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對于一個人而言,一段親關系里最為人的瞬間之一,就是聽到男人對自己說,“我想要了解你”。
因為更多時候,們只會聽到對方說“我想要你”。
這個句子的主語是“我”,它太霸道,完全是男人對于人的索取。這背后是原始的、掠奪的、占有的關系。
但是——“了解你”。
這樣溫的、甚至于小心翼翼的用詞,總是能讓人心口一。
這意味著他們之間的關系,已經從荷爾蒙之間的原始吸引,上升到了另一個階段。他對于的好奇,超越了別,超越了雄的征服,變了某種更深刻的東西。
松虞定定地看著池晏。
當然聽得出此刻他蓄意的撥。原來這低沉的聲音,既可以像鋒利的刀鋒,也能夠像深夜的大提琴,如此扣人心弦。
但只是無于衷地扯了扯:“我該回去睡覺了。”
松虞轉過又倒了一杯水,端著水杯往外走。
“晚安。”池晏在后懶洋洋地說。
抿著,沒有回答。反而又聽到了哐啷啷的響聲。
褐酒瓶相的聲音。明的水蒸汽與啤酒的白沫混合在一起,產生了奇怪的化學反應。像酣暢淋漓的夏夜,令人微醺。
池晏從冰箱里拿出了新的啤酒。
他拖著步子,慢吞吞地走回了客廳。
而松虞已經走到臥室門前。
但他突然又抬高了一點聲音,對松虞說:“再推薦一部電影如何?”
仿佛是暗暗的邀請……或者挽留。
看了一眼客廳里的時鐘:“兩點半了。”
“我睡不著。”
不微笑道:“那你不如看一部老電影,名字做《國往事》。”
池晏挑眉:“你很喜歡嗎?”
“喜歡倒也談不上。”說,“只是這部電影的片長有四個小時,看完正好天亮,你就可以去工作了。”
四個小時。
這樣的片長對于當代人來說,簡直是天方夜譚。
池晏哈哈大笑起來,笑得腔發震。
“我真喜歡和你聊天,陳小姐。”他說。
松虞背對著池晏,心臟微微一跳。
這低啞的、含笑的聲音,莫名又令想到月下的白窗紗,隨著微風而若若現,像是看不見的浪。
接著又想到了另一幅畫面:熹微的晨里,在那起伏的窗紗旁的,臺上的滿地煙頭。
仿佛有某一繃的弦,在大腦里被彈了一下。
“你失眠很久了嗎?”鬼使神差地問。
“有一段時間了。”
輕描淡寫的口吻,不足以取信于。
聯想到從前這個男人的深夜來電,松虞得出這個顯而易見的結論:他的確已經被失眠所困擾很久了。
又問:“有沒有考慮過看醫生?”
池晏沉默了片刻,才懶洋洋地笑道:“又是對同事的關心?”
松虞:“……當然了。”
“你還真是個有責任心的好導演。”
微微蹙眉:“我隨口一說。如果你覺得我太小題大做,那就算了。”
幾步向前,空余的那只手向了臥室的門,手掌平攤,發指紋解鎖。
但是卻只聽到了“滴”的一聲。
解鎖失敗。
“咦?”
