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各方抱著什麼樣的期待，三城論道終歸是結束了。

圍觀的楓林城百姓各自散去，猶在興高采烈地討論著。今次楓林城道院的績，實在不能算差，他們與有榮焉。

生活在這座城市里大部分普通人，都不知道今天發生了什麼。

那些發生在暗室里的戰，在街角巷尾的搏殺，那些生與死的糾纏，都無聲無息的過去了。像空氣湮滅在空氣里。

白骨道掀起的波瀾被平靜消弭，大街上連跡都看不到一點。數意外目睹戰斗的百姓，也都被下了封口令。

對于大部分人而言，今天楓林城就是開辦了一個節目很彩的盛會罷了。

超凡并不能免于痛苦，而無知未必不是幸福。

而對魏去疾來說，堆積在他面前足足十七顆白骨道修士的頭顱，以及那些更多的、沒有資格被收集的尸，洗刷了他的恥辱。

魏去疾對董阿說道：“今日大恨得報，不如組織道院弟子，一起誦幾遍《太上救苦經》，為小林鎮那些枉死者超度。”

作為一方城域之主，他總算可以對他治下的小林鎮稍做祭奠。

這當然不是什麼為難的事，《太上救苦經》作為常用的超度經文，幾乎每個道門修士都背得爛。

但董阿的態度很冷淡：“魂飛魄散，超度何用？”

魏去疾只覺得這家伙簡直不可理喻，剛合作完，連個好臉都沒有。這種格，也難怪當初會被人趕出莊都。

……

三山城修士離開的時候，姜特意去送行。

他對楊興勇有切實的敬佩，也非常尊重三山城修士在這次論道中表現出的意志。

與江城浩浩的大隊伍相較，三山城的修士們愈發顯得形單影只。

要不是董阿親自出手做了救治，他們甚至都無法滿員回城——這些人戰斗都太拼了。

姜能來相送，楊興勇還是很高興的：“我輸得服氣，你很厲害，明年我會再來挑戰你！”

兩人聊了幾句，姜有些遲疑，但還是問了：“三城論道又不是郡院大考，為什麼你們都那麼拼？”

楊興勇沉默了。

“不好意思，如果不合適的話，當我沒問。”姜誠懇道。

“因為我們……因為三山城，很難啊。”旁邊，一直神低落、默不作聲的孫小蠻道。

“三山城嘛，山多，野多，兇也多。野還好，等同于食，兇就很麻煩……”

隨著孫小蠻的講述，姜大概明白了三山城的困境。

人族在上古時代崛起，可崛起之前，日子其實不太好過。

雖然現在說人族是萬之靈，但事實上人族出生后普遍道脈閉塞，只有極數的天才能夠道脈外顯，天生可以修行。

而妖卻個個天生道脈外顯。

后來有一位人族的絕頂強者發明了一張丹方，并將之公開，這才揭開了人族崛起的序幕。

這位強者的姓名已失落于歷史長河中，但他的丹方，卻永遠地流傳下來。

這張丹方，就是最初的開脈丹，其主材料，是妖的道脈。

從此人族再不必為天資所限，有開脈丹即可修行！這也意味著，一個瘋狂獵殺妖的時代，開始了。

在修行之前，姜一直很疑一個問題。

在這樣一個洪流滾滾的修行時代，為什麼以人族的實力，至今也沒能夠掃清荒野？為什麼天下列國都只是維持著道暢通，而在更多的地域里任由野來去、妖橫行？

因為這些妖，是資源！在某種意義上來說，那些妖是被放養的糧食。而野乃至荒野的環境，只是維持放養的生態所需。

畢竟天地所鐘、天生道脈外顯的妖，是無法被圈養的。

而兇，則是另外一種存在。普遍戰力極強，卻靈缺失，甚至它們的也都不能口。簡單的來說，兇的破壞力不比妖差多，本卻毫無價值。

獵殺兇是一件只有損耗沒有收益的事，然而三山城不得不去做。這就造了三山城事實上的長期虧損。

所有的強者都需要資源堆砌，三山城卻始終出項大于進項。更可怕的是，三山城域的兇太多，本殺之不盡。

它們破壞道，襲擊村鎮，啃食人類。

三山城的環境決定糧食大部分從外地運輸，本地本做不到自給自足。然而道不暢又在事實上抬高了運輸風險。

尤其前陣子三山城道院在吞心人魔手里死傷慘重，三山城更是人手張。

道的維護是三山城域的事，要想請莊庭調撥高手來掃，就需要付出等價資源。而三山城，已經本拿不出什麼多余的資源了。

所以在三山城道院大師兄楚平戰死的況下，三山城道院仍將這次三城論道視為救命稻草。 他們在演武場上拼死搏斗，不是為了自己的榮譽，而是為了他們后，三山城那些艱難度日的父老鄉親們。

“你知道嗎？我們每勝一場，三山城就至能多活十個人。”楊興勇的眼睛明顯紅了，他低下頭：“只要我們表現好……”

他為他的戰敗而到愧疚，盡管他已竭盡全力。

姜一時默然。

他拍了拍楊興勇的肩膀：“這次三城論道的一年生魁首，我撿了個便宜，占之有愧。獎勵的五十點道勛，等會我回道院了，就去道勛殿轉給你。”

五十點道勛不是一個小數目，雖然并不能解決三山城的問題，但也算稍緩燃眉之急。

退一步說，對于名字錄道牒的道院弟子而言，五十點道勛就是半顆開脈丹，相當于半個超凡修士。

這正是如今三山城最需要補充的力量。

“這怎麼合適？”楊興勇驚愕抬頭。

孫小蠻已經一拳砸到姜的肚子上，“你這個朋友，我們定了！”

本來想豪邁地砸姜的膛，可惜高不允許。

跳起來砸又太破壞氣氛，便只好捶了捶姜的肚子。

姜只覺一口老堵在嚨，若不是四靈煉決強橫非常，他這一下就要代了。

這小孩，拳力如此可怕。

當然，姜知道，并不是這小姑娘多麼好意思，他甚至看得出藏在豪邁笑容下的拮據與不自然。

只是，不舍得因為自己的怯，而放棄三山城百姓能夠得到的幫助。

“那麼，再會。”

“再會！”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

姜止步城門外，目送著新的朋友們離去。

……

“姐，給我買件新服吧。”小胖子孫笑裹著那件帶兜帽大黑袍，走得遮遮掩掩。

他本來的服在戰斗中被毀得支離破碎。

“沒錢。”

“我不能就這麼回家吧？這麼遠的路，多人看到啊！走了怎麼辦？”

“看到又怎麼樣？你還是個孩子啊。”