遊牧人的天下。外臣也是漢人,雖爲遼臣,卻絕無仇視中國之意。在外臣看來,宋遼睦鄰友好,遠較刀兵相向,更利於兩國發展、宇和平……”
真難爲了這位墨大人,他滴滴不絕足足講了有大半個時辰了,從盤古開天闢地,一直講到三皇五帝,從禹定九州,又講到秦始皇一統天下,墨水痕一面慷慨陳辭,一面仔細觀察楊浩的臉,揣他的心意,隨時改變自己遊說的話語,爭取能夠打他,時不時的還要空瞄一眼沙盤,看看宋軍的詳細部署,儘量地記在心裡,一心三用,著實了得。
楊浩聽著,時不時一口酒,不喜不慍,淡然自若,很難從面上看出他心中的想法。
其實楊浩也盼著和談,如今故井從容淡然,只是想爭取談判的主而已。
戰場上的勝負,在很多時候其實是取決於戰場之外的因素,楊浩有意縱使遼國上京的信使城,就會爲了加強自己談判的礎碼,現在蕭綽困於城中,遼國的報系統也遠沒有他的飛羽諜有效率,無法掌握現在宋國的真實而詳盡的報,這就爲楊浩盡力掌握談判的主創造了條件。
事實上,楊浩也無法堅持太久了,幾十萬軍隊的消耗,巨大到不可想象,漫說他是禪當國,就算是子繼父業,傳承大統,剛剛登基便遠離國土,且把帝國的積蓄消耗一空,也是一件很危險的事,他並沒有能力繼續擴張下去,可他想最大限度地保證既得利益。
這一戰,他利用遼國準備不夠充分,迅速佔領並控制了山前七州,民心士氣將得以振,他的個人威升至巍峰,新朝的權威得以更加穩固,通過戰爭,把軍權完全掌控在手中,對國的吏們也適時進行了一些梳理,政治意圖已經達到,是該見好就收的時候了。
等到墨水痕說完,楊浩放下酒杯,正容道:“太后既有誠意和解,朕亦不爲己甚,和談可以,諸事可談,但是朕有一個條件,這是朕答應和談的前提條件,這一條“做不到,一切免談!”
姜水痕肅然起,長揖道:“陛下請講!”
從這一天起,宋軍對幽州城的進攻停止了。
邊打邊議和一個辦法,停戰而議和也是一個辦法,用哪個辦法,運用之妙存乎一心。在楊浩看來,讓早已陷絕的幽州軍民看到一線希,更容易讓他們做出讓步。
雙方的使者開始頻繁往來,只有雙方的最高層才知道他們在談些什麼,外線遼國援軍也獲知了雙方君主正在談判的事,整個遼帝國從西到東,從南到北,全部進休戰狀態,所有人都在注視著幽州,等候著最後的結局。
楊浩提示的條什,是遼國正式簽署文件,割讓被宋軍佔領的山前六州,包括現在仍在遼軍手中的幽州給宋國,這是息兵談判的大前提,這一條做不到,一切免談。
遼國則提出了變通的其他各件,遼國可以向宋稱臣,向宋履行朝貢、朝覲、賀正在的各項臣子義務,宋國則退出佔領的遼國領土。
楊浩自己就向宋國稱過臣,對這種毫無意義的臣服比任何人認識的都深刻,他豈肯答應?楊浩一言否之,本不予商量的餘地,墨水痕怏怏而歸。
經過幾次磋商,遼國又拿出了新的方案,遼國皇帝可以向宋國皇帝稱兒皇帝,兩國永結父子之國,並可以皇族宗室爲人質質於宋國,遼國臨邊諸州永不駐兵。楊浩聞言失笑,什麼父子之國,遼國的小皇帝本來就是他的骨,這個名號聽起來的確夠勁兒,傳揚開去足以令中原百姓揚眉吐氣,足以令中原的士子文人激的熱淚盈眶,足以創下前所未有的風,讓天可汗的輝煌稱號也要撕讓三舍,可那有任何實際意義沒有?
