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空了的酒瓶,在床腳下滾了一圈,地跌落進滿地的里。
白床單上滿是褶皺,但枕頭的另一半是空的。
漉漉的水痕,混合著烈酒的氣息,一直蔓延到臥室的長地毯。像塞壬的銀尾一擺,留下一夜浮夢。
水花聲仍然斷續地傳到耳里。
松虞翻了個。
視野正對著窗戶。窗外是一條狹窄的巷子,這是悉的景象,昨夜池晏就站在影深等。但現在太早了,街上幾乎還沒有人。看著路燈一盞盞地滅掉,取而代之的是霧蒙蒙的晨。在這個將明未明的時刻,天空卻呈現出一種濃墨重彩的深藍。像古典油畫里最令人神往的一筆。
花灑的聲音終于停止了,浴室的門很快被輕輕推開。
溫暖的水蒸汽漸漸彌漫了整個房間。
接著一更溫暖的湊近過來。
而微的皮,有種大理石般迷人的質。
后肩被落下淺嘗輒止的吻。
池晏說:“吵醒你了嗎?”
松虞轉過,對他搖了搖頭:“沒有。是我的生鐘。”
池晏笑了笑:“這麼早。”
“是啊。”
的眼神太專注,像館的觀眾,在仰頭欣賞一副價值連城的作品。
明明不是第一次見到,但是當他就這樣站在的臥室里,這畫面還是太過攝人心魄。
熹微的晨照亮眼前這的,每一寸曲線都像是上帝握著米開朗基羅的手所鑿刻。登峰造極的。
而他懶洋洋地著頭發,坦然地接的注視。
直到一滴水珠,沿著他鋒利的下頜,又落到的臉上,慢慢地到脖子。
松虞心想:他一定是故意的。
因為池晏再一次彎下來,按住的肩膀,細致地幫舐去。
仿佛間銜著世上最名貴的珍珠。
“今天請一天假好不好?”聽到他含糊地說,“在家陪我。”
“……好。”
此刻他就是蠱人心的塞壬。
剝奪了的視覺和聽覺,讓在這迷霧般的海面,只能聽到他一人的歌聲。
等他們真正起床的時候,太已經升得很高。
不得不拉了一層白的遮布。慵懶的輕紗,讓若有似無的線進來。
池晏去幫倒咖啡。
他背對著,站在廚房。上仍然赤著,只是很隨意地穿了一條長。濃烈的荷爾蒙,竟然蓋過了咖啡的醇厚。
日傾瀉下來,一時之間,分不清他后背的大片刺青,和的腰線與尾骨,哪一個更加令人瘋狂。曾經見過最頂級的男模,但本無人能及。
而這樣一個人,卻甘之如飴地站在的小廚房里,幫倒咖啡。姿態嫻,低垂的眼神也很溫和。
過了一會兒,池晏端著咖啡回來,又將從被子里撈起來,替穿原本搭在沙發背上的白睡。
這是一條仿維多利亞時的晨,款式比上次的睡要保守許多。系到脖子的領和長袖袖口都有大量的蕾和褶皺,寬松而熨帖地包裹住了。
“手出來。”他說。
修長的手指,握著領口細細的帶,很認真地打了個相當漂亮的結。
松虞簡直哈哈大笑了起來,為這仿佛在打扮小生的哄語氣。
但相的時候,仍然如此興致盎然地看著池晏。在這一刻,某種作為導演的收藏癖發作:
真令人驕傲,這個男人現在屬于。
后來松虞才知道,原來池晏是有事過來出一趟短差。時間很張,但他還是推了許多工作,空提前一天過來,給一個驚喜。
“結果我在你家樓下站了半個多小時。”他說。
松虞一本正經地說:“誰要你在我跑步的時候過來?”
“嗯,都是我不好。”他從善如流地說。
大庭廣眾之下不能做什麼。池晏抓著的手,輕輕吻了一下。
華燈初上,他們牽著手在外面散步。這時信號燈變紅。兩人停下了腳步,在一個車水馬龍的十字路口駐足。
這里幾乎是這個區的心臟地帶,寸土寸金。鱗次櫛比的高樓表面覆蓋著不可計數的電子屏幕,循環播放著昂貴而充滿創意的商業廣告。集、耀眼、絢麗,瘋狂地膨脹,被涌的人所頂禮拜。
“我每天跑步都會經過這里。”松虞隨口說了一句。
“唔。”池晏抬起頭,沉片刻后又說,“S星也有類似的地方,在市中心。”
“所以?”