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
掌心是微的,或許也正因為沾上了玻璃杯的水蒸汽,所以才會識別失敗。
但來不及做什麼,一道巨大的影子,又地纏住了——
松虞甚至不知道,池晏是什麼時候站在自己后。
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無聲地從的后腰,繞了過來。
再一次聞到那蜂的香氣,混合著淡淡的煙草氣息。
甜與苦,如此矛盾的味道竟然會出現在同一個人上。
心下微惱,做好再一次還擊的準備。
但等待片刻,后背始終空空。
松虞不一怔。
然后才發現,這一次池晏什麼都沒有做——同樣的招數,玩得太多,也會讓人覺得膩。
他只是將一塊嶄新的手帕,放在了微的掌心。
紳士得難以想象。
“……謝謝。”松虞生地說。
池晏:“不客氣。”
莫名地心了:“也許你該試試褪黑素?助眠噴霧?ASMR?——甚至我可以為你推薦一位很好的心理醫生,VR輔導就行,不需要見面。”
拍電影是創作類型的工作,神力很大,幾乎每個導演都有那麼幾個慣用的心理醫生。
“心理醫生?”池晏仍站在后,輕輕道,“不用這麼麻煩的。”
松虞聽到他低笑一聲。
那笑聲像一團潔白的云,在耳畔被打散。
“可以唱一首歌給我聽嗎?”池晏說。
吃了一驚,立刻轉過。
仰頭看著他。
這一刻池晏站在松虞面前,俯看著。羽般的睫低垂,遮住狹長的雙眼。黑睡袍也被照出一種水波般的流與輕盈。這畫面儼然一部奢侈品的香水廣告,空氣里的荷爾蒙,足夠讓人臉紅心跳。
“我想,這樣就足夠了。”他繼續道。
松虞纖細的手指攥住手帕。
真的質,像一團云在親吻自己的掌心。
突然意識到,假如這個男人愿意好好地說話,用這樣……懇切的口吻。
本就沒有人可以拒絕他。
*
臺寬敞得能夠容納兩個人。
星空之下,兩把藤椅肩并肩靠在一起,宛如纏的藤蔓,不可分。
但池晏并沒有坐在藤椅上。
他倚在臺外側,面對松虞,肩上背著一把吉他,低頭,神淡淡地撥弦掃弦。
——松虞從來沒有想到,池晏居然還會彈奏樂。
畢竟“藝”似乎從來都與這個男人無關。
但池晏好像一次又一次在打破的認知。
既然他可以是專注的觀眾,當然也可以是……虔誠的吉他手。
清澈而悠長的旋律,不不慢地,從修長的指尖往外流淌。
池晏的手指比想象中更靈活,指法也異常嫻,仿佛這天生就是一雙彈吉他的手,而非握槍的、凌厲的手。
甚至于,從手指落在弦上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不再是松虞所認識的那個池晏。
然而他究竟是誰,也說不清。
夜幕的輕紗之下,月勾勒出這個男人頎長的形,這支曲子想必他也早已爛于心,它的旋律是格外沉靜而溫的。某種無法形容的緒,從他的指尖綻開,像下墜的流星,像一場流的、模糊的、連綿的夢。
一曲結束,他們卻仿佛還深深地沉浸在其中。
良久之后,松虞才輕輕道:“你怎麼會彈吉他?”
“只會彈這一首。”池晏又恢復了原本懶洋洋的姿態,緩緩地挲著吉他表面,“從前有人喜歡,故意學給聽的。”
松虞:“噢,難怪。”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不問我那是誰嗎?”
微微一笑:“比起這個,我更想知道,你方才彈的那支曲子,什麼名字。”
“不愧是你。”池晏嗤笑一聲,但還是告訴答案,“《流行的云》,這支曲子做《流行的云》。”
“好,我記住了。”松虞若有所思地說。
莫名覺得,這支曲子很適合自己正在拍攝的電影。
目無意識地落在池晏的手上。
月淡淡地照拂著那雙指節分明的手,清楚地看到,他的指尖也沁出了一層汗珠。
忍不住問道:“學吉他難嗎?”
“難?”池晏重復道。
他看到年矮小的自己坐在狹窄的房間里,抱著一只笨重的舊吉他,對著一個舊視頻,一遍遍地演奏。
他并沒有什麼音樂天賦。
很快就彈到手指紅腫,流,被磨出了厚厚的繭。
他對松虞微微一笑:“也不是很難。”
“如果你想學,我可以教你。”
“你不是只會這一首嗎?”松虞不一哂。
他低聲道:“就教這一首。”
這聲音如此篤定。
像咒語,像古老的樂章,含著某種難言的蠱。
但松虞還是狠下心來說:
“……以后有機會再說。”
池晏倒還是神自然,好像早就料到自己會被拒絕。
他挑眉道:“那麼到你了。”
松虞不失笑。
在見識過池晏的音樂天賦之后,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一點怯場。
“你確定?我一向沒什麼音樂天賦,可能隨便哼哼就走調了。”
“沒關系。”
池晏目不轉睛地看著松虞,他的眼神里罕見地……有一迫切。
“我想聽你的聲音。”
仿佛從這雙眼里,看到貧民窟盡頭的、深夜的海。
暗無天日,破碎而幽沉。
不知為何,剛剛才重溫過的那部電影,一時之間又涌上了松虞的心頭。
回憶起其中的一句臺詞:
“基因影響,人們會尤其被伴的某一特質所吸引。有人是眼睛,有人是頭發,有人是氣味……”
而池晏。
喜歡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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