曾經的天可汗統的領土現在在哪裡?子民在哪裡?曾經尊稱中原皇帝爲天可汗的那些單于、可汗,一俟中原虛弱,馬上就化虎狼,狠狠咬上一口,這個稱號或許換一個皇帝聽了會到非常的心,但是對楊浩來說,它屁都不值。
耶律隆緒是他親子的,是永遠也不能宣諸於衆的,那麼遼國未來的皇帝們,及其文武、子民,就會永遠把這“兒皇帝”的稱號視做奇恥大辱,一有機會,他們就會再度挑起戰爭,每一個遼國的儲君,從立爲儲君之日起,他畢生最大的志願,恐怕就是要打敗宋國,削去自己屈辱的稱號。
梟雄之輩,哪個不是能屈能的人,他們可以忍一切常人難以忍的屈辱,臥薪嚐膽等待一切捲土重來的機會。勾踐連把老婆送給仇人曖牀,自己去吃仇人糞便的事都幹得出來,最後結果如何?答應這個毫無意義的各件,不過是幫遼人確立了永以宋人爲敵的目標而已。
當然,蕭綽肯提出這種很多人寧可舍了命也不肯答應的各件,一方面是能忍人所不能,另一方面也許是想用父子之來打他,或者讓這對不能相認的父子有一個可以見人的份,未必就有那麼長遠的打算。
楊浩卻看的很清楚,答應這條件,無異於確立子兩國但存一日,必爲世仇。
祖宗丟的土地,如果沒那個能力拿回來,後世的子孫可以擱置不議,可以裝聾作啞,但是直接加諸其的“兒皇帝”稱號,你他怎麼逃避?怎麼去忍?也只有石敬塘那種極品,纔會無恥到這種境界。
雙方的涉越來越頻繁,蕭綽卻不肯再做更多讓步了,楊浩覺得有必要用武力敲打敲打,讓仍然心存幻想的遼國朝廷清醒一下,某一日,楊浩再度對幽州發了進攻,外線也同時發了進攻,潘親自指揮,消滅了一路遼軍援軍,幽州大驚,終於開始正視他們繞不過去的和談條件:割地!
三月三是什麼日子?
三月三是人祖日,據說這一天是伏羲和親,人類從此得以繁衍的日子,因此伏羲被尊爲“人祖爺,”這一天也就了善男信們紀念人祖的日子。
農曆三月三日,也是道教真武大帝的壽誕。真武大帝生於上古軒轅之世,是道教中主管軍事與戰爭的正神。因此這一天又是道家盛事。
三月三又是上巳日,該日民皆沐浴清潔,祜病除垢,臨水宴賓、賞春踏青。
三月三,又是中原人的人節,三月三日天氣新,長安水邊多麗人。態濃意遠淑且真,理細膩骨勻。繡羅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銀麒麟。頭上何所有,翠微圭葉垂鬢脣。背後何所見,珠腰被穩稱……
今年的三月三,無異是一個更加令人高興的日子,因爲這一天,宋遼兩國終於達協議,兩國將在城南寶寺簽署國書。
提前一天,圍城宋軍後退二十里紮營,一大清早,蕭撻凜和楊繼業率心選擇的銳【士BING】抵達宴寺,部署防務,做好一切準備。
直至中午時分,楊浩的儀仗和遼國太后、皇帝的儀仗才向寶寺進發。
寶寺山門前搭起了高臺,此爲祭告天地之,一進山門,直至正殿前,地上都鋪著紅氈,正殿盡頭,矮幾陳設,文房四寶,一應俱全。
在親信重臣的陪同下,兩國首腦從偏殿中出來,步會場。
楊浩一眼就看甄了牽在蕭綽手中的遼國小皇帝耶律隆緒,小皇帝穿著一剪裁得的皇帝袍服,小小年紀,還要扮出一副很威嚴的模樣,只不辦……小孩子沒城府,那氣鼓鼓的神終究是掩飾不住,國家大事他還不懂,他只知道對面這個傢伙就是欺侮的他孃親很久都沒有出一次笑臉的大壞蛋。
楊浩凝視著他,忽然向他微微一笑,小皇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哼地一聲翹起了下。
楊浩又是莞爾一笑,目輕擡,這纔看向蕭綽。
舞綽穿綻青左衽,前衫拂地,後披曳地,上雙垂杏黃帶兒,腰懸玉佩,絡烏靴,頭戴九龍四冠等,高貴、,當高貴與融爲一,便也把人的魅力發揮到了極致,天生尤,莫過於此。見楊浩向來,蕭綽目閃過一恨意,小瑤鼻兒微微一翹,和那寶貝兒子一般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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