“如果你喜歡這樣繁華的地帶,我們也可以在那里買一套房子。”他說。
“這樣你也可以天天看到。”
霓虹燈都落進他的眼底。
心跳停了一拍。
但這時一陣清脆的鈴鈴聲。紅燈終于轉綠。
他們被行人裹挾著往前走。
洶涌的人里,池晏故意傾下來,在耳邊,以一種曖昧而充滿暗示的語氣說:“話說回來,你知道的,現在那間公寓……實在是太小了。”
松虞的聲音很正經:“我知道什麼?我一點都不知道。”
但角慢慢地勾起來。忍不住將他的手握得更。
這一刻,他們十指相扣,在繁華的街頭散步,像任何一對最平凡的一樣。或許下一次,他們可以一起晨跑,甚至一起遛狗。
突然覺得,這的確是值得期待的生活。
*
第二天天還沒有亮,池晏就出門了。
他幾乎沒發出任何聲音,但松虞睡得很輕,還是短暫地醒了一會兒。
于是迷迷糊糊地看到,那個已經站在門口的男人又折返了回來。
輕輕在邊印下一吻。
他究竟有沒有對自己說“晚安”,松虞都不太記得了。但反而還記得他低頭時,襯衫領口有淡淡的大吉嶺和白苔的香氣。
很純凈的氣息。像高山上的雪,慢慢地融化一條冰河,彌漫在長滿玉樹瓊枝的夢境里。
但過了一會兒,又被另一個電話吵醒,楊倚川打來的。
楊公子盛地邀請今天去他家,參加他堂妹的人生日派對。
松虞:“……你堂妹?我認識嗎?”
被吵醒瞌睡的人,總是會比平時更暴躁一點。所以毫不客氣地拒絕了他。
但楊倚川卻表現得異常熱和堅持,各種磨泡,拉著聊了十幾分鐘,最后在松虞第五次忍無可忍地表示要掛斷電話的時候,他終于支支吾吾地說出了實:
“是這樣的陳老師,就……那一次的事之后,我爸爸不是再也不許我玩樂隊嗎?但是這一次堂妹過生日,他總算松口了。所以我把以前的幾個朋友都回來了。”
“不知道下次再有上臺表演的機會,要等到什麼時候了。真的很希你也能來。”
隔著手機,他聲音里的那種真摯,和神采飛揚的年氣,也一樣很人。
松虞沉默片刻:“好,我會來。”
楊倚川歡呼了一聲:“我待會兒就讓人來接你!”
他又神氣十足地問:“不問我要唱哪幾首歌嗎?”
“等你給我驚喜。”說。
過了一會兒,松虞補充道:“對了,我會帶攝影機的。幫你再拍一次紀錄片。”
當然這樣隆重的場合,本也會外聘一個拍攝團隊。
但非常確信,當自己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電話那端的楊倚川高興得跳了起來。
*
再一次來到公爵府,松虞依然不得不承認,這是自己所造訪的,最有品味的府邸。或許連品味這個詞都顯得太過庸俗。
白天更能到這座宮殿的與震撼。巨石堆砌出錯落有致的高墻,致而奢靡的金庭院,高大的棕櫚樹與柏樹,掩映著祖母綠的幽深水池。
一陣手,簡直想要立刻將攝影機拿出來。但終于還是按捺住了這失禮的想法。
侍者將領了進去。客人們已經不,三三兩兩地集中在中庭和回廊。松虞一眼看過去,沒找到楊倚川。正打算找個角落打發時間,沒想到已經被人認了出來。
先是幾個同行和從前念書時的同學,高高興興地過來跟打招呼。有人預祝新片大賣,有人則半是嗔怪地問怎麼還沒找自己看片。只好立刻開起空頭支票來,說之后一定給對方送首映禮的票。
后來甚至有幾個本沒見過的貴族小姐找過來,一臉害地說是的影迷,想要跟陳導演合影。萬萬沒想到自己會這麼歡迎,松虞真是使盡了自己為數不多的社技巧。好不容易送走了一撥人,干脆不等楊倚川了,自顧自地先躲起來。
又過了一會兒,門口突然傳來一陣喧鬧聲。
宴會的主角姍姍來遲。一大群人簇擁著一個漂亮的小姑娘。戴著一頂熠熠生輝的王冠,擺像花苞一樣層層疊疊地撐開。但最人的還是那張艷滴的面容。十八歲,含苞待放的年紀。
侍者舉著托盤從旁邊經過,松虞順手拿了一杯無酒尾酒。心想,小公主和楊倚川長得并不怎麼像,一傲氣倒是十十地相似。不人都已圍過去向示好,但臉上始終不見半分笑意。
沒多久,另一個中年人又緩緩地走進來。
整個中庭的氣氛立刻就為之一變。某種無言的肅然在空氣中散開。人人都以極敬畏的眼神注視著他。此人盡管笑得溫和,眼邊有細細的魚尾紋,眼神仍然充滿威懾力。松虞立刻明白:這想必就是楊倚川的父親。
而站在公爵后的人——那個英俊而不羈的男人,形高大,西裝革履,黑領結,口一支紅玫瑰。氣勢太迫人,即使是與公爵這樣的大人站在一起,也毫不遜。
松虞微微一笑,仿佛鼻尖又嗅到他襟上大吉嶺和白苔的香氣。
低頭啜了一口尾酒,薄荷與藍莓的清香,都在齒之間炸開。
突然想起池晏說自己是過來“出差”的時候,的確有一語焉不詳。
而此刻,小公主提著擺,滿臉歡喜地朝著那高大的男人跑過去。像一只蹦蹦跳跳的小鳥。傲氣煙消云散,反倒是欽慕之都寫在了眼角眉梢。
哦,松虞漫不經心地想。
什麼出差,明明就是來陪小姑娘過生日了嘛。
作者有話要說:沒有的啦,都是助攻。畢竟我們也快完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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