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令下去，遍請江城中游脈境強者。有能殺此獠者，我林氏獎道元石兩顆！”人群之中，一中年男子排眾而出，怒聲喝道。

此人正是林正仁、林正禮兄弟倆的父親林端行，在林氏家族里分量自然是高的。

但是從林氏下任族長的位置直接越過他，到林正禮頭上，就足夠說明他過于單薄的能力。

所以當他開口便拿出兩顆道元石，閉口就是遍請全城游脈境高手時，所有人都先把目投向了林老爺子。

無他，其人并沒有這樣的權力。

“夠了。”林老爺子淡聲道：“去把林正倫帶過來。”

“爹，你糊涂啊！”林端行急道：“林正倫雖然不值一提，但代表的卻是我林家的臉面！怎能給外人置？”

先不說其他，僅就此人的說話，就是不合格的。當眾頂撞林老爺子，說他糊涂，往輕了說是不知分寸，往重了說就是挑戰族長權威。再一個，林正倫值不值得一提，這也是合適在大庭廣眾之下宣之于口的？真不怕寒了人心。

林老爺子木杖敲地，抬高了聲音：“你非要把此事鬧得滿城風雨，林家才不丟臉？”

林端行悚然一驚，閉不言。

他終歸是不懂修行的事。林正禮能代表江城道院出戰三城論道，自然已是城道院里游脈境中數一數二的人。或者城衛軍中有那麼一兩個比他強的，但也有限。

再者說，請城衛軍里的修士出手，林家就不丟臉了嗎？

盡快果決理此事，才是正理。

不多時，林正倫便被帶到了牌樓。

看著這個發披散、形容憔悴、整個人如行尸走般的男子，姜實在無法想象，宋姨娘是怎麼會看上他的。

“林正倫帶過來了。”林老爺子用那雙略顯渾濁的老眼看向姜，淡聲道：“你想要什麼代？”

“現在，我問，你答。”姜走近林正倫前，注視著他木然的眼睛：“我妹妹的生母宋如意，是怎麼死的？”

林正禮在旁邊道：“跳井自殺，我說得不夠清楚嗎？”

林老爺子淡淡瞥了他一眼，他便閉收聲。

林正倫一直是渾渾噩噩的狀態，直到聽到宋如意這三個字，眼睛里才慢慢回復了一點神采。

他抬起眼睛，看了看姜，又環視周邊左右，再回過頭，死死地盯著姜：“你剛說什麼？”

他聲音抖：“你……是如意那個在道院修行的繼子？姜安安的哥哥？”

“好，好！”他激起來，甚至有些癲狂：“敢堵林家的門，有出息！”

姜冷漠地重復道：“我問你，宋如意是，怎麼死的。”

但林正倫似乎渾然不覺他的不耐和厭棄，或者說，如今的林正倫，早已不到別人的看法。他活得只剩自己的緒。

他張開雙手，忽然放聲大哭：“我聚斂財富有何用啊！！”

林正倫跪倒在地，捂面嚎啕：“悔不登修行路！一旦山崩，窮途！”

對于這個人，姜沒有半點多余的耐心。

所以他的劍慢慢移轉，指著林正倫道：“我最后問你一遍，宋如意，怎麼死的！”

“如意……”林正倫止住嚎啕，抬起頭來，滿臉涕淚：“是我，是我害死的。是我害得自殺！”

“不！”他又猛地站起，手指著牌樓后聚集的林氏族人：“是他們！他們林家的每一個人，都有責任！尤其是林正禮！”

林正禮破口大罵：“林正倫你瘋了？”

“正倫。”林老爺子出聲道：“你妻子死了，心不好，我理解你。但你可不能信口雌黃。”

“老爺子？”林正倫哭著道：“當初是您同意把我收回嫡脈，還讓我您爺爺。怎麼林正禮這小畜生霸占我的生意，把我趕走的時候，您就視如不見了呢？”

林老爺子皺眉不語。林正禮跟林正倫之間的事他自然是知道的。不過一方面林正倫當初確實有些得志驕狂，另一方面，林正禮才是他的親孫子。就算做得再不對，他做爺爺的也得幫他周圓了。

“生意上的事，我確實久不過問。或許真的委屈你了，等我回頭查證，另有代。”林老爺子道：“但你妻子的死，確是自殺，這都是可查的，甚至開棺驗尸也沒問題，你怎麼能怨怪他人呢？”

林正倫抹了一把淚，咬牙切齒：“我跟如意，本來恩恩。我辛苦做的生意，幾乎整合兩座城域的藥材市場！要不是林正禮眼熱，仗著家主繼承人的份，奪我的權、霸占我的生意，我怎會淪落至此！”

“要不是林正禮他！”他轉戟指林正禮，滿眼怨恨癲狂！

轟！

一只突兀出現的手掌，按住林正倫的天靈，道元一吐，便將他轟泥！

也將他未盡的言語、滿腔的怨恨，碾碎塵。

從天而降的林正仁收回手， 看著姜道：“宋如意是自殺的，你也聽清楚了。我賠你一個林正倫！夠不夠？”

林正仁突然現殺人，凌河趙汝都毫不猶豫地往前一步，站到姜邊。道元暗涌，隨時準備開戰。

一個活生生的人在眼前被轟泥，尤其他上一刻還在憤慨陳詞。

這種威懾大概能讓很多人閉。

但姜面不變。

他也確實沒有別的要求可以提了，宋如意自殺是事實。頂多就是林正倫婚后待不好，這在莊律中算不得大罪。這其中或者還有別的什麼糾葛，但林正倫已死。依照姜道院弟子的份，UＵ看書www．uukanshu.com也最多就到這一步了。

林家殺死林正倫作為代，放在哪里都已經說得過去。倘若換一個人來，什麼代都不會有。

姜道：“把宋如意帶來的嫁妝，溪鎮的藥材生意，都還給我。那些都是我姜家的產業，當初是給宋如意的，現在死了，理應歸原主。”

宋如意的嫁妝已算厚。但尤其溪鎮的藥材生意，是撬開楓林城域藥材市場的支點，也是統合兩大城域藥材生意的重要部分。

這麼大一塊被挖走，林正禮自然不舍。

他正要說些什麼，但林正仁已經直接做主：“可以。”

“那姜某便先告辭。”姜收劍鞘，對著林氏族人們點了點頭：“叨擾了。”

“姜師弟，林某有一個忠告給你。”林正仁在他后道：“修行路很長，要慢慢地走，不要越走越窄了。”

“祝唯我再強，能護得住你一輩子嗎？”

姜出薪盡槍，將它小心包好，蓋上盒子，負在背后。

這才回頭，沖林正仁道：“教了。”

兄弟三人，揚長而去。

……

……

ps：“悔不登修行路，一旦山崩，窮途。”關于林正倫，我想表現的，是一個沒有選擇修行的普通人，在這個超凡世界的掙扎和努力。就像那個因為薪盡槍得到萬金的樵夫一樣，他們或者有機會憑借能力或運氣得到財富，但是能不能守得住財富？以及由此而衍生的，對這個超凡世界社會和制度的思考。我不知道這個人塑造得怎麼樣，留待讀者評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